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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血红染》第三章:无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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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嵩意识昏沉,却还真切感受到阴冷之意附上皮面,再透过皮囊附上骨子,酥麻了全身,仅剩了蜷缩身子的气力。潮水般涌来的心悸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恐惧,恐惧,恐惧!

殊嵩骤然弹身坐起,眼神透露惶恐,连喘粗气。缓神好一阵方才逐渐冷静,长呼一口浊气,随即环视一圈。

四周昏暗,只有墙上闪烁一盏灯烛,大体照得明,三面环壁一面围栅,头顶漆黑脚下是湿冷泥垢,散发着腥臭味令人作呕。整个地方约摸有十多平米,却挤了七八号人,各个蓬头垢面,身穿囚服。殊嵩心里明了,这便是牢房。

“这新来客终于醒了,来了这无字号,就得先来拜见老子。”一大汉朝殊嵩摆手叫道。

这大汉名叫佘方,身高八斗,脸上有扭曲的伤疤,加上一圈络腮胡,面容骇人。在这牢房里,以此人为尊。

殊嵩装作患有耳疾,不作声,不张望,动也不动。

“有气性,任谁初来都有气性。不过马上就教你求饶。”佘方不屑一笑,转头喊道:“老狼,上去教教他。”

老狼应声便起,这人瘦骨嶙峋,一双狼眼目光深邃。他随手拎起一块木板向殊嵩走来。

老狼抡起木板狠狠砸在殊嵩左侧脸,殊嵩一头栽倒,木板应声碎裂。殊嵩只觉要昏了过去,左脸肿大一倍,仔细看还有几根小木签扎进皮肉。眼睛眯成缝,鲜血流不止。

殊嵩知道即便是在这牢房里,也不可有人闹事打人,这几人如此嚣张,殊嵩难忍,一定要告他们一状,于是便尽全身力气,大声嘶喊:“大人!大人?他们要杀人!救我救我!有人杀人啊!大人!有人杀人啊……”

尽管殊嵩怎样叫唤,外面也毫无动静。那佘方似是毫不在意,不慌不忙,依旧翘着腿,喊道:“继续!”

老狼退了回来,却换了其余四个人一齐上前,先有一人把拎殊嵩坐起来,又抬腿一个扫荡踢到他头上,殊嵩一头重重栽到地上。其余三人一顿狂踩,殊嵩只能在地上乱打滚。佘方不喊停,几人便不停。几个回合殊嵩便昏死过去。一盆冷水浇上,殊嵩又醒。

佘方走到一个角落,那里窝坐一少年,那少年自顾自垂眸发呆,对那边的打斗似是丝毫不关心。

佘方拍一下少年肩膀,少年的身体兀地颤抖一下,望向佘方,眼里尽是恐惧。

佘方闷声说道:“顺子啊,就差你了,你进来时是怎样挨揍的,现在你就可以揍还给这小子。”

顺子不作犹豫,直直走了来,一把拎起殊嵩,手持瓷碗狠狠拍上殊嵩头顶,瓷碗砸的稀碎,少许尖锐碎末扎进头皮,顺子自己手上也扎得直流血。

殊嵩捂着头蜷缩着身子,煎熬地躺在地上。

“是何滋味?入了这无字号就要听话,惹得我一点不如意便要你半条狗命!”佘方上前幸灾乐祸地问道。

殊嵩此时求生欲极强,心里默念万万不可在此丢了性命,好男儿该懂应时屈伸。故以肘支撑,双腿空蹬,匍匐往向佘方。

好生艰难这两步之遥。至佘方脚下,殊嵩求道:“别打了,我…我再也不敢,忤,忤逆……往后定尽心……伺候大爷!”

“哈,还以为你能硬气到底呢!原来也是个怂人。”佘方略有得意,眼见又一个被征服的人,喜悦之情闪烁眉头。

殊嵩不管大汉话语,只管似犬伏地,跪舔腿脚。佘方大笑一声便将殊嵩一脚踢倒:“孝顺!去走完过程便不再揍你。”

几人一番撕扯殊嵩衣物,使其裸身,再将其拖至墙角,两人束其手脚,再两人共举一缸腊月冰水,从头泼下。水缸微倾,水流细小,一缸水足足泼了半柱香的时间。殊嵩冻得直哆嗦,面色雪白,嘴唇乌紫,发丝结上了冰晶,额前更是垂下一道冰刺。

佘方又吩咐着:“如此寒冷,大家帮他取暖。”

“来尝尝几十年的陈酿是否香醇。”

几人裤子褪去,从殊嵩头顶浇尿。殊嵩闭紧口眼,尽量不呼吸,眼虽不见鼻虽不闻,可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一道火辣顺脸而下,也清楚听得清几人嘲笑。殊嵩此时心中极为酸苦,竟有如此狠毒辱人之法,这般是不将自己作人看,或是看作玩物,或是看作猪犬类牲口。

佘方看完了戏也不再吱声,倒身仰卧,左膝曲起,右小腿搭上,随意抖着腿脚。扔殊嵩独自在墙角不再折腾。

此时本就是寒冬腊月,牢狱里又不透光亮,故而更是冰冷,这又泼了水,若再任天冰冻,即便不死也须丢掉半条命。

殊嵩不管心里再苦,也依旧强忍着脾气,心中不停默念:性命要紧!性命要紧!

殊嵩爬去佘方脚下反复磕头,并学犬吊舌在口外,连连哈气。

“哈哈,倒是有几分狗样。”佘方被逗的哈哈大笑,显然是对殊嵩的所做较为满意,随即转身对周身一人吩咐:“赏其被子,莫要冻死我爱犬。”

“是。”一人拿了薄被扔在地上,殊嵩用尽最后力气,口叼被子爬回墙角,大致裹上便昏睡过去。

往后几日里,殊嵩日日委曲求全,咬着牙伺候这些人。与他一般的还有那个叫顺子的少年。诸如端茶倒水,按摩提鞋,这些事情都要二人来做,一个失误还得遭几人毒打。

除了殊嵩和顺子,其余六人在这牢里活得好不自在,像是财主老爷一般,甚么都要人伺候,平日里的饭菜也是顿顿有肉,甚至还有酒喝。除了出这牢门之外,似是甚么都可以做。

听那几人吃酒时瞎聊才知道,原来他们六人并非真正的犯人,而是衙门里请来的“劳教”。

这“无字号”是立于司法之外,一共有八间,每间设三个到六个人做“劳教”,这些“劳教”受衙门月钱,佯做犯人,囚于无字号,凡有新人关进来,他们便对其使私刑,肆意凌辱,只要不死人,他们可以随意玩弄。

真正犯法的罪人都关在正规牢房。只有一些人和官府起了矛盾,而官府又不得理,不便依法惩治,所以便将其关在无字号,不要其命,只是想恐吓,最终驯服,令其不再折腾,关满一个月便放出去。

殊嵩在无字号里除了皮肉之苦,尊严心也日日受磨,时辰总似静止不动,大概是没了日头的起落,人声的生意,唯有阴霾笼罩,好似地狱。

睡去若可消磨时日倒也好,可一闭眼便能见魑魅魍魉张牙舞爪,欲开杀戒。

宿梦或能见老爹一面,却不是安详之状,是四肢残缺满目血色,毫无老爹气质,似是套着老爹皮囊的鬼。

那日只看到老爹跌出门外,却不知伤得如何。若不是惦念老爹,殊嵩怕早寻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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