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像是被墨汁染黑了的水缸。挂在树梢上的那轮残月,不知又掉入到哪个泥塘。
黎明前的黑夜最是黑暗,也最是寂静,静到甚至连地底蚯蚓钻出土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沙沙沙…”
崤山官道,破亭,黄土堆。
那座新鲜土坟,还未经历雨水,自然有些蓬松,此时竟出现了动静。
黄土堆尖尖上的一粒碎土滚了下来,随后,滚落的碎土越来越多。
突然,一只骷髅手爪从土里钻出。
如此诡异的一幕,得亏没人看见,否则准能吓得个屁滚尿流。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从土里艰难钻出。
“咳!咳!咳!”
尤云痛苦的捂住胸口的大洞,摇摇摆摆走出几步,就这么弓着身子站在官道正中央。
“原来还活着啊!”
尤云心中感慨。
真是庆幸,当那枪头刺入胸腔的瞬间,自己用尽最后一丝真元,控制胸腔内的肌肉,将心脏挤至一边,才避过那必死一枪。
也真是庆幸,那名自称李牧的白衣中年人,将自己埋入土中。
那白衣中年人并不知道,自己被埋在土里二十多年不死,身体肌肤早已与大地产生了亲和力,大地之中的灵气与生机,随着自己悟出的功法,源源不断的自动渗入体内,缓慢的滋养修补着那具即将硬化的躯壳。
“莫不是他,或许自己早被野兽分食了吧,又或是被晒成一副干尸…”
尤云此刻对那白衣中年人,竟生不起丝毫恨意。
“二十三年前,自己下令放火烧山,害得几百忠心族人手下全部惨死,难道真是我做错了么?”
尤云就这么僵在原地不动,良久之后。
“嗯,是我错了!”尤云望着天边出现的那颗明亮星星。
“我的宏愿,只是希望族人能当家作主,不受歧视欺凌,不受驱赶压迫。
并不是要毁灭这个世界。
所以,我的确是错了!
居然这样都没死,那就应该好好活下去,好好去实现心中宏愿。
既然放火烧山这种非常手段不被天道允许,那我就用天道允许的方式,来争一争这天下的话语权!
一阵明悟从尤云心底升起,尤云感觉到自己的心境正在明显提升。
尤云此刻甚至能感应到,天上很遥远的某个地方,有七颗明亮的星星在那闪耀着,似乎还与体内七个穴位有一丝丝共鸣,相互呼应。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确实感受到了。
“竟然因祸得福,让我感到了七星入窍的门槛。虽然这次九死一生,却另得机缘,想必日后进入七星入窍境,只是迟早的事了。”
尤云细细的将自己的过往回忆了一遍,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慢慢拐到倒塌了的驿站亭子处,寻得一根板桌桌腿,撑着自己虚弱的身躯,仔细辨认了下方位后,一瘸一拐的朝着原来的驻地行去。
……
“白将军谨见!”
清晨,金銮殿内。
秦昭王此时正同文武百官商讨国事,听得殿外动静,连忙大声道:“快宣他进来!”
“拜见昭王!”
“免礼!”
“司马大将军!
范丞相!
…”
白起依次跟殿内官员打招呼行礼。
除了正中的司马老将军神态自若外,其他官员们哪敢托大怠慢,连忙微笑并弯腰回礼。
连范雎范丞相看到突然到来的白起,也是有些不自在的弯腰下去。
秦昭王却是将这小小细节看在眼中。将相失和,那是他不能允许发生的。
为缓解范雎的尴尬,笑着说道:“相国啊,我前几日跟你打赌,说白将军一定会回来的,这下你信了吧?”
各官员听得也是哈哈一笑,令殿内气氛是缓和了不少。
“白将军一路辛苦!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可曾给你惹祸?”大将军司马错也是转开话题问道。
虽然司马错年事已高,却丝毫不显老气,依然精神矍铄。言行当中再也看不出半分杀伐之气,就像一位长者平常对自己晚辈说话一般和蔼可亲。
已然达到了那传说中的返璞归真的境界。
“司马靳可是一位难得的将帅之才,若是他都只能算不成器的话,那天下就没有成器之人了!”白起恭声回道,出自内心的敬佩眼前这位老人。
文武百官也是真诚应和。
“哈哈哈!”
