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城内,斥候飞马疾来,在紫莲冥王耳边急报。
紫莲冥王面具遮掩下的嘴角沁出一丝冷冷的微笑,挥手斥退斥候,转身看向城下整齐列队的十二万紫莲教徒。
“他们来了。”不动明王的语声出奇的低沉,那略带嘶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足以蛊惑人心的魅惑。
“浔妖靠着易时中的遗泽,在这浔阳城顽抗我紫莲大军将近一年。他太狂妄了,浔阳城得以固守,靠的是的坚城,是那座护城大阵,是易时中的遗泽!但他疯了,他以为他据城固守,便能抗拒我紫莲的百万大军!”
“所以,当我亲来浔阳城,当他发现自己已无路可走的时候,他竟然与那猎灵者合作,妄图毁城自爆,引得这月影江水倒灌,与我们玉石俱焚!”
“可惜,他终究要明白,我们是紫莲的信徒,是受到紫玄位面无尚的位面意志的庇佑的。浔妖自取灭亡,我们的大军还将无往不胜,我们将席卷紫玄,重张位面意志!将这个已经腐败的朝廷,那些盘踞于位面大阵之上的吸血鬼们全都條荡干净,还紫玄一个明光的未来!”
“现在,狂妄的浔妖不甘失败,他又来了,带着他的残兵败将。”
“我的兄弟们,用我们的刀剑来告诉他。紫莲庇佑,战无不胜!”
“消灭他们,荣光属于你们!”
黄色淤泥布满了浔阳城下的每一寸土地。寒夜行只觉得每迈一步都要耗费平日几倍的精力。他违抗了浔川石让他呆在自己身边的军令,自己请命,加入了决死的先锋营。
每当他想到老瞎子的死,想到那一万多个死去的新兵营的水军,想到与自己在同一条战船上并肩做战过的战友,他只觉得胸闷欲塞,有一股杀气不吐不快!
浔阳城的大门已经洞开,失去了护城大阵和负屃神兽庇估的浔阳城,已不是那永不陷落的坚城了。
现在,它不过是一道高高的墙而已。
没有预料中的箭如雨下,灵光如矢。滔滔洪水,卷走的不止是浔阳城的百姓,紫莲叛军的军械怕也荡然无存。
这护城大阵早已自爆毁去,这叛军也没有足够的箭矢,来构成抵挡“浔”字营的第一道防线。
白刃相接。
在这齐脚踝深的淤泥里,战事一开始便陷入了疯狂的混战。
无论是紫莲教徒还是“浔”字营,在那场大洪水中损失了至少三分之二兵力紫莲叛军。大家都没有时间休整,只匆匆整合便拉上战场。
虽也勉强排成阵势,但是两军甫一交锋,缺乏磨合训练的阵型登时混乱。
不一刻两军便混杂一处,不要说协脉阵,就是普通的冲锋与防守的阵型无力保持,所有的人,在一相接战,便都在以最原始的本能混战。
四处灵光闪动,杀声震天。
寒夜行麻木地挥着军刀。刀锋之下,鲜血飞溅,滴落在黄泥之上,让这染血的土地更加泥泞。泥泞和鲜血又混杂着溅起,粘在蛮牛兽皮制的战甲上,太阳一晒,立即干涸。
这是一场野兽般的战争,没有谋略,胸中只有热血;不能退却,失败只有死亡。
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着野兽般的精光,那是仇恨、恐惧、悲哀、狂热,还有那听天由命的麻木。这几项奇隆的感情混合在一起,便成了,疯狂。
杀戮,杀死敌人;报仇,为亲报仇;刀锋所向,一视同仁。
无论是死守近年的“浔”字营战勇,还是无惧死亡的紫莲教徒,当被敌人的刀锋砍人身体的时候,当脉轮卷起的灵力插入敌人的身体时,都毫无差别地倒下、死亡。
尸体在一具具增多,刀锋已经卷刃,灵海内的灵气早已干涸。
但没有一人后退。
被那一场洪水激发出血勇的战士,无论身边的人如何死亡,他们的仇恨都支撑着他们,只拼命挥刀,直到死亡。
决不后退!对面是魔鬼!必须消灭他们!浔阳城是我们的!
这一场厮杀的惨烈,让久经沙场的浔川石都难以正视。
临渊绝满身浴血,白光连闪,不一刻便从战场上杀回后营浔川石身边:“将军,前方快撑不住了!还不上后备队?”
浔川石苦笑:“你看看身后,哪里还有后备队?战事一开始,我们所有的兵力就已经全部压上去了。”
临渊绝几乎连站都站不住,看着山坡下血腥的厮杀,绝颓然倒在地上:“只要再有一万人,我们一定能赢。他们也是强弩之末了。”
浔川石猛地抬头,看向那空旷的原野。轻轻地摇头:“看来的确不是谁能成为易师那样的统帅啊。临少侠啊,这一仗我们确实是要败了。”
身边新晋副将急急禀报道:“赶紧鸣金撤兵吧。将军,请您上马先撤。”
浔川石苦笑:“这种情形怎能撤兵?撤兵就等于亮出后背让他们屠戮。临少侠,这一场我们赌输了,我们这仗输得彻底。”
临渊绝不语,浔川石突然大笑:“虽然输得彻底,但输得高兴。咱们虽然败了,但也决不让那紫莲冥王好受。众将,我们已没必要在这做什么指挥了,我们的兄弟在下面,拔出你们的刀。‘浔’字营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逃走的将军。跟我来!”
