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磨难
你可能想象不出一个把工作和事业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女人,在失掉工作和事业时是怎样的一个痛苦,她个人前程、人生目标在一夜间化为乌有。这种打击不亚于一个人得了绝症。我不知道我是怎样拖着一颗疲惫的心回到家的,当我把下岗的事告诉丈夫时,他的脸色一下变了,以前从没听过的话全都冒出了他的口,粗俗的、下流的、什么都有。他开始很怨恨地同我分居、冷战。这使我很伤心,我真没想到一个平日在外寻花问柳、不务正业、吃喝嫖赌的男人,在我不想给他戴绿帽子时,他却恨我为了工作为了事业为什么不去讨好老总,大骂我是笨蛋。
人世间真的有太多说不出的悲哀,我的悲哀就在于我太天真、太单纯、太自爱。我真的没考虑那么多的后果,这使我的生活和工作一下陷入了绝境。我有史以来没见到过的困难和难题都摆在了我面前,我不知道我脚下的路该怎么走。朝那儿走。正在这时,我妹妹同我商量合伙开一家日用品商店,我同意了。那时我的积蓄不多,租门面的钱是我妹妹拿的。我们租的门面在一个离汽车站不远的地方,那儿来往的行人不是很多,有点偏僻。因为我曾负责过一个分公司,与一些商家打过交道,再因为许多商家很信任我,所以很多商品不用现金交易就很快赊回来了。我开始和妹妹细心打理这个小商店,尽管生意不如人意,但比起工资来还是要多很多。可那时人都很讲面子,认为自己做生意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而在单位呆着,特别是在事业单位当个什么干部都很光荣,认为那是本事。其实在外面单干并干出名声,那才叫本事。由于这种思想和观念的更替,。我那位名存实亡的老公,在正月十五的上午将小商店砸得个乱七八糟。玻璃柜台、白酒、烟、副食到处都是,砸完后他扬长而去。我望着他那下流无耻的模样,是又恨又气又无奈。我知道我和妹妹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我必须得另寻一条活路,我只好关掉商店,退掉所有的商品,回到娘家。然而,呆在娘家也不是长久之计,每天我望着白发苍苍的母亲满面眼泪,还有她那急速消瘦的脸,我知道母亲的伤痛和压力比我更大。我常常在深夜苦闷时来到河边,望着奔腾的河水和皎洁的月光,我大声喊道:“上天啊!你为什么容不下我一个弱女子!”我感到是那样的无助、无奈和悲哀,天地之大却容不下我。当时,我真想纵身跳进滚滚的河水一了百了。但是,一个坚强的信念告诉我,我很年轻,我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应该爬起来,重新捡起我那过去的自信、自爱、自尊和自强。当即我就决定到南方去闯,也许那里有更适合我的地方。
我是在娘家住了两个月后,丈夫音讯全无的情况下决定出走南方的,因为我知道我唯一赖以生存的姻婚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我没有什么可以依赖和留念的,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年迈的母亲,而那时的我自顾不暇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哪有能力养活母亲。说来惭愧,到南方去的火车票都是亲戚送的。
我记得那是初夏的时节,我们内地已经感到一股闷闷的热浪,而南方更是热得难受。好在N市是一个靠近海边的城市,昼热夜凉,空气新鲜。当我第一次踏进这坐美丽的城市时,我被它的美貌所折服,只见矗立云霄的两根摩天大柱,有着圆形线型摩天齐云,仿佛巍峨的庙宇,象征着这座城市。海洋般潮湿的空气在夏日的阳光照射下显得不是那么柔和,远处山岗坡上绿茵茵的树丛细腻地映接着天际,大路两边遥晃着梧桐树上翠绿的树叶,如同波动中的水浪。这是一个充满狂热、自信、骄傲的城市,这里的人们一个个都有着忙碌、自由和主见。我不由被这狂朝耸动、热血沸腾的人群所感染,产生了一股盲目的崇拜。
我兴致勃勃地跟着一位亲戚来到位于香港一街之隔的沙头角,这里虽没有大街上的繁华和宽敞,但浓厚的商业气息劈头盖脸地迎面扑来,令我的神经一下进入高度的紧张中,平静的心也变得兴奋和浮躁起来。只见打工仔的身影和长长的大货车川流不息,好一派经济繁荣的景象。我这位亲戚长得很帅,一米八二的个子,肤色很白,是个帅小伙,长得眉清目秀,他在这儿已经当了一年的货车司机。我跟随他来到了一幢有六层高的职工宿舍大楼,这儿的打工仔、打工妹几乎都是从农村来的,年龄不大,有十几岁的、二十几岁的,、最大的也不会超过四十岁,他们穿戴得很简朴,看上去很朴实、很单纯。我被亲戚安排在一个有三十多人窝住在一起的职工大宿舍,和一个小女孩共睡一张床,她说她是广东梅州人,兄弟姐妹很多,在这儿打工己有两年多了,想多赚点钱供弟妹读书。因为家里穷,她才只读了个小学,现在只能认识一些简单的字。他们这些人都是为香港老板打工,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有时赶活要赶到深夜,很辛苦。一个月最多的才拿一千多港元,一般人只能拿到六百多港元。不过那时内地人平工资很低,每个月人均工资才二百多元人民币。
