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藩不是神仙，他怎么就知道柳家使的是七铧犁开的荒而王家使的是小犁开的荒呢？原来，这还是当年他当农技站长时调查了解的。那时，整个柳家村只有柳怀山家里有东方红75链轨拖拉机，还是生产大队撤销时柳书记把大队的拖拉机作价留了下来，自家使用。当然了，他侄子开荒自然要使这种大马力的机械带着七铧犁了。而王家不可能用这样的农机具。所以，李国藩心里对判定谁是谁非特别有底。

回到乡里，李国藩马上组织召开了党委会。国土所的所长程旭和派出所所长洪列席了会议。

与会的党委成员已经知道了柳家村生的事，知道了小李书记不是好糊弄的，对李国藩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不再用两年前的眼光看待他了。

“同志们，这是我来到新春乡主持召开的第一个党委会。呵呵！本来要和同志们多交流一下，然后进行调研，再开这个会议的。没想到柳家村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只好提前开这次会议了。下面，先由郝乡长把情况介绍一下。”李国藩平静地说道。

郝立刚已经把情绪调整过来了。听了李国藩的话，便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接着，派出所的洪所长又把打伤人的事作了介绍；国土所的程旭详细地讲解了关于土地管理的政策和违法的处理办法。

“大家清楚了柳家村事件的具体情况。嗯！我就不再重复了。同志们，通过这件事，有三个问题要讨论一下。一、沿河草原开荒的事据我所知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件事大家不会不知道。嗯？是不是还涉及到在座的哪位？如果涉及到了，马上把情况书面报给我。我会考虑如何处理的。如果没有报给我或者想蒙混过关的，一旦查实，严惩不贷。沿河荒地整治工作将作为当前中心工作内容之一。二、国土所在管理上是有责任的。你们除了要马上亡羊补牢，把全乡乱垦荒地的情况调查清楚，形成书面报告并提出处理意见之外，还要和县里国土局联系，取得支持。三、柳家村书记柳怀山同志在这个事件里是有责任的。大家讨论一下该怎样处理，形成一个意见。对了，派出所要依法办案。伤人事件要进行处理，开荒事件要配合好国土所，避免形成大的冲突。大家有什么看法，可以畅所欲言。”李国藩严肃地说道。

“我来说两句。”李国藩一看，说话的是党委副书记郑志。

“李书记说得对。沿河草原开荒已经有几年了。据我所知，今年最严重。这里面原因很多。一是沿河有几个村搬迁到岗地，对沿河草原的管护放松了。二是乡里对此管理不严，各沿河村也把它看做是一块肥肉。有的村是集体开地，向外包租；有的是个人开地，自耕自种。还有个别乡干部和村干部参与其中。啊！有的村干部自己开了几百亩土地，每年少交的费用就有几万元。这样的行为已经违法了。啊！几次会上，我都强调过这件事，可大家听不进去。现在，出事了吧！至于柳怀山，作为村书记，不但不阻止自己的侄子违法开荒，还欺上瞒下，我觉得，应该撤职查办，追究法律责任。”

李国藩看到郝立刚眼里闪过一道冷厉的目光和一丝愠怒。他知道，郝立刚和柳怀山是对头亲家。看来，郑志和郝立刚不对路是真的了。这个郑志还真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

“我也说一下意见吧！对沿河开垦荒地的事，我支持李书记的意见，要进行整顿。但也要区别对待。有的荒地已经开垦多年了，只是没有列入全乡的耕地普查面积中。但如果就此把开出来的好地撂荒了，也是得不偿失。是不是把这些地块列入全乡的耕地面积里，正常收取费用。这样不就既解决了开荒的问题，又为乡村增加了机动地的面积，两全其美。至于柳书记的事，我想，全乡沿河的四个村，干部多多少少都参与了荒地的开。牵一而动全身。法不责众。对柳书记批评教育一下就算了。”言的是党委宣传委员林洪海。

“我不同意林党委的意见。”党委委员、武装部长明勇说道。“违法了还不纠正，犯错了还不处理，我们党委是干屁吃的？有毛病的，就得纠正。犯了错的，就得拿下。**的天下，还能让他们反了天？”

党委秘书王子豪在平时的党委会上一般是不言的，今天破了例。“我支持李书记和林部长的意见。开荒的事和柳书记都要得到处理。”

郝立刚一看事情有些不妙。党委成员一共应当是九名，可应进党委的常务副乡长还没有到位，现在只有八名。表态要严肃处理开荒和柳怀山的就有三人了，组织委员、纪检委员两人虽然还没有言，但这两人中，只有组织委员和自己平时关系还过得去，纪检委员和自己就是对头，自己当常务副乡长时，这家伙就没少以乡里的招待所和食堂为突破口，找了自己多次麻烦。好在手脚弄得干净，没有什么把柄落到他手里。现在，只要他一言支持严肃处理开荒和柳怀山，那就大势已去，无可挽回了。于是就接过了话题，抢先了言。

