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王定夜宿彤炜坊,清晨起来正要与金翠莲商议如何厮守,门外吴大娘敲门。
金翠莲和王定一听这声音是虔婆来了,当时慌作一团,金翠莲心想不好,恐怕是要说破此事,可又一想不开门也无济于事,门外那几条汉子是这坊里养的帮闲的,定是来者不善啊,转过身对王定说:“王生,强拗是拗不过的,还是给她开门罢。”
说着王定起身开了门,迎面带过来一股刺鼻的胭脂味儿,闻着跟偷吃兔子屎了似的,不用问,果然是虔婆。只见她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拿着丝绢掐着腰站在门口,身后站着四个彪形大汉,一个个歪戴帽子斜瞪眼,身长均在八尺开外,其中两个手里还提着杆棒,站在虔婆身后遮住了门口的阳光。
虔婆拿起手绢,沾了沾嘴唇,说起话来:“哟,正好这穷鬼也在这,说话倒是方便。姑娘,咱丑话可说到前头,妈妈我是甚么样的人你也是知道的,你要是听话咱娘儿俩怎么着都成,要是和我执拗着吃苦头的可就不是这穷书生一个人了。
再者,你也先把你那寻死觅活的把戏先收着,往好了说你为了他不值当的,往坏了说妈妈我还真不惧怕这事儿。今儿个这阵势你也看见了,不带走你是不可能的了。
这小子一个子儿可都没往我屋里扔,妈妈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昨天晚上让他进了你的屋,就算是给你好大的面子了。到了今儿了,咱娘儿俩和颜悦色的,我把你的这位情意绵绵的穷酸公子哥儿可叉出去了,有甚么话回头咱娘们单说!还愣着作甚,成日白养了你们?”
说着话,大肥手一挥,两个大汉钻进门去,把站立在门里苶呆呆发愣的王定一把拽了出去,王定一时间都没来得及反映,刚要挣脱,随即被另两个拿杆棒的汉子架起他推推搡搡的就把王定连番带滚的打下楼去了。
没有甚么生离死别的誓言,没有甚么彼此保重的忠告,甚至连回头看一眼心上人的机会都没有。如此狠心的婆娘不会容许这样的场面的发生,甚至两个人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喊出来,王定就被四个大汉带了出去,屋里止剩下凌乱的牙床和瘫坐在床边凌乱的金翠莲。
虔婆进得屋来,没有好气的咯咯一乐,随手掩上了房门,走到了呆呆的佳人面前,看金翠莲苶呆呆的发愣,眼中含着两圈眼泪,那婆子语气稍微的柔和了一些,说道:“翠莲啊,不是妈妈心狠啊,今儿起早就开始后悔。”
“妈妈,您后悔将我许给那军爷做小,妈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金翠莲似听到了转机,急忙恳切的央求着。
哪里知道吴大娘当即翻脸,骂道:“呸!白日做梦,净想着美事,我是后悔昨天晚上就不应该让那王定进你的门,免得误了明日你好与王员外成却好事啊。
也怪我,后悔两个月前就不应该让你趁着上巳节放你出去踏青,这踏的是哪门子的青啊,引的这个王定来家,一住就住了两个月多。他如今没甚么钱钞了,你二人却又有了感情,现在只管缠住你,而你也不思量转身,一心要跟着他。”
老虔婆抬头看了看金翠莲低着头不动声色,眼珠子一骨碌,拿起手帕竟哭泣了起来:“女儿想想咱这门户人家,就是靠着姑娘你吃饭的,一日不接客,一日不赚钱,日日不接客,迟早要玩完啊。我怎么能容得下那个穷酸在此啊?别白日做梦了,趁早死了心罢。
对了,之前我也和你说过,那生铁小王员外东京城里谁人不知,此次他又得了个西边哪一路的军需官,在东京汴梁买办军需送到西边战地去。你想想,购买军需用度还了得?这位军爷腰里有几万贯财宝金银呐。”
金翠莲听完说:“妈妈,我知道,我也有心早日出去,可是我心中想的是那位王公子,那个甚么军爷,几年前便见过,着实的我不愿嫁。”
虔婆接着劝道:“自从十日之前小王员外到坊子里,便想起了你来,说是几年前便见过你,如今得知你出落的好一个人样子,便可怜你,要赎你的身,娶你为妾,屡次着人来说。
姑娘你看今年你也一十九岁了,总不能在这巷子里过一辈子啊,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妈妈我,年轻的时候虽然赶不上你一样的美貌,但也是招蜂引蝶有千般手段的,可你看如今又怎么样了。
四五十岁黄土埋了半截身子在这红粉骷髅窝里,没人疼没人养的,老了都没人可怜。命有多苦哇...”说着说着竟在一旁又似真似假地抽泣了起来。
金翠莲听完,心想这妈妈虽说是为她自己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但这话里也是有些为我好的,怪只怪自己命不好,未能等到王定考取功名的那一天。
便找个话头来说:“看那甚么小王员外甚是丑陋,面容可憎的,我与他过一辈子岂不是...”