我第一次睡这样的大集体宿舍很不习惯,人多而且又很闷热,洗漱也不方便,好在宿舍内有几台吊扇在不停的转动,不然可能会被闷死。
第二天我就踏上了寻找理想工作的道路。然而,世事沧桑,人海茫茫,乱收费的职介所到处都是,多如牛毛。我花了一百多元买了两次的经验教训后,开始自己寻找正规报纸上的招聘信息。第一次我到一家外贸公司应聘业务员,这家公司座落在市区最繁华、楼层最高的大楼内,豪华的装修、舒服的空调冷气都让人留念往返。主考官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我对话,几句话下来我就被败下阵。进去的一大堆人,留下的没两个,岗位竞争如此的激烈。于是,我从实际出发,寻找自己最能拿手的工作。那只能是办公室的文秘或不知名的杂志社;如果说是知名的杂志社我这种小人物是进不去的。而办公室的文秘在当时这坐城市的风气中是要很年轻、很亮丽、气质好、素质高、会讲一口流利英语的外交人才。而我却没有这种优势。不管我怎么分析我都找不到适合我工作的位置,当时我真快绝望了。而现实又告诉我,我没有退路,既使是做家政、当洗刷工、当普工,我也得在这坐城市呆下去。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到N市的第三天我就被一家知名的出版社下属公司录用,这家公司座落在N市华强北路,是N市刚建设时的老楼盘,没有新楼那么高大,也没有新楼装修得那么豪华,长长的走厩上有很多隔成小间的办公室,我们就在其中的一间办公室办公。那时南方的很多老板都想把自己辉煌的创业史载入历史的书籍,流传于世。而这家出版社的下属公司正好迎合了这些人的心理,生意十分火暴。当时我主要负责写一些传记和记实文学,每写一篇稿子才二百元。后来有很多文科大学生都学着自己写,这样我的写作饭碗就被他们剥夺了,我不得不加入他们寻找老板、采访老板的行业,这样收入也更高些。第一次,我是去采访一家装修公司的老板,老板在与我预约后突然接到客户的电话临时出差。当我赶到时,老板已经出差了。第一次出师不利对我自信心打击很大,我心情很郁闷也很失望,在回公司的路上我无心座车,想独自一人在大街上逛逛。不料一辆飞奔而来的三轮车从我后面疾驰而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重重的闯在地上,由于是夏天我穿戴单薄,我的双手和双腿骨盖全被沙石磨出了鲜血,嘴唇也被牙齿咬破,鲜血直流。我以为那个闯我的三轮车车主会下车扶我看伤,不料等我抬头望时,那个急奔的三轮车已经跑得没影了。我很痛苦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怎么也动弹不得。这时一个路过的中年男子走过来问我:“你怎么啊?想要人扶吗?”我望着这位一脸纯朴、穿戴朴素、看上去是一位刚从内地来的农民时,朝他点了点头。他将我扶起来,可我却无法站稳,我很无奈地坐在地上对他说:“你帮我拦一部的士吧!”不知等了多久才拦到一部空的士,在这座繁忙的城市里,忙碌的人们都赶着各自的时间,打的士的人特多。当我回到公司时,我发现我的双手和双腿都红肿得难受,我的同事见到我都大吃一惊,慌忙将我送进了医院。因为南方是一个高消费的城市,我花费不起,只在那家小医院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就花掉了一百多元,钱还是同事们帮忙垫付的。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由于手脚红肿不能动弹,上厕所都要靠人掺扶,真的是狼狈极了。一个星期后我才能下床走路。然而,等我再回到公司上班时,很多同事都已经跳槽了。据说是遇到了亚洲金融风暴,很多内地老板转向内地,香港老板有一些破产了,也有转向上海、珠江三角州发展的。于是,我决定选择新兴行业,重新寻求新的起点。那时信息行业刚刚兴起,网络交易还是一个空白。恰巧某上市公司信息部招人,由于了解网络信息的人不多,加之我在杂志社干过,有编辑经验,所以该公司信息部很快就录用了我,我也很快进入了这家上市公司。”
珍妮用一口气和一个晚上的时间讲完了她的故事。讲得是很投入也很伤感。看上去真让人怜悯。
当我再次问起她有没有见过以前的那位恋人时,她苦笑地摇了摇头说:“从此后没有了他的音讯,我和丈夫也离了婚,这就是一个悲哀女人的故事。”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