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未必。”墨嫣清冷声音骤然响起。王石还欲再笑，忽觉侧腹疼痛异常，低头看去，却是一枚透骨钉，已入肉半寸。

王石何曾想过眼前羸弱少女竟然有如此强劲的指力？再见面前银光犹如迷蒙春雨淅淅沥沥却连绵不绝，竟有四四一十六枚透骨钉铺天盖地而来。王石叫苦不迭，却无路可逃，只得拼命应对。他本来想要一锏砸掉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是那透骨钉却像是长了眼睛，绕开四方锏飞了过去，像是玩躲猫猫的顽童。

对！就是绕过去，挪了窝！这一锏砸过去，连着半枚钉子影都没挨着！当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十六枚透骨钉绕开了锏，也就是绕开了锏后面的王石。还不待王石庆幸，便觉后颈、肩膀、脊背、后腰等地剧痛不已。竟是些个钉子如同马蜂一般回旋绕弯，转个身就蜇进他的身体，还偏偏找准了穴位，一扎一个准儿。王石登时功散气逸，“咚”一声倒在台上，浑身肌肉像是煮脓了的面条一样软塌塌的。

台下没见识过的寻常人等惊得下巴颏儿砸响地面，眼眦裂开到耳朵窝。甚至还有人惊呼妖术。

（精神之力，以魂驭物，此女倒有几分天赋奇才。）龙戬暗赞，（暗器为主，精神为辅，是一条极为适合她的道路。）

民众惊惧墨家绝对不能忽视，故墨隆亲自登台，唇舌费尽，方将“灵者”相关解释得七七八八。众人虽然依旧是云里雾里，但也大致明白这是一种修行方式，便不再喧哗，继续看热闹。只是墨家忙着解释，民众忙着听，张王两家忙着商量对策，诸宗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都不约而同地遗忘了蜷卧在台上、被透骨钉扎成刺猬、正疼得呲牙咧嘴低声呻吟的王石。

灵者，与武者相对应。武者重肉体，使武技，灵者重精神，使灵技；武者炼气，终修真元，灵者炼魂，终修神魂。由于天赋限制，再加上灵者修炼的危险性和垄断性，大荒之中武者多而灵者少，灵武双修者更是凤毛麟角。而龙戬即是灵武双修中的佼佼者。圣战之中，万军之前，龙戬灵武相合，于十回合内击毙四大凶兽之首混沌，技惊四座。

王石身上软了，嘴巴可还硬着。他仰天长啸：“我x你爸爸！”然后大喊“投降”。江湖规矩，比武中一方认负后双方不得再出手，因此墨嫣虽气得头上冒烟，却也拿他没法子。另一侧王家自有人将王石抬回，拿镊子拔去钢钉舒血活络推拿按摩，反复折腾了好一会儿王石才能勉强动弹。

墨隆的不爽都响在话里，写在脸上：“第三阵，张家张界对棋宗罗番。”那声音活像呛了火药，嚼了炸子——方才的老游徼好像又给痰呛住了，短时间没缓过来，所以接下来是由墨隆代替他。

琴棋书画四大宗门也曾风靡一时，人人趋之逐之，散尽千金万贯，只为换得宗门内一个弟子席位。然此四宗因追求极致之道而各有所忽略，纵然弟子强盛，也各有无可弥补的缺陷。圣战中四宗英才层出不穷，但自北部战线饕餮一役后，棋书二宗式微，而琴画二宗几乎宗破人亡、销声匿迹。

棋宗修行相对自由，灵者武者或灵武双修皆有前行之法，故棋宗长老弟子形象各异。但无一例外的，每个人身后背一面楚河汉界棋盘，腰间红黑两袋共三十二枚棋子。闻得墨隆呼唤，棋宗队伍里弹上来一个圆滚滚的少年。那人头园肚园腿也圆，活像缝在一块的几个皮球。他的头与肩膀间几乎零距离。脖子？不存在的。那明明就是双下巴。少年跳上台的动作就像是皮球被孩童拍动然后弹起来。“棋宗罗番…薯？”众人心中都浮出这样的疑问。

“张家张界？”见罗番登台而张界迟迟未至，墨隆在此出声。

“晚辈在！”有一道人影如过年时的炮仗窜天猴般扶摇直上，而后“咚”地砸在台子上。木板断裂下陷，烟尘腾起，瘦削少年自尘雾中走出。少年全身黑色劲装，手足袖口及腰摆处各用绳线扎紧。他长得普普通通，没有半分特色，所以自他现身那一刻起，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后背着的那柄刀上。

那是一柄四尺长、半尺宽的厚背窄刃的唐刀。刀无鞘，刃部血槽幽光闪动，夺人眼目。刀柄长一尺，鸭卵粗细，虎首吞口上镶嵌两朵碧玉碎花替代虎目。视线自刀身扫过，竟觉灼疼难忍。

旁边有人对话：甲：“你看张家小儿的兵器，真不像把刀，倒是像柄重尺。”他为知道重尺而洋洋自得。

乙：“你懂个屁！那就是把刀！那是张家小子五年前误入人字山脉时所得。你道奇不奇怪？这小儿原本资质平平，根骨欠佳，自从得到那刀后修炼速度便一个月顶人家一年，进步神速，现在竟成了张家年轻一辈的第一人！那刀该不会是什么传承神器吧？”

甲：“真不真？！我也想去碰碰运气！”

乙：“嗬！就你？张界父亲，张家排名前十的大高手，跟着他进山历练，自己却没了音信。这小子跑回来时衣衫褴褛，面容枯槁，要不是抱着那把刀，家里人还真就觉着他遭了劫！”

甲：“这么可怕的？那当我没说好了…”

他们两人的对话如同冰针刺入龙戬脊椎，冷气一直渗进骨子里。那柄刀，他不止一次地见过，在圣战中。

那柄刀名为曜日，有曜日灼羽刀斩翼之称，是有翼一族的噩梦。刀由人族顶级铸造师莫敖打造，是战友徐千忆的佩刀。

（安逸日子过的太久了么…）龙戬抚额，眸中阴翳蔓延。一个甲子前，神兽人族残胜，为镇压战场亡魂并稳固刑天封印，已经身殁的徐千忆的佩刀曜日以及数柄相同层次且失去主人的兵刃被安置在终战战场摩耶峰周围。临时开辟数所灵堂供奉，由多名守护者看护。而曜日刀的守护者是……凤清德。

（余早该想到的！从得知凤清德失踪那一刻起！）龙戬双腿微分，如猎豹般弓身，目光则牢牢锁定了台上的张界。（抓住那只蝼蚁再做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