虔婆准知道姑娘会这么说,推了推金翠莲说:“得了啵,女儿。嗨,谁不想早日脱离了这苦海,恰巧还有赏识你的官人愿意赎你出去,那军需官虽说相貌不如那个小白脸,才学恐怕也赶不上那酸儒,可那又不当饭吃不做钱使。
那戏文上都说:粗柳簸萁细柳斗,世上谁嫌富人丑啊。话又说回来,你那老父亲金唢呐也已经将近五十了罢,也不能一直再做那乐工营生了不是,也该和你享享清福了,你那母亲也是一直身体不好,病病殃殃的,若不能吃好穿暖,几日是个头尾啊。
你看你的那个穷书生现在分文无有,我看他呀整日混迹在这烟花之地做得个子弟,如此沉醉于酒色他将来一定考不得半寸功名,哪里赶得上要去西路边关的军爷。
对了,我想了起来,这王员外是要去渭州经略府下面做军需,那可是个肥差啊,人家已然是官家了,还有的是钱财,跟了他你肯定是受不了苦,吃不了亏,进门就当奶奶有甚么不好,比和那个穷酸强着百般。
再者,这位军爷年岁也不大,与你相当,也算正是好时候,将来你要是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你的后半生还不满那都是富贵荣华啊。我想想都替你美得慌啊,哈哈哈哈……”
话说到这,列位看官不禁要问,这婆娘为何如此的劝慰金翠莲要嫁与那军爷,她就不想靠着这棵摇钱树吃饭?
说实情,哪个不想要这么一棵摇钱树在手里,怎奈这女儿与王定整日厮混,看她的心渐渐地只属于王定一人,如今王定没了银子,怕她无法度日侍奉别的子弟了,再者虔婆也怕那军爷有钱有势,如若是不给怕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因此这虔婆早已收了那军爷的两千贯典身钱作为聘礼,又派人到了金唢呐家去,软硬兼施,说那官家势力大,强行便要讨金翠莲为妾,扔下了五十贯钱,金家老两口哪里能干,那人又说到了军需官家,你二位也成了泰山泰海,少不得跟着女儿沾光,这五十贯钱算是个见面礼,日后还要多给。
金唢呐明知道这里面有事,却拗不过坊子里的势力,只得忍气吞声。
吴大娘拿人钱财就得为人消灾,因此这婆娘百般劝说,恩威并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掰开了揉碎了对金莲说。
而那金翠莲也是自认命途多舛,与那王定只有这两个月露水夫妻的缘分,便也只好无奈点头应承了。
老虔婆欢天喜地的准备一切应用之物,并派人去给金唢呐去信言说此事,老夫妻明知其中原委,又是忧愁又是喜欢,不在话下。
几日无话,这一日刚过了晌午,恰是那军需官来领金翠莲的日子,小王员外到这青楼瓦舍比回自己家都熟悉,到了前院扔下个银子包,不等伙计伺候便直奔后院,要带金翠莲走,但见他大踏步的上了二楼,也不敲门便推开了金翠莲的房门,一开门只见两个人在屋中。
却是金翠莲正和结拜姐妹坐在床边叙谈心中烦闷之事,陪着金翠莲姐姐说话,一边劝姐姐一边自己流泪,此时更恰似梨花带雨的一般,小王员外一见另一旁的女子虽说年轻,但也是个标致的人儿,更兼正在哭泣,更显得招人怜惜,便又动了坏意。
屋内二人被这突如其来闯进来的人吓得不轻,小王员外却并不答话,转身便下楼,刚到天井当院,虔婆吴大娘迎了上来,嬉皮笑脸的给小王员外问安。
小王员外也不理会,只是问:“翠莲姑娘此去路途遥远,无人照看。我见她屋里的姑娘不错,与她一道走,给她做个伴罢,日后我也给她寻一门好的亲事。我再出三百贯,你看如何?”
吴大娘一听还要一个,却只出这么少的钱,便不高兴,可是哪里敢发作,面上假装开心,嘴上却不停的说:“都好说,都好说,不知是哪位姑娘又有福气了。”
究竟是哪个姐妹遭了殃,请看下回:离烟花翠莲游故地出院外锦儿寻货郎。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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