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顺着神经传达大脑,轰鸣在四肢百骸的血管之中,强行把昏迷中的该隐疼醒了过来。
就算头脑恢复了清明,但四肢百骸似乎都已经不受他的控制,再怎么勉强他也只能把眼睛睁开。金红的强光似乎还覆盖在他的眼珠上,火焰灼烧着他的皮肤。仅仅是短短的几秒钟——对于地狱中受业火焚烧者而言几乎是长达数年的折磨。
他以为这是梦境,直到他看到了光,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天花板。
房梁上挂着破碎的蜘蛛网,斜射进来的阳光把空气中灰尘颗粒照地亮闪闪的。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特殊味道,带着一点木头的香气,混合着灰尘和老油漆的气息,稍带了些阴冷的温度。
显而易见,他现在所身处的空间,是一间不怎么样的木屋。
“你醒了?”
于是该隐彻底清醒了过来。
甚是清脆的声音听不太出性别,循声望去,他看到了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帅气姑娘,利落的黑色短发在脑后束起,皮衣和长裤将她修长的身形尽数勾勒出来,十分干练的样子。
应该是正常的人类,至少长相是的。该隐莫名松了口气,虽说从衣着看不出职业但是人类就好说了……
“你很胆大嘛一个人跑到森林里面还晕在路边,要不是那个过路的精灵姐姐今天没什么胃口,你早就被炖了你知道吗?你是哪的人啊怎么都这么不走心,还是说你是被什么人谋杀敲晕了丢进来自生自灭的?”
与那姑娘外表不符的是她连珠炮一样的问题,直接把该隐给问糊涂了。他局促地坐起身,有点尴尬的不知所措。
太惨了。
他这么想着,开始思考人生。
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名字叫该隐·米卡利斯,是一个蓝眸银发还顶了两根呆毛的魔法师。但他第一不知道自己在哪,第二不认识眼前这个姑娘,第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四他居然忘了自己是从哪来的要到哪去……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然后闷闷地冒出来一声“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可还行你怕不是被黑恶势力给打傻了,来来来我帮你捋捋”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中,该隐从这位名为艾利克斯的血猎小姐的琐言碎语中得到了几乎整个大陆的信息以及他现在的情况。
他现在位于北方大型国度艾麦伦和中心国家中庭交界处的月光森林深处,血猎艾利克斯的小木屋中。脱离了认生状态的他从善如流地给自己编了一个假身份,认可了血猎猜测的,他是在大陆最混乱的夏尔特区惹了事被人敲晕丢在这里的“事实”,真实度高到他自己差点都相信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该隐身负着天降系少年失忆的基本设定,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能力。与他同时出现的那本魔法书中夹带的22张,由纯粹的元素凝结而成的塔罗牌,是他的武器。
“你们魔法师都这么奇葩的吗……”
血猎看着已经把自己收拾好并主动挑起家务重任的该隐一脸复杂。该隐做家务没有错,甚至是她乐意看见的,但是纵着一张水元素牌面洗衣服就已经让她有些不太理解
更何况这人在洗完衣服后用操控燃烧着的火属性熨衣服这件事……
“啊?这不奇葩啊。”听见血猎的质疑,魔法师抬起头,歪头看着她“这是最基本的对于元素的操控,对于元素的「控制」这种东西作为施法者的必修课,有的时候变通一下用于生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停一停停一停,我知道你们法师的日常是什么样了你不用说了。”感觉回到了课堂的血猎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我承认,你所谓的「控制」的确很厉害。”
“但是你要把衣服熨糊了啊魂淡!!!”
……
时光的沙漏连同命运齿轮都在无休止地运作着,很快,该隐就在艾利克斯的小木屋里赖了半个月。虽说被她用刀比着脖子逼他睡了半个月沙发做了半个月的饭洗了半个月的衣服……他依旧有很大的收获。
撇开他因为被使唤的太多而提升一些了身体素质不说,小木屋的阁楼中藏了不少书,统统被他看了一遍。
能看出来这位血猎小姐对于学习一点也不伤心,那些封面上布满了灰尘的书籍内页居然是崭新的,可见是从来没被翻开过……
太惨了,暴殄天物。
都是些很不错的书啊,该隐把他们清理干净摆放整齐后叹了口气。虽说种类杂了一些但是整体看下来还是能学到非常多的东西啊,光是基础魔法相关就有两本大部头的详解……
结果艾利克斯是一页都没翻过。
提到这个神奇的血猎,经过这半个月的观察,该隐发现这个艾利克斯是一个精通近战的人。主要体现在她劈柴的时候……下刀极快但劈出来的柴火棒都是一般粗细的,可见她对于下刀力道和位置的控制能力。
但这位精通近战的血猎小姐是个万中挑一的奇葩,她是个魔法隔离体质。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一下关于魔法的一些事情了。该隐从书中了解到魔法本源在于对自然元素的亲和力,这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如果相对较高,就可以操控元素修炼魔法。而那些天赋不怎么样的,也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弥补自身元素亲和力,从而使用魔法或者门坎更低的魔法道具。
而血猎艾利克斯的元素亲和力……是零。也就是所谓的魔法隔离体质,这辈子与魔法无缘。
也难怪她生个火都要用打火石……因为连魔法道具都触发不了。真的是太惨了。元素亲和力几乎满点的魔法师该隐·米卡利斯陷入了沉默。
被列入十大危险职业的血猎受伤频率是很高的……所以她不会治疗魔法这件事是认真的吗?
