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夏天日出来得早，不过五点多的光景，天色就亮了大半，窗外隐隐飘来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像是一曲悠然的歌谣。

晚上睡觉时没拉窗帘，宋灿被直射进来的阳光晒醒了。

她起身揉了揉眼，再看手机才五点半，啪叽一下又倒回去了。

“……”

没两秒，又迅速弹了起来，双眸睁大，睡意尽数褪去。

理智缓慢回笼，昨晚发生的事情如潮水般涌进脑海里。

酒吧……猫咪……实验室……郁弈航……

这是某人的房间，某人的床。

四舍五入。

等于和他睡了。

得出这结论时，宋灿哆嗦了下，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各种各样的黄色泡泡。

妈耶。

想啥呢。

宋灿捏了下鼻子，懊恼自己被梁烨影响了。

不就是个年少时有好感的人么，有什么好浮想联翩的。

醒来后再也睡不着了，宋灿索性起身洗漱，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整理房间。

宋灿睡相一直不算好，睡觉时明明在这头，睡醒后就在那头了，至于被子更在离床两三米外的地方。

占了郁弈航的床宋灿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也不想被他发现自个儿睡相不好的事，正好军训有教叠豆腐被，她便把郁弈航的被子叠成了豆腐。

方方正正的，赏心悦目。

随后收拾书。

可能是平时常在床上看书的原因，床头柜上堆着厚厚的专业书，床上也放了几本，收拾时宋灿翻了下，还琢磨了几分钟。

然并卵，琢磨了几分钟后她仍然只能把他写在面头的名字看懂了。

郁弈航。

指尖无意识摩挲上那三个字，宋灿愣了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色情偷窥狂。

手指下意识松开，书落在床上，沉闷一声。

像是做错事的小孩，需要在父母回来前收拾好事故现场，宋灿忙把书叠在一起放回原位。

然而心情一乱动作也跟着慌了，反而把书掉地上了，有张泛黄的粉色信纸从书中滑了出来。

宋灿拾起，又是一怔。

不是信纸。

是她当年给郁弈航写的同学录里的纸。

高中时代班里很兴互传同学录，宋灿也跟风买了波，班里人填完后，同学录还有几张没有填的，宋灿又是一强迫症的主儿，觉得要填满才好。

把各种能找的人都找了后，最后把同学录给了郁弈航，此时同学录剩下两张。

那会儿的宋灿已经找人填同学录找得精疲力尽了，不想再找人了，索性给郁弈航定了个不许写错字的规矩，还理直气壮说其中一张是给他备用的。

某人应了，没过多久把同学录还回来时，却说两张都写了错字，都扔了。

宋灿被气到了，却也没办法，也没备用的纸，想写也没办法写，某人倒是承诺他回头买本一模一样的回来让她填，可没等他买回来。

他人就转学了。

“铃——”

忽如其来的打铃声让宋灿从过去的思绪抽离了，宋灿凝神，小心翼翼展开纸张。

正面该填的内容都填了，压根没有错字。

纸张反面是个空白信纸框，要写给同学的话，郁弈航也填了。

简单几个字。

对不起。

宋灿的心一沉。

是不是郁弈航曾经欠了她一大笔债没还？

而且她还忘记了！？

这种比小言还小言的留言怎么回事！？

她很想冲进郁弈航那儿问问怎么一回事，可到了门口却又没了勇气，脚步顿住。

过去的事，有什么好问的。

算了算了。

宋灿尽忠尽职帮某人收拾了房间再走，喂了猫，出门买了些速食品搁冰箱里，又把早餐做了。

留了张小纸条就开溜了。

-

等宋灿再收到郁弈航信息时，已经在操场准备集训了。

正听梁烨聊着她昨儿的酒吧经历，手机毫无预兆震了下，来了条没头没尾的短信。

【好。】

不是常用联系人号码，地区显示是隔壁b市的。

梁烨看着宋灿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便凑过来看了眼，随口道，“骚扰短信吗？”

宋灿摇摇头。

“你和这人熟吗，这短信也够无厘头的。”

宋灿弱弱摇头，“不太熟。”

“那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梁烨懵逼，心念自家室友怎么比她一个浪通宵的还不在状态呢，正要再问，教官却吹了哨，军训开始了。

开训惯例是十五分钟军姿。

宋灿平时站得可认真了，也不会理会梁烨的打闹。

但今天她站着站着，冷不丁侧头问：“小烨，你说一个人换了城市也不换电话号码，好几年了，那张卡套餐还特别坑，这是为什么啊？”

梁烨一听，八卦心起，压低声音问：“哟，我们小灿灿发现什么了。”

宋灿沉默了几秒：“你说一张卡只要年费29，含一年的无限流量和免费通话，但一年后套餐月租都要188了，还不是这划算吗？”

“只用一年的话很划算啊，一年后消卡就好了啊。”

宋灿沉吟片刻，才说：“实不相瞒，我高中时贪小便宜，和人凑cp买了情侣电话卡，相约一年后就停了，然后……我今天发现他没改电话。”

