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里有两个最知名的地方,人们经常这样形容:
跳脚骂街的泼妇,只要听到“沁玉山庄”表情也会立刻收敛许多。
奄奄一息的老叟,只要听到“风月常新楼”神色立刻变得活灵活现。
前者令人敬重,后者使人快活,这正是两大名门的独到之处!
就在佟白衣黯然走出风月常新楼的时候,一个人拦住了他。
那个人叫“甜汤团”,是一个比岑圆圆还有人缘,比岑圆圆名声更响的女人。
话说这风月常新楼,点牌最多的,就是这个甜汤团,要论外形,她比不上岑圆圆的十分之一,可点她的客人却最多!因为岑圆圆这样的头牌,不但容貌倾城,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精,所以她的身价自然也就不是一般的高!
虽然每天都有众多客人不远万里的来到这里,只为一睹岑圆圆的风采,但顶多也就是站在楼下微张着嘴巴饱饱眼福,然后带着幻想去找其他身份价格都没这么高的姑娘。要知道,点岑圆圆的牌所需要的银子,不,应该说是金子,岑圆圆只要轻移莲步打开她那扇门,任何男人要想踏进去,即使只是听岑圆圆弹一首小曲,聊一聊诗词歌赋,没有一张足额金票也是万万出不来的。
而且身价高的姑娘,架子也就自然的大,岑圆圆挑客人的标准比富家千金选婿还高!其一就是,没听过名字的不见。其二,身家不过万两黄金的不见。其三,三句话以内不投机的不见。单就这三项,普天之下能达到标准的就寥寥无几。除此之外,还要岑圆圆自己看的过眼,曾有富甲一方的南源钱庄少东家,自恃风流多金英俊潇洒,被岑圆圆拒绝后羞愤难当,说这哪里是男人****,分明是公主选婿!是以岑圆圆自出道以来,虽说是开门见客,但她见过的客是数的出来的。
据闻她的第一位恩客是以书画丹青名扬天下的湘南世家贵公子沈孟青。
第二位客人是当今皇上的胞弟,世袭的平阳王。
第三位客人的来头更大,他就是人人都谈论过,却没有谁真正见过的豪侠巨商歌舒徒。
算起来,佟白衣是岑圆圆的第四位客人。
其实岑圆圆这样的姑娘并不是替十指金挣大钱的人,她只是风月常新楼的名贵招牌,就像久负盛名的酒楼都会预备一坛用祖传秘方酿制的陈年女儿红,裹上红绸高高的摆着,标价贵的离谱,其实也并不是真的要你买,只是要你知道,这家酒楼有镇店的名酒。
甜汤团就不一样了!她丰乳肥臀腰肢柔软,肌肤白腻如脂,据说上得床后,她就化成一团柔若无骨的汤团儿,有了这些,即使她不会吟风弄月,不会欲说还羞,也一样可以让大多数的男人骨头酥软。况且甜汤团的身价不高不低,又老少通吃,凡是钱袋稍宽裕的男人都找得起她。
这也像开酒楼一样,价格低的小酒馆客人虽多利却小。价格高的酒楼,利虽大客人却少。只有那些档次不高不低,饭菜可口价格公道的酒楼,才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而且据说这个甜汤团跟**十指金一样,只要价钱给到,无论是杀猪的卖药的,还是城官县令,她都会将你伺候的服服帖帖,绝不会厚此薄彼,难怪十指金管手下的几百个姑娘都叫女儿,单单管她叫心肝儿!
平日里,像甜汤团这种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与佟白衣搭讪的,但今天,她叫住了他,并带他来到了自己房里。
甜汤团的房间也实用的很,一张铺着鸳鸯被的大床,一个仅供两人喝茶的小圆桌,除此之外别无它物,甚至连女子必有的梳妆镜都没有!
这点倒是让佟白衣很是意外,在他的印象里,但凡是欢场女子,胭脂水粉总要擦的比良家女子多。
其实这甜汤团根本就不需要涂脂抹粉,她虽不是二八芳华,但那白腻丰韵的身段儿,加上一套纤毫毕现的水红色丝绸衣裤,头发松松一挽就已足够。
甜汤团儿也的确是跟十指金一样的人,单刀直入,不在没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像她这样每天不知道接多少次客的人,再上好的胭脂水粉涂在脸上,也很快会被蹭脏糊掉,发髻钗环弄乱了还要重新打理,再者这些有浓香的东西若是沾到了客人身上,无疑是给有老婆的客人惹麻烦,索性就干脆不打扮。
甜汤团请佟白衣坐下,她转身朝床边走去,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木箱,箱子一打开,连佟白衣都吃了一惊!箱子里装的不是银钱细软,而是一叠叠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银票!
