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皇宫之中，忙碌非常，宫人们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手中的活，今天是个大日子，却没有人心情愉悦。
皇帝亲临，皇室宗亲皆到场，他们自然知道今日是为何而来。皇帝溺爱怀思公主，恩宠非一般皇家子弟可比。如今怀思公主意外离世，对于皇帝而言则是一重大打击，心中更是愤恨，对于王墨，或许是整个王家。
今日是怀思公主的及笄礼，皇帝曾答应女儿一定要送她一个特别的及笄礼，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遭。
今日赞者竟是东光公主韦茹秀，王墨王阳两兄弟皆在。礼乐响，皇帝曰：今朝我儿生辰，待之笄礼，宾客来至，不胜欣喜，日月易逝，岁不我与，登时礼起。
赞者先行，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由王墨代替怀思公主向众观礼宾客行揖礼。
皇帝宗亲繁多，王墨皆礼。接下来便是韦茹秀为公主殿下梳发。可王墨突然提出，由他来为公主殿下梳发，皇帝犹豫了一下，后点头。这才把梳子交给王墨。
不过在众人看来，这准驸马爷也是命苦。公主殿下殒命，虽说与他不无关系，但皇帝所为种种令人寒心。王家的未来就这么被决定了，家人分离，相思愁苦。
一梳梳到老；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话未尽，泪已落。
皇帝见状，心中一股莫名业火起。今日是成人礼，他可还不曾将女儿出嫁。可当王墨泪眼汪汪，心中竟软了不少。他这般深情，天下无二。
四梳相逢遇贵人；
……
这民间流传的歌谣，倒是十分情深意满。自古深情皆出自民间，皇家鲜有。皇家的情谊早已被权力的争夺消磨殆尽，多的是冰冷刺骨。而皇帝却对怀思公主的宠溺非常，自小的遭遇，让他明白人情凉薄。怀思公主乖巧伶俐，甚合他心意，故恩宠深重，这或许是对亲情的一种渴望。
……
十梳夫妻到白头。
正宾起身，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正宾走到笄者面前；隔着帘子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尔后跪坐下为笄者梳头加笄，起身，回到原位。赞者为笄者象征性地正笄。笄者起身，宾向笄者作揖祝贺。于东房内，赞者韦茹秀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为怀思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随后依旧由王墨代替怀思公主向皇帝行正规礼，此乃一拜，以替怀思感谢父母养育之恩。
正宾再洗手，再复位；有司奉上发钗，正宾接过，走至东房内笄者怀思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赞着为怀思去发笄。正宾跪下，为怀思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复位。赞者帮怀思象征性地正发钗。宾向怀思作揖。赞者取衣协助，于房内为怀思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此刻帘子卷起，向众来宾展示。王墨向正宾行正规礼，此乃二拜，以替怀思表达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正宾再洗手，再复位；有司奉上钗冠，正宾接过，走到怀思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赞者为怀思去发钗。正宾跪下，为笄者加凤冠，然后起身复位。赞者帮怀思正冠。宾向怀思作揖。赞者取衣协助，于房内为怀思更换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
王墨三拜天地，以敬天地神明。
皇帝昭曰：“令月吉日，笄而礼之，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帝女思颖，怀思始封，今朝十五，赐尔表字……”
……礼成。
于东房内，由侍女为怀思换上嫁衣，绿色掐丝描金边，云霞七彩珠凤冠，甚是华丽。
皇帝并不言语，冷冷地看着王墨。当帘子卷起，众宾客哑然，为何怀思公主一身嫁衣，难不成今日要冥婚。
