“认识你很开心,”伏音抱住怀素,“自打我出生我身边就有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各自图谋的东西我曾不懂现在也大致懂了,你是我所结识的人里待我最真最纯粹的,能够跟你成为朋友,我真的很知足,怀素,去过平凡的日子吧,不为任何人活着,就为你自己。”
“你呢?”
“我……”伏音噎住,“我还有事没做。”
“寻仇?”
“嗯。”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可你要记得你的这条命是许多人拿命换来的,你要比旁人倍加珍惜才是。”
“我现在心中了无牵挂,更懂得怎样全身而退。”
“多加小心。”
“嗯。”
……
与怀素话别后,伏音在稻草堆上一直坐到天亮,待脑中萌生出一个崭新计划,她便当即骑上马冲空灵山疾驰而去。
曾有典籍记载,空灵山有草摩揶,平素与杂草无异,若混以灵果汁液泡茶食用,乃为世间少见剧毒,无药可解;人短时间服之免疫力下降,记忆里衰退,偶伴有咳疾哮喘,如若长时间服用,则可使武功尽废,剧毒慢慢浸入体内各个器官,最后会因五脏俱焚而死。
如此,她只要找到这一食之无色无味的草药,再设法取出自己一半真身,加以调和,将混合物的粉末散在裴渊平日爱喝的茶叶上即可。
摩揶不难找,山间一片片具是摩揶,关键在于如何取出真身,如何混入宫中寻机会将毒粉撒进药膳茶水。
她拔了一筐摩揶,待她走近一棵古树,欲辨别旁侧的杂草,哪知那古树竟突然有了声响:
“今日复明日,烦恼何其多?你摘这么多无用的劳什子作甚,一不能解决烦恼,二不能化解仇怨,转移注意力,多此一举罢了。”
许是她猎奇的事见的多了,如今见树会说话,倒也不觉得稀奇,她只挑了挑眉,道:“想来您是个见识颇丰的得道高人。”
“好说好说,有眼力劲儿,”那树似乎很开心,连枝叶都跟着摇晃,“叫我灵尊便好!”
“灵尊……”伏音暗自琢磨起这一称呼。
“取不来灵果汁液,摩揶再多,也都是无用之物。”
她一怔:“您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可是个天才,怎能猜不出你的意图?再者说,你的苦恼和怨怼都写在脸上了,我再看不出那可真妄为神明。”灵尊得意道,“孩子,哦不,小灵果你想知道该怎样取出自己真身么?”
“怎样?”她不去琢磨这树是如何瞧出的自己真身,只急急问道。
“不告诉你。”
“……”
灵尊瞧见她失望的神色,嬉皮的笑脸也稍微收敛了些,正色道:“你个小灵果,不在树上好端端地挂着,非跑到人间游荡,如今伤了心断了情,还不安分,非要拿真身去害人,伤人伤己,何必呢?”
“他谋权篡位,陷害忠良,本就该死。”她的眼底幽深,叫人瞧不真切。
“照你这么说,你倒成为匡扶正义的好手了?”灵尊道,“孩子,你须得记着,世上没有绝对的是非,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它的道理,你父王如若没有听信他的谗言,事情又怎会演变成今天这一步,同样,你觉得你那兄长赤泽就没有过错?”
她的嘴唇动了动,终是沉默。
“莫要偏执,孩子,”灵尊轻叹,“切谨记,莫要因自己一时的得失而迁怒。”
“裴渊害了我父母,我不能放过他,这与我近期的得失无关。”她眸色微沉,“您说的这些大道理,我心里明白,可我不能因为所谓‘明白’就当过去的一切从未发生,父母生我养我疼惜我,我若连为他们报仇都不敢,枉为人女!”
“感情用事,难成大器。”灵尊摇晃枝叶,以示无奈。
她倒强笑道:“我不愿成何大器,只愿拼尽全力去守护装在心间的几人而已,”默了默,“灵尊,您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拜托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把我的真身取出?现在我已经无所顾忌了,只要能为他们报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言罢,她跪下,一遍遍冲古树磕头。
“别跪我别跪我!哎哟,作孽啊,这可是会折寿的!好吧好吧,我帮你取出行了吧?”灵尊忙道,“你可得记得,取完放回后切不能被什么利刃刺着,否则香消玉损可怪不得我。”
“我记着呢,您动手吧。”
灵尊默叹一声,提醒道:“取真身萃取汁液是件异常痛苦的事,一旦开始,就不能半途而废,孩子,你当真想好了?”
“嗯。”
“还有啊,你若害死了裴渊,就真不会有回头路了,你跟那孩子就永远不会……”他再度提醒道。
她打断:“灵尊,开始吧。”
……就永远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瞧出她面上的不耐,灵尊重重叹了一口气,默叹一句“你不止是为了复仇吧”,随后使出法术将她的真身抽离。
伏音觉得这感觉很是奇妙,仿佛置身于熔炉上方,五脏六腑都有被炙烤焚烧的痛感,很快,伴随着挤压拉扯的痛感,那感觉愈发强烈。
恍惚中,她看到了容玦的背影,可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远,便只剩泛白的衣袂在斑驳光影下飘转不定,她欲抓住,可惜流于指缝,最后,居然连幻影都不肯留下。
也是,她要将他亲爹手刃,把他炙手可得的王位推远,他不恨自己才怪……恨,也是一种感情,需心力去维系,总比现在的不痛不痒要好。
奇怪,不论何时何地,眼前是何景致,她总能联想到他,就连这种情况下,也能忆起那人对她说过的浓情蜜意的话。
真没出息。
合目的那一瞬,她这般想。
*
易容,蒙面,翻墙头,摸到宫廷药膳房。
这一系列动作她再熟稔不过,加上守卫松懈,伏音很快翻到裴渊最爱的茶盒,将纸包的粉末尽数倒了进去,眼看大功快要告成,却有白晃晃的灯火通过窗棂耀花了她的眼。
谁?
她马上盖上茶盒,躲在壁橱右侧,见管事公公推门而入,边走边吩咐底下人:“去,找碧螺春备好,王上明早下了朝准要喝它。”
底下人称“是”,从茶盒中摸出茶叶放进杯中。
她暗舒一口气,心下冷笑:慢性毒药,裴渊你慢慢享用,也不枉我如此费心。
见公公一众人等刚掩门退去,她刚想翻窗而逃,哪想又听到有人叫住掌事公公,在门口攀谈:
“于公公。”
“侯爷,眼下这更深露重的您来这儿是……”
她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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