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寅年的暖春来得稍晚,三月里的日子,日光洒在紫禁城鳞次栉比的宫殿楼阁上,茫茫一片刺金璀璨。
迟迟春日,正逢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皇帝前头下了圣旨,命大学士徐乾学为几位公主择取官家小姐为伴读。
几位阿哥方自箭亭骑射归来,因春日里换了单薄衣衫,皆是一身箭袖,望着个个朝气蓬勃。前头八名内监开路,捧着各式髹漆器具,迤逦而行。徐乾学忙领着诸人请安,园中一时间寂静无声,半晌,只听得春风拂柳里八阿哥波澜不惊的一句:“平身。”
众人方起身复位,八阿哥便问向徐乾学:“听闻皇阿玛今日考教之文题不易,不知学士可否借来过目?”徐乾学虽满腹经纶,但八阿哥于诸位皇子中亦文才出众,又素醉心诗书,徐乾学便颇含了几分欣赏:“劳八阿哥垂问。”便抬手将一沓软宣递与他,众位官家小姐听得隐约几句人声,如清风穿柳而过,早已有人按耐不住抬头去看。
皇帝膝下多子,前头的五位阿哥皆过弱冠之年,余下诸位阿哥尚且年少,当中又以八阿哥胤禩年纪最长,他刚满十七,已出落成干净温和的少年,眉目清朗,身量颀长。胤禩自幼师承顾贞观与何屺瞻,文采武功皆是斐然,前日又刚封了多罗贝勒,虽是少年得意,却无半点骄矜,京中的格格们多对他倾慕有加而不得。
既是倾慕不得,此刻听得他清澈如风的声音,恍若天人,惊得数十位立于断虹桥前比试文法的官家小姐,个个皆抬首去看。
皓日当空,御花园多栽垂柳、松柏、黄栌、银杏,那日光落下,影影绰绰,一时间人声鼎沸。唯当中一位小格格极是沉稳安静,并不随波逐流,那一管玳瑁笔杆执在手中,静心而书,甚是稳当。日光落在她烟粉罗裙的一折花枝纹样上,虽是那样俏皮的色彩,却衬得她如菡萏般宁静端庄。
十阿哥胤?眼尖,瞥见那小格格气定神闲,仿佛偌大的御花园中只她一人,心中不由生了几分欣喜。他素来又最是顽闹心性,当即一个箭步上前,便问徐乾学道:“徐师傅,八公主的伴读可有着落了?”
徐乾学伫在那案前,正静心看着几位格格呈上的诗文,冷不防被唬了一跳,唇上的山羊胡不由一抽。他虽是众位阿哥的汉学师傅,但到底碍着胤?身份尊贵,只略含了薄责道:“八公主的伴读有无着落,十阿哥操何心呢?”
一句话说得几位小阿哥皆哄笑起来,胤禩和善道:“顾师傅还等着考书,今日皇阿玛亲临上书房,我等不宜久留。”胤?性子好,倒也不以徐乾学此言为忤,便道:“八哥说得是,咱们这便去罢。”又见九阿哥胤禟远远落在了后头,不由高声唤道:“九哥,你怎么还愣着?”
那小格格听得胤?欲走,方抬首与他一笑。胤禟方经过那小格格身旁,因她一抬首,便冷不防打了个照面,清风拂过间,胤禟只见她眉目似画,温婉如春,一双眼睛生得甚是灵动清亮。他长于深宫,宜妃又治下颇严,周遭宫女皆如木偶泥胎般,甚少见得如此明眸善睐的少女,不由一愣,当即便止了步子。
十四阿哥胤祯仍尚年幼,原是跟在几位兄长的后头,冷不防踩着胤禟的马靴,一抬头正见他愣愣地出着神,当即拍掌笑道:“九哥偷看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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