佟白衣内心不禁感叹,他不久前还在酒楼里听到隔壁包间的男人大声谈笑,夸耀甜汤团把他伺候的多舒坦。估计那城西金铺的店老板打死也想不到,只要甜汤团高兴,随时都可以买下他的金店,将他一家扫地出门。
佟白衣突然有些心酸,一个女人用青春和身体挣来的钱,本应珍惜,可她却像平常人家小女子收衣服一样,随随便便放在床底下的木箱里,连锁都不上。
甜汤团朝他走来,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长长的,镶嵌着精致金边儿的雕花红木盒子。
甜汤团将那盒子轻轻放在桌上,示意佟白衣打开。
佟白衣打开了那盒子,盒子里端正的摆放着一个用洁白丝绢缠绕着的东西,那东西长长的,像是一把剑!
佟白衣解开系在剑上的丝带,解开包裹着的白丝绢……
那不是剑,是一柄剑鞘,白玉的,清润无瑕的剑鞘。
“圆圆给你的,在我这里放了三年了。”甜汤团边说边走到一边去洗手。
佟白衣良久做不得声,半响,他喃喃道:“为什么现在才让我看见?”
“因为这三年里你根本没来过。”甜汤团没有像平常女子那样长吁短叹,她说的很平静,就像在谈论脸盆里的水温是不是正合适。
“其实从她在胸口刺了你名字的那一天起,我就猜到她活不长了,从古到今,凡是名妓爱上客人的,从没有过好下场。”甜汤团的声音唤醒了默然而立的佟白衣。
“你们都知道她在胸前刺了那些字?”佟白衣的声音有些沙哑。
“除了帮她刺字的大小姐,只有我和妈妈知道。”
“可她为什么要死?是因为不能再替十指金挣钱,所以十指金容不下她?”佟白衣问的很无力,他应该明白,十指金手下不养无用之人。
甜汤团却笑了,似乎在笑他的话蠢。
片刻她止住笑:“我们妈妈能容得下南来北往形形色色的臭男人,又怎么会容不下自己女儿?”
“那……为什么?”
甜汤团平静的望着佟白衣:“除了你,她已容不得第二个男人,而你又是她永远都得不到的,既然此生无望,又何必活着受煎熬?”
佟白衣不再说话了,因为他已无话可说。
甜汤团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其实不怪你,怪圆圆自己,她犯了行规,作为一个欢场女子,跟客人产生感情就是大忌,圆圆她贵为头牌花魁,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门外传来了麻子的吆喝:“甜汤团!这位客官都等了半天了!”
甜汤团将那盒子盖好放在佟白衣手中说:“不好让客人久等,佟庄主您请便。”
佟白衣捧着那盒子,黯然的跟随甜汤团朝外走去。
就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甜汤团脸上淡然的表情一下变得媚不可言!她腰肢拧动,胸脯颤抖,一副浑身酥软需要男人立刻把她抱上床的样子!
果真,门外站着的那个衣着还算过得去的瘦弱老男人眼珠儿外凸,就差流出口水!
甜汤团软软的投入那老男人的怀抱,醉眼迷离的娇哼着,“哥啊……你怎么才来呀……”
佟白衣难以置信,这女人变换表情的速度比自己拔剑还快,难怪这风月常新楼能艳压群芳,原来这里从上到下的姑娘,不论贵贱,统统不可小觑!
没等佟白衣回过神,那又瘦又老的男人已经抱起甜汤团健步如飞的朝绣床走去。
佟白衣不禁惊叹,那么瘦老的男人,遇到甜汤团这种女人,竟一下变得比壮年汉子还力大无穷!
只见那瘦老的男人将甜汤团抛上床,正在手忙脚乱的宽衣解带……
门就这样半敞着,不用关也不需要关,甜汤团当然清楚,自己娇吟的声音就是一副活广告,从门外经过的男人只要听到这种声音,自然会停住脚步,明天再来的人里,他一定排在最前面。
就在佟白衣转身要走的时候,已衣衫半退的甜汤团躺在那瘦老男人的身下,说出了一句跟她所处的状况根本不匹配的话,“我也想为谁而死,只可惜我连这样的人都遇不到。”
佟白衣一怔之下回过头,甜汤团的脸虽对着那正在努力动作的瘦老男人,目光却遥遥的望着自己,那种心如止水的目光佟白衣见过,在岑圆圆死不瞑目的眼睛里……
“为谁死都不要为这种人死,因为你的死换来的不过就是他短暂的内疚而已!”一个冷静清晰的声音从佟白衣的身后传来。
是金风月,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反手关上那扇门,直视着佟白衣:“佟庄主今后就算想逛妓院,也不要来风月常新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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