“同志们，我对李书记提出的严肃处理开荒问题没有意见。但我更支持洪海同志的意见。开荒的事由来已久，是个历史问题。把这些荒地纳入全乡耕地来管理，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我想土地所程所长也能够到县国土局把事情摆平。是吧？程所长。”

“没问题。请郝乡长放心。”程旭连忙表态。

“至于柳怀山，大家都知道我和他是亲家。我也不是因为和他是亲戚就帮他说话。柳家村暂时还离不开他。毕竟是多年的老书记了，威信还是没有人能够代替的。再说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历来是我们党提倡的对待犯了错误同志的基本方针。对吧？我的意见，柳怀山给予一定的处分就行了，不能一棍子打死。下面是不是由李书记最后拍个板，定下来处理的大原则。”

李国藩一笑：“咱们还有两位委员没有言。好，时间也不早了。我表个态。第一，违法开荒的事现在马上纠正。所有的沿河地块，不管是开垦几年了，统统收回，退耕还草。当然，下一步还要在沿河的地里栽种柳树和柳条。目的是防止水土流失，保护生态。对擅自开荒的人，一律严查。除了要补交这几年的土地使用费外，还要依据规定予以处罚。当然，处罚的款子拿不出来的，可以在规定的时间里按乡里的统一安排进行插柳条和栽种三年生的柳树，以抵消罚款。第二，关于柳怀山同志的问题，由纪检委员和子豪同志负责进行调查。如果还有别的问题，一并研究处理意见。现在他要停职反省，子豪同志先兼任柳家村的书记。第三，土地所的工作要在十天内做好。此事由立刚同志负责，包括和县国土局沟通之事。第四，派出所明天下午要把柳家村伤人事件的处理意见拿上来。现在散会。”

县城，常务副县长刘玉和的家。柳怀山和郝立刚都在这里。

年近五十，头顶已经全秃了的刘玉和面无表情地听着柳怀山的叙述和郝立刚的补充，一言不。坐在旁边凳子上的女婿—县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柳凤庆有些沉不住气了，问道：“爸，你说该怎么办？”

刘玉和瞪了他一眼，吓得柳凤庆不再敢言语了。

又沉吟了一会儿，刘玉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道：“好手段，好手段。难怪老穆敢把他派下去，让他主持一个乡的工作。嘿嘿！当初我和陈县长还担心他太年轻不成熟呢！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了。亲家，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管，让你反省就好好反省。用不了多久，就可重新当你的支书了。老郝，你也不要表现出异样来，多配合小李的工作。这小子，非池中之物啊！”

郝立刚还真没听到过刘县长这么夸奖过谁，不解地问道：“县长，此话怎讲？”

“立刚啊！李国藩此举，看似得罪了不少人，恰恰给了他设定开展工作切入点的机会。借柳家村伤人事件的处理，可以有效地推进沿河草原的退耕还草。这项工作县里布置给你们好几年了吧？一直没能有啥进展吧？现在出了事，谁还敢顶着不办？不办，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予处理，甚至拘留。办了，政绩一下子就出来了，毕竟是解决了多年悬而未决的难题嘛！

至于柳亲家，你是老书记，又有各方面的关系。拿下了你，就给李国藩立了威。连靠山这样硬的老支书都拿下了，谁还敢不听他的话？你又是有明显错误被拿下的，有苦也说不出。如果我没猜错，用不了多久，这个小家伙就要动手整治乡里的班子了。

柳亲家，你别担心。对你，他现在还只是立威用。估计也就一两个月，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重新启用。至于老郝，我看，你还是消停地配合他吧！你整不过他。老郝，说起来我和小李都是穆书记的人，算是一条战线的。放心，这小子前程远大，绝不会和你一较短长的。”

“就他？能有这两下子？爸，你是不是把他看得太高了？”柳凤庆惊讶地问。

“看高了？哼！凤庆，你要有李国藩一半的政治智慧我就放心了。我倒希望你借着这个机会，多和李国藩来往，能成为朋友最好，但绝不可成为敌人。官场上有句话很有道理，宁欺老，勿欺小。二十七岁的乡党委书记，放眼全省，能有几个？你知道他将来能走多远？交朋友要交在他腾飞之前。有一天李国藩升到了一定高度，那时，你还有机会靠上前吗？”刘玉和冷冷地教训着柳凤庆。

柳凤庆摸摸头，没吭气。柳怀山却连连点头：“凤庆啊！你岳父说得对。李国藩在乡里当农技站长时，就和新明的老吕关系很好。到了县里当了县委办的副主任，每年还到老吕家过年，挺**旧的一个人，可交。老爸我也不怨他，咱有毛病在先嘛！郝亲家，你说是吧！”

“嗯！多个朋友多条路。能不树敌就不要树敌。凤庆要是实心和李国藩交往，这个机会我来创造。”郝立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