浔川石刚准备泛起灵力,冲天而起。临渊绝突然跃起,一把拉住了这准备慷慨赴死的老将军:“将军等等,你看!”
寒夜行也知道自己就要败了。
虽然身处战场,看不见整个大局。但他的刀锋越来越滞涩,他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他们的战线在一步步后退。
断刀依然锋利,但挥刀的手已经麻木,身上的伤痕增加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的灵目就是看清再多的灵线也没有用,寒夜行已经没有力气躲开袭来的刀枪,现在每次只能勉强避开要害。
要败了。
要死了。
再也没人能救自己。
自己马上就会倒下。
但是他并不后悔,反倒是满怀的畅快。想他寒夜行不过只是这浔阳城里一个土生土长的孤儿,自然便在这临渊码头上艰辛地讨生活。
在他短暂的一生中,苦难日多,生存艰难。但到底这浔阳城还是给他带来过许多令他回味的快乐。
与吟游四方的老瞎子的相遇,与码头渔龙帮老大的调笑,还有隔壁二婶的笑骂声……这些原本不过再平常不过的平凡日常,如今都显得是那么的甘美。
虽然他只是一个孤儿,但这些人都是亲人。这里就是他的家,这浔阳城就是他的坟墓。他生在斯,也理所当然地应该死于斯。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的变故让他意外的踏上了灵修之门,让他看到了走向一个不一样的人生的机会。但说到底,他还只是那个在城北临江码头上扛活养活自己的小行子,一个在这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孤儿——
突然,他的手脚慢了下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无所见,无所闻,似乎这厮杀的沙场没有任何变化。
但所有人仍是不由自主放慢了动作。
那是一种无法言表的压力。
仿佛蓝天整个都压低了,沉沉压在所有人的头顶,那近在咫尺的太阳炽热得让所有人从内至外地躁动。
寒夜行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虽然看不到也听不到,但似乎心底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喊着。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他们来了!他不知道,那是杀气,真正的百战精兵浴血奋战凝成的杀气,那让所有人警醒、所有人惊惧的无敌杀气。
大地震动。
浔川石整个人似乎都愣住了:“未央那孩子,没想到居然亲自来了!”
轰隆隆的声音一瞬间震荡了所有人的耳膜。在那方寸之地厮杀浴血,还活着的数万人,无论是训练有素的“浔”字营,还是狂热无惧的紫莲教徒,都不禁扭头朝右看去。
一面紫金色的旗帜远远飘扬,旗帜的正中央两个鲜红色的“未央”大字正闪闪发光,散发着强烈的灵力波动。
在这战旗之下,一人一骑,一马当先地向着紫莲叛军的后翼冲来。看其通身灵光冲天,就犹如一轮太阳般,直接冲入了敌阵之中。
在他身后,铁骑奔驰。
高大的麒麟凶兽和凶兽身上那浑身紫色甲胄、长刀如林的铁血骑士犹如天军下凡,气势不可阻挡。
这泥泞的平原完全无法阻滞那些高大麒麟凶兽的脚步,只一瞬间,那方才还只隐约可见的凶兽骑兵已冲入了沙场,如同当日洪水撞击城墙一般重重撞在紫莲叛军防线上。
崩溃。
仿佛一条青龙肆虐在这黄浊的平原。紫莲叛军近五万人组成的坚实阵势就在这区区不过千余麒麟骑兵的冲击下,瞬间撕裂。
协脉阵!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协脉阵的威力!
寒夜行望着那千骑飞奔来而,整个阵型之中耀眼的光幕直冲宵汉!与浔阳城这浔字营所组成的协脉阵根本不可同日而言,一个是萤火之光,另一个则犹如烈日骄阳!
而这五万紫莲叛军的阵列与这烈日骄阳一相冲撞,便如同脆弱的瓷器被刀锋撞击,寒夜行几乎能听到那代表着毁灭和杀戮的脆裂声。
一瞬间,形势逆转。
“浔”字营战士齐声欢呼,紫莲叛军却瞬间失去了全部勇气,四散奔逃。因为他们都认出了那天军一般的凶兽麒麟,以及那阵前那个高悬“未央”两字的战旗。
未央军团,凶兽麒麟,威震整个位面世界的未央军团!
这个由易时中所打造,就连如今的浔川石当年也不过是其中一营营长,这紫玄有史以来最恐怖最强大的军队。
浔川石愣愣看着那本决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只怀疑是否在梦中。
临渊绝望了望浔川石,不禁神往地喃喃道:“没想到这仅仅承袭了未央之名的军团便强大如斯!遥想当年,八大位面联军列阵于天启之野,八大封灵王者和十三炼灵王者齐聚,共抗那猎灵王者叶浮沙。那会是何等的壮观,何等的气魄啊!”
浔川石却是一声苦笑:“未央这个孩子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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