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府朱门外,
刘珩手中握着书卷,马车旁的靠窗的帘子被掀开,他几次将视线从手中的书卷移开,这时他又问。
“可曾看到来人?”
侍奉在侧的小黄门道:“不曾。”
他又将视线移到手中的书卷上,只是翻书的速度快了半拍。
这时候车侧的銮铃清脆的响动,宝石色的绦子扬起,车外有小黄门惊惶的叫声,刘珩又再度放下书,沉声问道:“又怎么了?”
就在这时,门帘哗啦的被掀开,一个被裹了三层又三层的团子几乎是滚着进来,几下便扑了过来。
刘珩接住,将团子抱在膝上。
那团子笑的乐不可支,一双明眸顾盼灵动,眼角下的一点的朱红格外鲜艳。正是刘湘。
“你怎么就这么就跑进来了?”
车外混乱一团,想必是不敢拦了。
刘湘勾起嘴角,欢快着说:“三叔,不过是想你了嘛!”
刘珩望着那样的笑颜,眸色暗了暗,伸出手指点在刘湘的琼鼻上,笑道:“既然想我,怎么偏偏让我等了这么久?”
刘湘噘嘴,哼唧道:“还不是那个公孙子仪挡在我轿子面前,说是不让我出去。”
“公孙子仪?”
似是听到三叔话中有异,刘湘抬头来看,那狭长的凤眸中似是有阴霾划过,不过再看就什么都没有了。
刘珩低头问她:“他找你麻烦?”
刘湘仰着头毫不畏惧地说:“可不是,不过我可不怕他!哪有主子怕奴才的道理?”少女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带着娇贵之气却又格外动人。
刘珩笑了,将眼睛弯成了月牙。
他手臂环着刘湘将手指放到她下巴轻轻逗弄。
“是,我的小郡主,你什么都不用怕,有三叔护着你呢。”
三叔的眼睛内勾外挑,是百万中无一的凤眼,目中似映衬着万千的云雾,眉若叶羽,朦胧着万千的仙气。
刘珩在车上等待刘湘是誉王府常有的,多是出去游玩,但今日并不是无端出府的,今日会有边疆的将军前来述职,到了丹凤门,三叔穿着皇子的正装,衣摆上日月星辰纹路繁复,尊贵得不可方物。
刘湘在就近的一处高台进行观礼,身旁是二娘,还有各家贵族命妇。
丹凤城门中的甬道以红毡铺路,六百余米的道路一直蔓延到九十九石阶上的含元殿的高台,锦衣卫身穿最高规格的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站立在皇家仪仗队两侧。
明黄盖,织金羽扇,玲珑宝幡,蜀国的皇帝身穿礼衣坐在明黄椅在高台深处。
两侧是主要几位皇子,缤纷妃嫔,圣德宝玉皇后身穿袆衣,头戴凤冠,而诸位皇子穿紫衣,不着明黄,列队首位便是刘湘的父王誉王,而她左数又数却缺少了一位,
正午时分,号角声起,丹凤门左右两侧的四扇大门缓缓打开。
此时,道路上,一条长线由远及近缓缓前行。三千铁骑头盔上留着红色的缨穗,白日的阳光下将战士们的银色盔甲照射的铮铮发亮,领头的一侧肩上扛着绣有青龙纹路的帅旗上面尉迟二字迎着烈风哗啦作响。
即使是因为边关需要镇压,此次回来的仅仅是三千精兵,但是区区三千人便囊括骑兵、布兵、弓兵等主要种类。
这支精兵正是尉迟家从边关回京述职的队伍。
度过护城河,站在丹凤门上,当今圣上与诸位皇子站在城门前,侍奉在圣上身侧的公公穆安英高声宣告。
礼乐奏起,战鼓与长号齐鸣,远远让人听了就感到肺腑震动,好似身临其境如一位站在沙场的将士般,令人心潮澎湃。
帅旗下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军人,放了马绳,其余一干将士也齐声下马,足上军靴的铁钉在城门前的青石板上齐刷刷的作响,然后整齐划一的半跪在地上。
那人气势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寒光乍现,墨色的披风迎风飞舞,一如身后的帅旗。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磅礴有力,直上紫宸,三军也齐齐喊了起来,可撼天际。
刘湘一向是见惯了京中公子流走于烟酒楼肆之间,与惑人的诗歌为伍,醉在温柔乡。哪见过这样铮铮铁骨的好儿郎?一时间被这气势所惧,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即见西湖,才见渤海。
二娘站在刘湘身后道:“那是你的三舅,你母亲的哥哥,尉迟家几世英勇,你母亲死了三个兄弟,但换来了蜀国长达20年的和平。湘儿,你这一生的荣华富贵都是你舅舅们的鲜血换来的。”说这,二娘的声音微微发颤,带有哭腔,而眼中泪花闪动。
刘湘对她的三个舅舅的面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只记得幼时候曾问母亲为她带糖人的舅舅去哪里了,母亲听了她的描述,一边摇头一边掉眼泪。
原来母亲也不知道,不过刘湘最怕母亲掉眼泪,便不敢再提。
后来略大了才知道,这长安繁华的风光,河水边散落的桃花,每一个平常人家的温馨里,都是那些身处将河水染红,树木焦灼的战场上那些战士们每一次流血换回来的。
舅舅们为蜀国抛头颅洒热血,刘湘不仅是皇家的第一个郡主,也是皇家与尉迟的纽带,而那个时候,她并不明白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二舅尉迟齐,解下腰间的佩剑,一旁的礼官恭敬地跪着接过,一步步上了高台。
听见圣上说:“好一个尉迟家的二郎!”
三皇叔刘珩,手捧着圣旨,展开,宣读。
尉迟齐跪在三叔面前,宣召已毕,刘珩将圣旨合拢递给尉迟齐。
三皇叔穿了正统的礼服,墨得发紫的圆领袍子上,绣着三爪蛟龙,头戴玉冠镶嵌明珠。身上出尘的仙气被威严的衣袍摄住,眉眼间萦绕着尊贵之气。
站在高挺英勇的尉迟齐面前却毫不逊色。
从远处看去,并无法听清声音。只看到二叔递圣旨时,微微垂下头,对二舅说了什么。
完毕,二舅脸色大变,却最终深呼一口气,道:“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城墙下再度响起了将士们高呼呐喊的声音,震得人胸腔发烫。
在众生跪拜的面前,刘珩微微抬着头,目光暝晦幽深,身上的蛟龙有夺出之势,只是那眼帘低垂着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
刘湘从没见过,那样威严凌冽的三叔。不久前将我抱在怀里轻声诱哄的温柔儒雅的人与现在这个人完全无法联系起来。
仿佛审度众生的神明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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