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一切奢靡繁华之处，便是天子宴。金碧辉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歌台舞榭，鼓乐齐鸣，有梨园伶人且歌且舞，罗裳轻如雾漂浮在水榭之上。

早在商周时期，管理王宫伙食的众多宫人便有数千之数，而到了蜀国这一代，大明宫中的美人便到了万数，而宫中的宫人更是数不胜数，一张天子宴，运转的更是蜀国最为精致的食谱。

来往的人有，六品以上的大臣，朝堂钦定的命妇，当朝过了殿试的进士，宫廷贵女，后宫够的上品级的佳丽，才是能踏入金銮殿的常客，即便如此年年天子宴开，年年人不同。

这几年，边外的大秦、高丽、吐蕃、大理、楚、东瀛等国已经很久没有起过大的纷争，总体还是相安无事的状态，而圣上在位与各国少有冲突，整个蜀国呈现一种河清海晏、国泰民安之态。

这样大大小小的宴会，自刘湘记事以来就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宫中礼仪繁琐，但是也幸好二娘没有品级也不能入宫，她才得随心所欲，但是也不能无礼。

今日设宴在麒麟殿，设宴君臣足足三千余人，一直安排席位到殿外，其中从边关述职的将士足答一千余人，足见圣上对尉迟家的看重。

用银筷子慢慢挑出来一个荷花包饭，里面的米粒与细碎的果脯捏合在一起还很弹牙，甜而不腻，又因为装在荷花心因此浸透着荷花的香味。

在帷幔外的贵族子弟看来，荣德郡主的动作缓慢又优雅，而在帷幔后的刘湘恨不得一口气就将饭团塞进嘴里。

尽管宫中的伙食比王府中还要精致，但也架不住礼仪繁琐，跟那些宗室小姐也没有更多的话题，只能将苦闷往肚子里咽。

“郡主，郡主，这次来的是你哪个舅舅？”一边低声问话的是萧国公家的小姐，刘湘不喜欢这个小姐，她不但喜欢问问题的时候爱拿手指戳自己，还当着自己的面说要一定嫁给三叔。

这样琴棋书画都不精通，拿的出手只有女红的家伙怎敢肖想三叔，也不长长脑子，刘湘轻蔑的想。

“二舅。”刘湘爱答不理的说。

让刘湘没想到的是，听到刘湘这么一说，萧小姐双手捧着脸，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说的话甜得发腻：“他……他可长得真俊啊！”

刘湘吓得几乎从座位上掉下来，记得一个月前，这位小姐还承包了长安画院所有三叔的人物画作，据说挂在房间里日思夜想，足足七天不愿出屋，吓得国公夫人赶紧请了道士作法事。

这…………这是，移情别恋了？

这么快？！

“你……看上我二舅了？”刘湘回过神，颤声问到。

“怎……怎么会~~”萧小姐无不娇羞，那声音甜得发腻。

既然不会，你别脸这么红好么！

受到了萧小姐娇羞的眼神，刘湘更想赶紧散宴了。

这时候，萧小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地又问：“那尉迟将军……现如今可有家室？通房几人？”

这么直白真的好么！刘湘扶额。

“啊，忘了你还是个孩子，又没有及笄，这些事，你还不懂。”萧小姐说罢捂着嘴角，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笑容。

这宴会没法呆了！摔桌！

再过两年，就过了及笄之年，刘湘想那时候，就没有当她是小孩子了！

等圣上体力不支先离去，这时候离开也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了。这么想着刘湘稍微端起茶杯润润喉。就这么转过头随意一瞥。她在下方的宴席位上看到一个衣衫褴楼的老人，那老人头发花白，双眼蒙着一条黑色的布条。

刘湘以为她看错了，但再次揉眼睛那人竟还未消失。

这个人的存在感简直如同一个硕大的苍蝇混入彩羽缤纷的朱金鸟笼般显眼。

“这是谁？”刘湘指向那人问萧小姐。

萧小姐凑过来一看，拍掌道：“这人便是刘半岁啊！”

那个传说中辅佐三朝帝王，可断天命的阴阳家道士？传说他不穿锦衣，天生白发，自称半岁。野史中传说刘半岁的阴阳眼是他在娘胎里面开启的，有异人收他为徒，取名半岁，瞒天地也。

传说太祖时，这人曾在太祖面前双手掩面，不愿直视。奔走之后对他人的疑问答曰：“此人身上龙气光芒太盛，唯恐被那金光刺瞎啊！”自此之后便在帝王子孙面前用黑布蒙住双眼。

后来不过十年太祖便黄袍加身，此事便成了真。

“他怎么不好好穿衣服？”刘湘又问到。

“据说是开了天眼的报应，不可富贵，便从不穿锦衣，但是先帝早就赏赐过千两黄金，这人却用此买了九十九个娶为平妻。从青楼里买的美人跟他做粗活，但却没有一个想走的。传说他那活儿……”

萧小姐一边说一边掩面，眼神意味深长，让人无端恶寒，她的意思就是你懂得。

“哎呀我忘了，你还小，不懂……”

刘湘懒得理她了。

皇祖父坐在高座，身着赤黄色圆领常服，头上戴着二龙抢珠的金冠，腰间配着六环带，足上踏着六合靴，在一侧是和思皇后，头戴凤冠，身上是宝蓝色翟衣。一侧是文德太后，头戴额带。皇祖父年事已高，双鬓有些花白，不过面色红润，精气神还是很足，面容中依稀见到年轻时俊朗的影子。

只看到，圣上和大臣们说的尽兴，这时候，酒意正浓，圣上向刘半岁的席位那边叫到。

“爱卿！爱卿！”

那老头喝的伶仃大醉，东倒西卧，面上一片潮红，此时被身边的小黄门推了又推，才清醒几分，引得圣上一阵大笑。

摇摇晃晃的离了席位，就势往前一仆：“老臣在。”

在座的众人笑得更开心了。

圣上忍着笑意道：“爱卿啊，你年岁已大，怎么还会贪图那杯中之物呢！”

刘半岁正色道：“臣是一介凡人，只是碰巧窥视了些许的天机，才能有幸能侍奉先帝左右，但命里无的臣确实消受不起，如今能再度侍奉皇上已是莫大的荣幸，臣怎感奢求高官利禄，金银富贵。

只是吧，臣偏偏嘴馋。”

上上下下恭维了一圈，这个刘半岁很会说话啊，也怪不得陪先帝打下江山后也能长寿至此，刘湘托腮细细想到。

刘湘从小受二娘教导，又喜读诗书，也喜欢听大人谈话，揣摩大人话语。看得多了，便知道上上下下恭维皇室的有几分手段，也知道那些人的品信性格。

这刘半岁，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心思缜密，话语疏而不漏啊。

只见这一通话下来，圣上龙心大悦，又赏赐很多美酒给予刘半岁，刘半岁连连叩谢。

只是这时候，圣上话锋一转：“半岁啊，朕年事已高，你可曾看出朕还有多少年岁？”

圣上的话一出，四下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