梁烨冲着宋灿抛了个媚眼，故作神秘答：“这还能为什么？他可能等着你去联系他，所以就把电话留着了呗。”

“他转学都不告诉我，然后我发现……”宋灿顿了顿，“他在同学录上给我写了句对不起。”

“这啥走向？”梁烨双手捧胸□□心状，“可能是傲娇吧，不是有句话，爱在心头难以言喻。”

宋灿：“……”她怎么觉得自家室友说词那么歪呢。

“最后一排靠边的！你们是站军姿还是表演啊！”教官暴躁吼声自队伍前排传来，魔音灌耳，“出列！两个都去篮球场蛙跳！五圈！”

梁烨和宋灿相视一眼，默默哀嚎。

-

军令如山。

宋灿身体素质还好，两圈蛙跳下来也就喘了喘，可梁烨就不行了，跳了半圈喉咙像装了个风箱，双腿哆哆嗦嗦打着颤，要不是宋灿拽着她，直接瘫坐地上了。

“坚持，还有三圈。”宋灿用力搀着梁烨，跳一下就拽梁烨一下，拔萝卜般。

“哎哟，灿灿我真不行了。”梁烨眼下都是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本想冲着摆摆手，下一刻直接晕了过去。

宋灿惊了，再看梁烨比纸还要白的脸，面色也变了。

梁大小姐军训三天装晕装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时真晕了。

本还在气头上的教官匆匆跑来，指尖放在梁烨鼻尖一探，顿时惊了。赶忙免了两人的责罚，又随便抓了个男生示意他送俩女生去校医室。

送他们去校医院的男生生得眉清目秀，本还不愿意，看到宋灿那刻怔了怔，迅速改了口，配合着宋灿把人送过去了。

……

校医院。

梁烨被诊断为中度中暑，要在校医院输液。

校医打了点滴就走了，宋灿作陪，和校医说谢谢的同时顺势也和送他们来的男生说了声谢谢，还礼貌笑了下。

小男生看着宋灿柔美恬静的笑颜一下子就脸红了，支支吾吾摆摆手说不用感谢。

一溜烟跑了出去，说是拿药去了。

“哎哟灿灿，我看你这情侣手机号码克我啊。”梁烨有气无力躺在床上，“不过我刚刚想了下，没换电话号码还有一种可能，而且是极大可能的——”

宋灿杏眸亮晶晶的，期待能从梁烨那儿听到自己期待的答案。

“可能是个懒人吧，现在谁手机不绑银行卡啊，改绑多麻烦啊，要是卡多得宁愿多交话费都不想改手机号呢。”

“这样啊。”宋灿敛了眼神，脑袋微垂着叹了口气。

一点毛病都没有。

“怎么？”梁烨调戏般刮了下宋灿下巴，“我家灿灿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啊……”宋灿思绪飘忽，没好意思告诉梁烨刚刚自己脑子里塞满了粉红废料，还有点小庆幸和期待。

“哎哟，天涯何处无芳草，咋们还有很多颗树呢。”梁烨呶呶嘴，眼神意识宋灿看向门外忙进忙出的男生，暗示道，“那个人好像对你有意呢？”

“谁？”

“门口那个，刚刚送我们来的。”

宋灿眼神迷茫看去，“谁？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

-

时间过得飞快。

晃眼为期两周的军训结束了。

军训最后一天上午是阅兵仪式，晚上有场欢送会，欢送会后军训正式结束。

带宋灿方阵的是个娃娃脸小哥，看着年级很小，军训时不苟言笑，可到了稍轻松点的晚训则变着法子让大伙儿休息，是个性格非常好的小哥哥，吸引了很多迷妹。

欢送会时大家都挺伤感的，还有大胆的女生冲上去抱了下教官，带着鼻音让教官保证常回来看看，梁烨也冲了上去，还嚷嚷着让教官把微信交出来。

瞅着女生们一个比一个不舍的样子，宋灿默，军训时大家都掰着指头数希望军训赶紧过去，还有提出要给教官画小人的，这回儿倒是都哭了。

接下来是鬼故事专场，宋灿是一胆小的，赶忙溜了。

宋灿揉了揉鼻子，悄悄拿了几颗榴莲糖出门，上楼梯，拐向天台。

本想在天台上悲秋感春一波，没想到上面已经有人了。

男生大半面容隐于黑暗中，明明，指尖夹着一根烟，红星明明灭灭。

听到开门声，他转头看向宋灿。

宋灿有些尴尬：“……嗨？”

微眯着眼想看清男生面容，无奈除了一片朦胧的黑什么都看不清，只觉他半个身子悬挂在栏杆上，飘飘忽忽的。

宋灿大脑空白，想起离开前不经意听到的鬼故事，下意识90度鞠躬：“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的安宁，我这就走！鬼小仙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回去烧纸请您吃饭！”

那人不语，宋灿听到一声轻微落地声。

然后是步子声，越来越近。

宋灿不敢动，手里捏紧榴莲糖，心想着榴莲能把鬼臭死不。

“鬼小仙？”

男声沉淡，似乎还噙着笑。

“那……鬼大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