王墨说道：“以我之姓，冠之你名，今生不悔，来世再见。”
终于没有抑住，泪水落下。殿中众人皆叹，这般男子世间难求。
皇帝听到那句“今生不悔”，颇为感触。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或许这不该让王墨一人承担。但是他不敢接受，王墨终是让他失去了最爱的女儿。
皇帝依旧一脸冰霜，众人可不敢说个一二。
后怀思公主入登真台安眠，王墨便一直守在登真台，余生与怀思相伴，这且是后话了。
长安轰动的怀思公主成人礼传开，百姓们纷纷议论，王家二郎的深情，王家二郎的不弃，成了坊间传说。而王家却有些微妙，二郎一蹶不振，大郎也是一言难尽。
书房之中，王墨提笔在写些什么。王阳进屋，他没有留意王墨执笔为何。只是感慨万分，昔日王家二少，长安城人人羡慕的公子哥，如今几经坎坷，一颗心千疮百孔，其中心酸有几人知。
“二弟，你，如今可好。”王阳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连王阳自己也愤恨，自己为何这般这么不会说话，这是在自己弟弟伤口上撒盐吗。
“挺好。”
王阳愣了一会儿，王墨没有沮丧，没有愤恨，没有悲伤，一脸常人无异的表情。
“大哥，有事？”
“二弟，你真的能放下吗？”
“大哥，你还记得当时你跟我说的话吗。”
“什么话？”
“既然错了，那便将错就错，一错到底呗。”
“我懂了。”
“哥，如今她在长安，你与她的事应尽早了结。”
“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倒是你难道今生就这样了嘛，没有其他出路了。”
“哥，你还记得那日我在殿上说的话吗。”
“今生不悔，好，我就不说了，你自己的事自个儿留意吧。我走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在怀思公主入登真台前一日，皇帝下了秘诏，命王阳前往前线，将可突于的首级带回来，若是办不到，今生就不要回长安了。
王墨驻登真台，王阳前往前线，双重打击下，王家老夫人终于病倒了。王墨走后，王家老爷不得不再挑起王家的重担，月余人便消瘦了不少。
如今在长安城中，谁人不知王墨是怀思公主的准夫婿。虽公主故去，但皇帝仍恩赐，这是何等的风光，且王家大郎封了官位，前往北方战场建功立业。可又有谁人知这其中曲折，天下本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亦没有突如其来的风光。
王母娘娘庙后面的桃林之中，王阳提着一壶酒，在那颗昔日与她相识的桃树下醉酒。
她来了，一身白衣，眉目如画，还是那般美丽。
“你来了。”
“是。”
“来了也好。”
“给我一壶。”
王阳笑了笑，她怎会知自己多备了一壶。
“秀秀，你。”
“王阳，你还想对我说什么吗。”
“不知道，突然不想说了。”
“我也是，我本想想问问你为何如此狠心，如果不给个令我满意的答案，我必不会放过你。可当我看到王墨那模样，突然觉得一切已不再重要，彼此安好便是最好的。”
“是啊，世间有如此多的无奈，何况你我。”
“王阳，若有来世，你我便像王墨和思颖那般疯狂一场，如何。”
“好。”
两人不语，对酌几分。
“还有一事，穆卫和青衣之事希望你不要反对。你我已是不幸，无需再祸及他人。”
“她本是你的婢女，你决定就好。”
“如今她的户籍落在王家，理应让你知晓。”
“嗯。”
……
“好了，我得走了，他还在等我。”
“好。”王阳也明白，如今的他除了好似乎不再适合说其他的啦。
微风习习，不带走一丝尘土。时光浅浅，抚平伤痛。
年后，王阳赶往幽州。
开元二十二年十二月，李过折斩可突于。开元二十三年正月，可突于首级传至东都，王阳回长安。
次日，可突于首级被挂上城头示众。
当可突于的首级传至东都，皇帝来到登真台见了王墨一面，两人始终无言，只是这么静静地待着，望着远方那一片晦暗不明的天空。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三日后，王墨离世。皇帝下旨，王墨与怀思公主合葬。
昔年风霜，断了黄昏昨日，今朝春花秋露易逝。
痴儿，痴儿，曾记否，红尘万丈难断，断了愁肠，伤了心肝，难以掩伤。
争一世，盼一生，终是春水东逝，苍颜难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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