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打了辆车，赶过去，包子已经坐在了“胖子烧烤”店门口。

上学时，大家天天厮混在一起；上班后，大家各忙各忙，几乎很少聚。因为有段时间没见过包子，所以几个月不见，感觉包子似乎发福了许多，脸更圆了，眼更小了，笑起来更猥琐了。

包子虽然自称已在城市里扎了根，但穿衣方面还是乡土气息很浓，上半身套了件灰色t恤，下半身穿了件大裤衩，脚上套了双拖鞋，往小板凳上一坐，到是看起来特别接地气。

包子面前是一小方桌，桌下面塞着几把塑料凳，桌上放着两杯小扎啤，一盘花生毛豆。

我从桌下面掏出一把塑料凳，刚坐下，包子便把菜单往我面前一推：

“我先点了二十个肉串，四个板筋，两个腰子，两个馍馍片，两个茄子，两个豆角，炒了一盘方便面。你看，还再要点什么？”

*

烧烤虽然吃起来爽，但因为我肠胃不能扛，经常是吃完第二天就要拉肚子，所以平时并不是太积极。而且听包子一说，已经点了不少，于是我把菜单往旁边一搁，调侃说：

“你这平时比铁公鸡还抠，今天怎么突然一下变大方了？。”

包子见我调侃他，撇撇嘴，翻了个白眼，蹦出一个字：

“球！”

我正准备接话，服务员过来催我们，问点好了没有，于是便朝包子说：

“先就这吧。就咱两个人，点的太多吃不了。即便能吃了，一下放一堆，凉了也不好吃。再说，不够还可以再加嘛。”

包子听我说完，点了点头：

“也行，不够了再说。”

说完，又朝老板吆喝道：

“老板，给咱开始烤吧，烤的时候记得多放点辣椒。”

*

店名虽然叫胖子，但老板却是个瘦子。

之前，我们也曾问过老板，自己这么瘦干吗叫“胖子烧烤”？

老板嘿嘿一笑：

“胖子，叫起来顺口。”

*

作为消费者，大家吃口烧烤，更为关注的是味道。

由于味道还行，因此时间一长大家也不在留意老板是个瘦子为什么却叫“胖子烧烤”这个问题了。

*

老板一声“好咧”，在炭火前开始扇起了蒲扇，烤起了肉串。

一个服务员走过来，笑嘻嘻地收走了菜单。

待服务员走后，包子端起酒杯，朝我说道：

“来，咱兄弟俩先喝一个。”

两人刚举杯，服务员便走了过来，准备给续上。

*

看包子舒舒展展、有说有笑，不像是眉头紧皱有什么烦心事的样子，于是我便打趣说：

“真心烦，还是借心烦这个理由喝酒了？”

“球！”包子瞥了我一眼，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干了个底朝天。

干完，边抹嘴角的啤酒沫子，边说：

“日它娘，今天我又受刺激了。”

我正准确问包子受了啥刺激，包子接着说道：

“疙攒攒，疙攒攒，不够人家一铲铲。刚辛辛苦苦攒了点，感觉差不多够首付了，去看看房子吧。结果去售楼处一问，房价比去年翻了一倍。”

包子边说，边摊手：

“你说房子又不是白菜土豆，怎么卖起来这么随意呢，说翻就翻，还给不给咱们穷人留条活路了？”

*

包子和我一样，都是农村普通家庭出生，买房家里帮不上忙，所以只能靠自个儿。

只不过，我俩又有点不一样。

前两年单位组织团购，我找亲戚朋友借了点钱，付了个首付，买了套小户型，当了房奴。

而包子受网上一些房空观点影响，一直拖着没买，租房子住。眼下，也不知怎么一下转变了观念，突然开始准备买房了。只不过，

遇上眼下这个行情，只能是被当了韭菜。

*

我问包子：

“怎么突然要买房了？”

包子叹了一口气：

“之前也不是不想买，只是没钱。就那点工资，抛了吃喝拉撒日常开销，根本攒不下两个钱。更重要的是，你攒钱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你越辛苦、越努力，反而越来越凑不够首付。你说，我还敢等吗？”

我说：

“能买就先买一个吧，买不了大的先买个小的，毕竟，总得有个住的地，老租房子住毕竟不是个办法。而且，想要完全依靠自己攒够首付再买房，想法没错，但现实太残酷。你省吃俭用扣扣索索攒半天，它一个上涨，让你辛辛苦苦白干好几年……”

