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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鸢传》第十二回:寒玉沁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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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常新楼之所以能够艳名盖世,是因为这里有十指金、岑圆圆、甜汤团这样的人物。

沁玉山庄之所以能够威震八方,是因为有佟天齐、佟莫谦、佟白衣这三代武林豪侠。

风月常新楼最值得骄傲的,是梁上高悬着的碧玉花头牌!

沁玉山庄最为之自豪的,则是一把举世无双的寒玉沁血剑!

此刻,佟白衣就站在那把剑下,剑,那样的纯洁,那样的清润,白的没有一丝杂色。

佟白衣却想知道,这两个名号同样响亮,同样受人关注的地方,哪一个更真实,哪一个更高洁……

佟白衣拿起岑圆圆留给他的剑鞘,那剑鞘是用最稀有的无暇白玉雕制成的。

岑圆圆的心意他懂,他若是那把剑,她希望做那剑鞘。

但如今,剑仍在,剑鞘却已断……

他将剑缓缓插入剑鞘,但那剑鞘却并不能盛得下这把剑。

寒玉沁血剑比通常的剑要长,这是岑圆圆生前无法知道的,她虽问过,他却没有说,他觉得在男欢女爱的场所谈这个话题,无疑是对这把剑的亵渎。

此刻面对这无法匹配的剑鞘,佟白衣猛然间记起了很多!他记起了第一次与她行欢时,她曾俯在他耳边呢喃,她说:“你是一柄举世无双的剑,我竟有幸做你的第一把剑鞘。”

想到这里,佟白衣突然觉得脊背发冷,岑圆圆竟是他的第一个!

不错,岑圆圆是第一个让他体会到男女之间鱼水之欢的女人。

现在回想起来,岑圆圆那万种风情绵绵醉意,即使是情场浪子也不得不为之痴迷,更何况是第一次亲近女人的他……难道他的心真的像这千山寒玉?

更令佟白衣胆寒的是,他陡然想起,岑圆圆竟是唯一一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佟白衣隐约觉得自己身边的女人很多,但事实上,有过床第之欢的却只有她一个,这也就是说直到现在,他的第一个和唯一一个都是岑圆圆。

九年……九年的时间里,他和岑圆圆共度过多少个燃烧的夜,已经数都数不清了……

佟白衣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健忘的人!

也许他从没有真正把岑圆圆当做一个完完整整的女人,而是把她当成了女人们的综合体?

亦或是,岑圆圆已占尽天下女子可能有的一切风情,尝试了她一个,就等于试遍了天下美女?

佟白衣情愿是后一种。

“一个健忘的笨蛋!”佟白衣在心里咒骂自己,可惜这咒骂并没能减轻他的负罪感,因为他清楚自己不是个健忘的人,他能将幼年时看过的几百本武术秘籍倒背如流,他能不假思索的说出武林中大大小小所有门派掌门人和首徒的名字,他甚至能说出在他出生前三百年之内,所有参加过武林大会的早已仙逝的前辈们的壮举!可他却忘记了这唯一一个给了他无数温存和欢愉的女人。

现在他唯一能记起的,就是每次他要走的时候,岑圆圆都不会挽留他,但她每次都会一瞬不瞬的注视他的脸,仿佛要把他当时当刻的样子印在脑海中。

他曾问过岑圆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岑圆圆没有回答。

现在他不用问也明白了,那是因为他每一次的离去,在岑圆圆眼中都是永别,她知道早晚有一天,他走出那扇门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佟白衣感到浑身发寒,他从没有这样怕过!他不怕凶险,不怕强敌,甚至不怕死,他宁愿自己是个酒鬼赌徒或无赖,都不愿成为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佟白衣缓缓将那把剑拔出来,用锋利的剑尖对准自己的手臂,他想试试,自己的血究竟是冷的还是热的,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个善良人,还是一个狠心的人。

“你要用自己的血试那把剑吗?”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佟白衣身后传来。

“娘……”

“那就试吧。”佟夫人微微轻叹。

薄如寒冰的剑锋已刺进佟白衣的手臂,剑太锋利,以至于割下去都感觉不到疼,佟白衣静静看着自己的血染红了剑锋,却没有渗入剑中!

