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有个侍从瞧到一黑影翻窗溜进药膳房,我刚好忙完手下事,便来瞧瞧,看这药膳房中可曾溜进什么贼。”
她听容玦声音徐徐自外传入,大气都不敢一出。
“侯爷这可说笑了,药膳房哪能溜进来贼?别说贼人了,一只老鼠都溜不进来,”于公公笑笑,“杂家不过带来几个随从,给王上备些碧螺春,在里面那巴掌大的地方可没瞧见谁。”
容玦低声笑着,听得令她有些发怵,他说:“我自是信公公的,就怕贼人太狡猾,令人防不胜防。公公且回吧,我带人进去瞧瞧。”
她正屏息听着,哪想壁橱被人自内推开,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那人全身裹着黑衣,盯了伏音一瞬,眼睛眯成一条缝:“也好,有替死鬼。”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翻窗出去,见此情形,她正欲追出,刚至窗边便被一人钳住手脚。
“这次终于上钩了。”他声音有些喑哑却粘带毫不掩饰的雀跃,“你可让我好找,当年伙同裴渊给旧主上折陷我父池昼于不义,如此奉承,最后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你可欢欣?”
是容玦。
她循声回望,旋身挣脱而出,又掐了一手胡椒粉往他眼上一掷,被他洞察,顺手一挥,胡椒粉尽数散向她的那方,她避之不及,生生受了,猛咳不止。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用到此时倒是贴切。”他嗤笑一句,又抽出灵缺,朝她把住窗棂的手刺去。
伏音暗叫不好,忙松手避过,掐着嗓子与他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他已从窗户逃走,侯爷速速追去,免得误了捉拿时期。”
“大人,莫听这贼人废话!”他身后侍从道。
“说话声不男不女,又以黑纱敷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定是那贼子!”又一人斥道。
容玦手下动作慢了些,伏音却不敢懈怠,时刻戒备着。
“你说那人从窗逃走,我如何信你?你又是何人,在这作甚?”他拿剑挑开她的黑纱,瞧着她平实的脸蛋,冷声诘问,“再者,你用假音假面想糊弄住谁,又能糊弄了谁?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说着,不待伏音反应,他便飞身到她身侧,揪住她一侧假皮撕开。
露出她脸庞的那刻,周遭侍从皆哗然。
因他们见过流传遍地的画像,皆知这是个不应存在于人世的女子。
容玦的心脏漏拍一瞬,随后伴随的便是狂跳。
他、他都做了什么?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前朝余孽”,那一干侍从便将她团团围住,执了手上利器,纷纷指向她。
“容子夜,”伏音失笑,“没曾想到最后,我竟输在你手上。”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紧紧擒着他。
“伏音,”容玦被她注视地心慌,沉默半晌,又沉声道,“我说过,叫你寻个好人嫁了……你又何必回来。”
她被他的话逗笑,问道:“你叫我嫁人我便嫁,叫我不回来我就不回来?你当我伏音是什么人?你是我的什么人?”
“既然如此,我便留不得你了。”他虽放下狠话,但却紧紧拉住她的小臂带至身侧,对围着他们的那一群群黑压压的侍从道,“前朝余孽交由本侯亲自处置,你们且退下,倘若有人问起,你们照实说即可。”
众侍从踟蹰,稍微有点常识的都清楚伏容二人的旧日情谊,若是把此事交给他,恐怕……前朝余孽难除啊……
“连城侯好大的口气,都学着不经本王的同意就擅作主张了!”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裴渊缓缓走上前,身后跟着于公公。
老公公刚携王上到此处,远远就瞧见黑压压一片,群兵环绕,拿剑指着中间刺客;小侯爷亦在包围圈中,没两下就把那刺客拉到身旁,说是护着也不为过。
走近了他才瞧出那身着夜行衣的是何人,心下一惊,赶忙觑了眼王上的脸色——
铁青铁青的。都绿了。
裴渊来的时候,伏音分明觉出容玦攥自己的手愈发紧了紧,她不觉害怕,更不觉慌张,侧目却看容玦的额上沁出密密的汗,觉得他比自己还得紧张些。
为何他要紧张呢?为了谁?为她么?
来不及深想,回神间便看到裴渊探究式的目光。
他打量着自己,像是在看一个猎物。
是的,猎物。
她愈发警惕,狠狠瞪着他。
裴渊遣退一干侍从,对伏音嗤笑:“本王仁慈,本欲留你一命,何曾想你竟如此不自量力,多次自投罗网;你全然没有甘为亡国之女的觉悟,乔装改扮,在幻璃宫跳来跳去,当真以为本王眼瞎不成?”
伏音反唇相讥:“王上好气量,竟容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蹦跶了四年,当真不怕我哪日心里憋屈不痛快取了你的狗头摆在我父母坟头?”
“住口!王上面前岂能容你撒泼?!”于公公放大分贝,冷斥道。
“我见过你,”伏音含笑看着他,“那时候你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公公,现如今你投奔了新主,如愿以偿成了大总管,日子过的可还算遂心?”
“你个小丫头片子!”于公公呵斥,一巴掌就想扇过去,哪想半道被连城侯拦住,他当即转了刀锋对象,“侯爷,杂家教训辱骂王上的贼子干您什么事?”
“于公公,”容玦挑眉,“你打人,我看着碍眼,想拦便拦了,有什么意见吗?”
于公公气得脸涨得通红,直指容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伏音微讶,看了眼容玦,却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冷眼看着于公公,甜蜜刚泛上心头,哪听他却说:“至于她……”
裴渊双眼微眯,紧擒容玦。
“她所犯之罪甚广,所图之事当诛,欺君、罔上、媚主、骗婚,罪不容恕,当处烈火极刑。”容玦把伏音往前一送,她措不及防,踉跄一下,稳住身形,回身看向他,他不曾看她,低眉顺目站在那方,是副恭敬且镇定的模样。
裴渊笑了:“我记得你是有几分喜欢她的。”
“那是子夜年少不谙事,受了她的蛊惑。”容玦淡淡回应。
好似听到了极为好笑之言,裴渊眯起的眼又小了些,他道:“阿玦,你前几日还同我讲,只要我愿意放她一马,你就让她再也威胁不到我,现如今你又声称对她无感,把她推给我……我倒糊涂了,你如此善变,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竟猜不透……”
容玦只道:“王上无需猜,只需记得她于你我都是威胁,我不想与她有何瓜葛就行了。”
裴渊朗声大笑:“来人,将前朝余孽压入大牢,明日午时处以火刑!”
伏音被侍从压走之前,又往容玦的方向看了一眼;晨光熹微,印在他的肩上,他静静站在一片光晕之下,却不曾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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