包子叹了气，说道：

“哎，前些年我一直拖着没买，也是觉得自己都这么大了，不好意思去啃老。况且，就我家那条件，老人能养活了自个不拖累我就不错了，哪还敢有别的其他想法。竟然家里帮不上忙，还不是只能靠自己？可是，咱就挣那么点死工资，即便利用空闲时间带个家教，弄个兼职啥的，在房价面前完全就是杯水车薪嘛。”

包子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说完，又仰脖喝了一杯，然后闷头剥起了毛豆，边拨，边叹气：

“哎，指望工资买房，就是一个笑话。”

*

因为两人境遇都差不多，都是被割的韭菜，所以我也不知怎么宽慰包子，只好和他频频举杯喝酒。

啤酒虽然度数低，但架不住多喝。

两人连续喝了好几杯，都略微有了点醉意。

啤酒喝多，我是频频上厕所，包子则是说话打舌头。

喝着喝着，包子突然问我：

“你说，咱们混得这么板，究竟是环境的缘故，还是个人的问题？如果是环境的缘故，如果换个环境是不是会好点？如果是个人的问题，那是不是在哪都是屌丝？”

由于问的突然，而且对于这种烧脑且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我也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闲扯道：

“估计是个人的因素占比更大一些。是人物，放在哪个时代也是人物，战争年代的那些老革命，放在和平年代估计也是各个领域的精英。现在的精英，穿越回去依然牛b闪闪。而如果人不行的话，恐怕到哪也是白搭。当然，这只是从宏观层面上笼统地分析，真要具体到某个人，可能又会冒出其它一些不确定因素。”

包子听我说完，双手捂住杯子，若有所思地考虑了半天，说道：

“你说咱们现在这么板，以后还会继续板下去？一辈子，就没个翻身改变命运的机会？”

说完，又接着说道：

“我个人认为环境对人的影响更大一些。在这个环境里，你屁也不是；换个环境，也许你就人五人六立马成了个人物。人嘛，总有适合自己生存的土壤，总有能让自己发光的地方。”

我说：

“人嘛，你就是傻子也不想让人觉得你是个废物，何况咱们普通人呢。只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向往当将军的心，却不愿直面当小兵的命。本来自己只是那个牵马担箱的书童，可心里总认为自己是那个骑马摇扇的公子；本来只是站在公堂两侧吆喝‘威武’的皂隶，可心里总认为自己是那个拍惊堂木的老爷；本来只是挑着柴禾的樵夫，可心里总认为自己是那个躺在树荫下喝茶的地主……才华，总是配不上野心。”

包子听我叽歪完，说道：

“妈的，活的这么憋气，真想换个环境试试。”

我说：

“直面现实吧，别整天胡思乱想。谁的理想，最终不是都败给了现实。”

包子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设想里，把双手往后脑勺一搭，说道：

“妈的，电视里天天演穿越，咱就不能也穿越一回，回到过去，过把瘾？”

我说：

“电视里，网络小说里，那些骗人的玩意，你也信？”

包子说：

“我也知道那些都是骗人的。可是，明明大家都知道是编出来的，还是有那么多的人爱看呢？”

我说：

“故事嘛，肯定编得越离奇越有吸引力。”

包子抬头望望天，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也许有一天，科学技术特别发达了，穿越还真不是个事。”

见包子一本正经地胡说，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说是朋友，也没太深的交情；说是不熟，但也见过很多次。

这个人是个老头，平时没事爱琢磨、瞎鼓捣，不是想着发明个木马流牛，就是发明个永动机，后来换了研究方向，说是搞开了时光穿越。前段时间，还给我打了个电话，邀请我过去看看，说是他的时光穿梭机已经造好了，正在申请相关专利。

以前，我总觉这完全就是没影的事，所以只是电话里客套几句。

之所以客套，也是因为老头平日里虽然想法天马行空，但做人还是比较稳重踏实。

现在，喝了点酒，突然想法不一样了。

没喝酒，人相对理性；一喝酒，人就比较感性，好像变成另一个自己似的，不但胆子大了，虚荣心也膨胀起来了。

我对包子说：

“要不，带你去见一个人？让你穿越一下？“

包子想都没想，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咕咚干了。

干完，一抹嘴，说道：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