“觉得舒服些了吗?”佟夫人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平静宽容。

佟白衣没有做声,他颓然放下了手,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把剑叫做寒玉沁血剑,可现在,血并没有沁入,而是顺着剑锋一滴滴的滑落在他的衣袍上。

佟夫人走到佟白衣面前,从他手里取过那把剑,她静静的望着那剑锋:“这把剑只是普通的白玉剑。”

佟白衣一愣:“难道寒玉沁血剑的神秘竟然只是传说?难道他佟家世代的威名竟然是假的?”佟白衣难以置信的望着佟夫人。

“你可听说过中原武林曾有过一个长生派?”佟夫人像是没有看到佟白衣变得苍白的脸,她平静的问道。

“孩儿听说过,那是当年中原武林第一门派,传说它在一夜间被夷为平地。”

佟夫人点点头:“那是武林有史以来最大的浩劫,但你知道是什么人在一夜间毁灭了那一切吗?”

佟白衣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武林前辈们似乎都在回避这个话题。

佟夫人看着佟白衣:“毁灭那一切的,正是我们佟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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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多年以前,江湖中的正邪两派有两大至尊高手,因为他们的名字中都有一个“天”字,所以武林中人称他们为黑白双天。

这黑天就是邪派的统领枭天擎。

白天就是佟白衣的曾祖父佟天齐。

龙儿年二月二日是后世武林人必须铭记的一天,因为就在那一天,黑白两大至尊高手枭天擎和佟天齐立下了生死柱,生死柱只要一立,决战双方必有一死,即使天王老子来求情也不能改变。

这一刻关系到整个后世武林的命运,因为这一战之后,要么正派执掌乾坤,要么邪派一统天下。

决战地点被定在了浩无人烟的千山观霞峰,这里正是佟天齐和枭天擎少年时拜师学艺的地方。

佟天齐和枭天擎师出同门,他们的恩师“飞鸢老人”毕生只教了这两个徒弟,他们同日拜师,同日下山,又同时被尊为黑白两派的顶尖高手,为了能够速战速决,佟天齐和枭天擎决战时将交换各自的兵刃,也只有这样才能自爆其短,只有这样才能看出谁是真正的巅峰。

那一天,天还没亮,正邪两派的主要人物都已到齐,他们站在山下,个个手握利刃摩拳擦掌,他们目光沉着严阵以待,只等着战端一开就去帮忙。

天将破晓的时候,身穿白衣的佟天齐和身穿黑衣的枭天擎缓缓登上了观霞峰,他们相对而立,不动也不说话,因为当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照在最高的仙雪顶上的时候,谁生谁死就无从知晓了……

佟天齐手中拿的是枭天擎的擎天尺,那乌黑的仅有竹笛长短的擎天尺是由幽冥洞中的冥石所制。

枭天擎手里握的是佟天齐的齐天剪,那长长的双刃利剪乃是由泰山之巅的玄铁铸造。

朝霞渐渐笼罩在陡峭的观霞峰上,枭天擎和佟天齐同时仰望着山峰最高处的仙雪顶,当地一缕光线照亮仙雪顶上的那一瞬间,决战开始了……

佟天齐和枭天擎几乎同时出招,两人的身影一个飘然若风,一个犀利如电,尺剪所到之处草木皆休。

山下观战的黑白两派人士,表情不是震惊而是绝望,原本紧握的兵器纷纷落在地上,因为他们根本帮不上忙,黑白双天的武功之高深,内力之雄浑,是他们毕生都无法企及,甚至连做恶梦时都无法想象的。

观战的人群中有几位自恃武艺精深傲视群雄的人,一望之下竟已心死,当场拔剑自刎。

经过五天五夜的厮杀,他们从山腰杀到山头,又杀到山顶,此时,二人都已身负重伤,各自的兵刃也早已废弃,就在他们奄奄一息的时候,月亮出来了,借着月光,他们看到了仙雪顶上亿万年的玄冰中插着一对白玉剑!