看着浑身挂彩的艾利克斯顺拐着走近屋里后,该隐发现她还真是认真的。她往壁炉旁边一坐,起开一瓶烈酒。在魔法师诧异的眼神中,血猎用出了最粗暴的消毒方式,咬了块糊着血的纱布,直接把酒液往伤口上倒。
看着就疼啊这个!!!
该隐别开了脸不忍再看,手下也动作了起来。魔法师的指尖划过空气带起白色的纹路,凭空画了一个三角的该隐挑出三张塔罗牌放进了法阵中。“木与水的圣三角,治疗。”
伴随他的吟唱,空中的三张牌缓缓亮起蔚蓝与翠绿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散发着令人安心的生命气息。在这种光芒的照耀下,血猎发现自己的伤口正在肉眼可见地愈合,最后彻底收口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啊啊……多谢你啦。”治疗魔法的原理是促进新陈代谢加快伤口愈合,会消耗大量被治疗者的体力。所以该隐把牌收起来后,就算身体素质如艾利克斯,也松了咬住纱布的嘴,疲惫地瘫在沙发上没力气话唠了。
看着顺手把自己叠好的斗篷拽走当被子把自己团成一坨的血猎,魔法师捂住了脸:“在我来之前你都是怎么活的啊……”
“就这么过呗,受了伤躺几天就能好的差不多”窝了一会已经缓过劲的艾利克斯顶着一头乱的不行的毛,歪头无辜脸看向该隐“我日常……吃饭睡觉怼血族,劈柴打猎顺带着……呃”看着该隐越来越黑的脸色,她冲他吐吐舌头俏皮一笑“我也是会洗衣服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没等魔法师发表自己意见,血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这么有用小心我突然感动,然后把你扣一辈子给我打下手哦?”孩子气的话语把该隐给逗笑了,他伸手把血猎从纠缠的布料中拽出来:“这么说,你还想一辈子住在森林里不成?”
血猎没答话,她翻下沙发,在壁炉边随手捡了几块柴火出了门。
森林中的夜晚来的很早,从树冠的缝隙中落下的明亮月光斑驳,隐约照亮了木屋前这一方不大的空地。那一堆堆在一起的柴火在血猎的拨弄下,很快就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篝火。温暖的火光映在她浅棕色的眼睛里,在某个一瞬间闪出一种让魔法师熟悉到心中一颤的焰色金红。
“我不知道我能去哪。”
血猎的声音拉回了魔法师飘忽的思绪,他注意到了她疲惫的笑容。这是她从未出现过的表情,明明眼睛里是落寞与悲伤,唇角却是固执地上扬着,依旧笑对这并不是很友好的世界。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已……”
低低的声音宛如耳语,却像带着锋利尖端的小锤子一样,狠狠地砸在了魔法师心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有一个念头疯狂跳跃着,让他带血猎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几乎是执念一般,让他可以为此做出于他本心相悖的事情。
“话不能这么说。”魔法师叹了口气,翻开怀中的书,把22张塔罗牌尽数收在掌心,开始洗牌:“神怜悯世人,为了不让他们迷茫地活着所以会提供各式各样的契机。”
“神一直在,他总会为你指引方向的。”
血猎就安静地听着,看着在魔法师的手中被各种逆转的牌面发呆,直到他将布满星辰的牌背朝上,展开一个完美的扇面伸到她眼前时才回过神来。
“跟随你的心,抽一张?”
“每一张牌都反映着人生的不同际遇,它给我们的答案或讯息是关于手上比较大的问题或主要情况。同时,为我们提供高层次的指引。”
“我相信,它给你一些提示的。”
……还真是神棍啊魔法师先生,原来你的牌还能做占卜用吗?完全没有塔罗牌就是用作占卜常识而且根本不信这一说的血猎尬笑了一声,但也意思意思抽了一张。
被选中的牌散发出了蔚蓝的光,却莫名被血猎的指尖染上了一点赤色。被揭露了内容的牌面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17晨星」牌面,逆位。
“这是什么意思啊?”血猎翻来覆去地打量着这张牌,但怎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而魔法师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沉吟片刻后像血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是晨星牌面,一张充满希望的牌。你对自己很有信心,也抱有乐观的态度。在象征希望的天狼星照耀下,神会赐予你全新的未来。”
这并非牌面带来的真实预示,但该隐心底的那个莫名的念头冲昏了他的头脑,自作聪明地打破了占卜者应该保持的绝对公平,解出了另一种说法。
他收起了自己的塔罗牌,伸手揉了揉艾利克斯的发顶。“如果说你没有什么目的走出森林的话……”他冲她微微一笑“能否恳求你和我一起,回夏尔特区找那个家伙报仇呢?”他甚至用上了自己的假身份,并思索了好几种被拒绝后的处理办法。
但事情出乎魔法师想象的简单,血猎冲他笑着伸出了手。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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