司马老将军听得开怀大笑。
谁不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后辈呢?
虽然丧期理不应谈笑,不过打白起今日归来算起,宣太后故去已是好几天前的事了。
葬礼也并未大肆张罗,如今城里除了一些角落还挂着没来得及收拾的白色灯笼外,其他一应基本恢复正常。
再者也是因为宣太后晚年的一些作为,并不被人们认同。加上又刚好被新相废除了太后之位,所以在人们心中,已无多少尊敬之意在内了。
短暂的寒暄过后,殿内议事再次言归正传。
“禀王上,赵国北部边境燕门郡,我方探子回报,赵国名将李牧于前日大破匈奴,围杀匈奴精锐十五万。想必匈奴往后十年内再无能力南侵。
赵国狼子野心,定会借此良机好生休整。末将揣测,不出五年,赵军定会出兵南下,染指各国。
我等或应该早谋应对之策!”
说话的是站在司马错后面的一位将领,能直接与昭王对话的,想必官阶不低便是,应该是司马错直系下属。
“嗯,你所担忧不无道理,当年三家分晋,赵国便是其一,足以看出赵国的狼子野心。是得早作预案,你等继续监视赵军一举一动。”
“诺!”
“禀王上!
我国正北边境雕阴县上书,据当地百姓反映,洛水经过该县的区域内,江里似乎有妖物作祟,专门袭击过往该区域的船只和江边百姓。
连户部运送粮食的楼船也损失了两艘,当地官兵根本奈何不得。望派遣能人异士前往相助!”
说话者是站在丞相范雎身后的官员。
“嗯,传令下去,将该县洛水流域暂时封航,先疏散附近百姓,孤会尽快安排。”
“诺!”
……
处理完一应琐事,见下面再无上奏,秦昭王对身旁宦官点头示意。
“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群臣告退。
“白起、范雎留下,随我来书房!”秦昭王说完便离开了大殿。
“将军!”
“不行不行,刚落子手误,退一步,退一步!”秦昭王急眼道。
“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不悔大丈夫!不可退!”白起淡然说道。
范雎则是安静的坐在两人身旁,看着这君臣二人下棋像打架似的,左右劝谁都不是,只好眼观鼻,鼻观心。
心里却是想到:“没想到昭王与白起私下关系这么好,这哪里像君臣?更像两亲兄弟一些!”
“你就不能让一让?”昭王发怒了。
“昭王,您为何不将那只車移过来挡一挡,争得一步喘息之机,自可保帅!”
白起纳闷,似乎每次下棋,都能遇到这种情况,昭王手中的两只車过得自己这方活蹦乱跳的,他的大本营却是惨不忍睹,手忙脚乱。
昭王不耐道:“車主攻伐,威力最大,亦最能左右战场局势。
若是丢了車,将帅身边只剩士象守护,却也能只落得个勉强自保,要想再赢,难如登天。
好車难得,帅却可随时舍弃再换。
孤以为:宁可弃帅保車!”
范雎何等聪慧,当听到这句话,心头猛然一震!他已尽量高估白起在昭王心中的地位,但还是低估了!
昭王这也是在暗示自己,魏冉可动,甚至昭王生母亦可动,但白起,绝对不可以动!
“这就不合规矩了!”白起并不认同。
“这是谁定的破规矩?不下了不下了!”秦昭王有些发怒道,然后又像个无赖,双手一搓将棋盘中的棋子和在了一起。
“范雎,秦赵局势你怎么看?”秦昭王平静的问道。
似乎刚才的事并未发生一般,情绪变换得极快。。
“禀昭王,臣还是坚持远交近攻,继续派使臣前往齐燕游说安抚,然后继续攻打韩国,循序渐进,一年攻一城。
既可试探赵国态度,又能同化城中的韩国百姓,将所攻占城池彻底稳固下来,亦是我方练兵的最好时机!”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