两人竭尽全力攀上峰顶,同时去拔剑……

佟天齐用尽全力拔出了剑,枭天擎却因为冰层略厚一些而慢了一秒。

高手决战,一秒钟足以大获全胜也足以一败涂地。枭天擎死在了佟天齐的剑下,而佟天齐那一剑也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当时大雪封山,知道通往峰顶之路的人已没有一个活在世上。

数天以后,当佟天齐的儿子佟啸风带着正邪两派众多高手,迎着暴风雪历经千难万险登上仙雪顶的时候,看到佟天齐和枭天擎双双立在峰顶之上,早已被冻成了冰人。

只见佟天齐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把寒玉剑只剩下剑柄,整个剑锋从枭天擎的前胸刺进去,剑尖从后心穿出来。而枭天擎的手中握着另一把再多一秒就能拔出冰层的寒玉剑,大睁着的眼睛对着佟天齐,仿佛死不瞑目。

正派胜利了,当他们小心翼翼的将那把插在枭天擎身上的剑缓缓拔出来时,发现白玉剑已沁进了丝丝血色。

枭天擎的死使邪派势力彻底瓦解,那对寒玉双剑作为对佟天齐的纪念,交给了他的儿子佟啸风,这场正义战胜邪恶的“双天之战”也很快被天下人所传颂。

但没过多久,一个让整个武林都震惊的噩耗传来,威震中原的天下第一大派“长生派”,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那一夜是七月初七,月色惨淡骇人。

长生派高大巍峨的庭前,白衣翩翩的佟啸风手持那把沁入血色的寒玉剑傲然立于阶上,他要拿天下第一门派的弟子们练剑。

长生派几百名骁勇的弟子们拼死抵抗,但佟啸风被那把着了魔的沁血剑索引着,象一道白色的索命符一般诡异的飞旋在庭前月下,不到半个时辰,长生派九百多名弟子全部丧生在那把剑下。

威震中原的长生派,仿佛永远都不会倒的长生派,在那一夜后便成了一座空空荡荡冤魂哭号的鬼城。

“之后呢……”佟白衣的声音在微微的颤抖。

“之后你的祖父也死了,杀他的人是你父亲,因为普天之下,能靠近佟啸风的,也只有他的亲生儿子了……”

佟夫人的话音一落,佟白衣的脸已经变得像纸一样惨白,他的父亲杀了他祖父,这个答案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当时若换了是你也会这么做。”佟夫人的声音中透出无奈:“那把沁血剑的魔力越来越大,杀气越来越重,使你的祖父越来越嗜血如命,到后来,别人的血已经无法再满足他,他只有用自己的血来满足自己,每当他用剑刺穿自己的时候,他的脸上就会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那目光就像是死不瞑目的枭天擎所发出来的!你父亲最终忍无可忍,终于用那把沁血剑杀了他,自己也随即自尽了,那时我刚怀了你还不到六个月……”佟夫人调开目光,她的眼中有淡淡的泪。

佟白衣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一直没有告诉他父亲是怎么死的,终于明白为什么武林中的前辈们都说他的父亲佟莫谦是一位舍身取义的大英雄,原来这其中,有着这么无奈的隐情。

良久,佟白衣轻声问道:“那把沁血剑还在吗?”

“你父亲死后,我就把它压在了假山下面,早已碾成粉末了。”

佟白衣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母亲手中的那柄无暇的白玉剑。

“你是奇怪为什么你的血没有沁进去吧?”佟夫人抚摸着洁白的剑锋道:“你祖父他们登上山头的时候,那把雌剑在枭天擎体内已经插了很多天了,要是想让这把剑也沁入血色,必须用人血来养。”

佟白衣微微打了一个冷战,以人血养剑这句话让他全身发寒。

佟夫人将那把剑重新挂上,转身朝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佟白衣说:“刚才有一个叫阿七的女孩子来找你。”

佟白衣抬起眼茫然的看着母亲,显然他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谁是阿七。

“她是楼兰人,今天上午才见过你。”

佟白衣想起来了,是那个黑袍蒙面的女孩子。

“她在哪儿?”佟白衣问。

“她在花园里等你。”佟夫人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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