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给宋玉笙打理着发髻,环顾四周的景象。
桌椅上刻制着不同的精美雕花,清缓的檀木香散发而出,雕花窗细碎的映出冬日里和暖的阳光,窗台前安放着精致的珐琅彩花瓶,插着几朵艳若明阳的红梅。室内炉火燃起,缓缓地冒着微弱的白烟。
终是回到了以前的居所。
知夏心里还有放不下的,道,“小姐,虽说林姨娘已有惩戒,可这落水一事……”
宋清歌回府十日有余,林姿因管家之权被夺,宋玉笙落水一事也暂时搁下了。
宋玉笙翻动书页的手一顿,透过窗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辰时。”知寒端着温水进来,回答道。
“辰时……”宋玉笙拧着眉,“二姐姐可曾来过?”
知夏想了想,“未曾看见二小姐。”
宋诗柔是个无脑的,只惦记着以前享有的富贵荣华,做事不管不顾。自因林姿的过错搬到了那个破旧的小院,才知道那些炫耀过的爹爹的宠爱,原都是宋玉笙之物,只不过因林姿的偷龙转凤,才到了她那里。
现下回归本来应有的待遇,心里愤懑难平,想起宋玉笙柔弱的性子,便每日都会趁着宋清歌出府的时间,过来闹上一番。
宋清歌早朝的点已过,按时间,宋诗柔早应在一个时辰前便过来闹。
沉默半晌,宋玉笙脑筋一转,脸色有些白了,“哥哥在何处?”
“小姐怎么突然问起大少爷?”知夏疑惑,想了想关于宋清歌的消息,“大少爷好像从前日就未曾过来,按时辰,应是下了早朝在府内。”
宋玉笙问道,“可有确切消息?”
知夏回,“并无。”
宋清歌性子谨慎,若是有事定会派人通报一声,不至于耽搁几日都没有派人过来递消息。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的理由……
宋玉笙放下手中的书卷,动作急切了起来,“快,知寒,服侍我更衣。”
宋清歌的住所距离宋玉笙不过几个街廊的拐口,加上梳洗时间不到一刻钟,宋玉笙便到了他房门外。
知寒在宋玉笙耳旁说话,“小姐,查探过了,大少爷早上未去早朝。前日回来便是闭门不出。”
远远看去,便见宋清歌的手下喻明守在门口,一脸焦急之色。
“哥哥可在里面?”
宋玉笙快步行走,却被喻明拦在了门口,“大小姐,您不能进!”
喻明和知夏知寒相同,都是喻司一手训练出来的暗卫。喻明是跟过喻言的人,只认喻家的两个少爷小姐为主,故称宋玉笙为大小姐。
看见喻明的脸色,宋玉笙心中一紧,便知事情不妙,杏眸水光褪去,她厉声道,“让开!”
喻明半跪在地上,对着宋玉笙行了礼,“大小姐,将军吩咐过,谁也不能进,军命难违。他日,喻明自会去大小姐处领罚,望大小姐恕罪。”
喻明说的是将军吩咐,而不是少爷。
喻家兵最是护主,宋玉笙再清楚这点不过。宋清歌若是出了事,定会下死命令,让喻家的侍卫守着。如今喻明说不出缘由,百般阻挠,必是有事。
宋玉笙心里不断涌上猜测,她耐下性子,好生劝解,“喻明,我敬你忠心护主。但你也要清楚,他不止你的将军,更是我的哥哥。”
喻明顿了一下,回复道,“大小姐,请回!”
“罢了。”宋玉笙叹了口气,后退了两步,脸色凝重,“知夏知寒,动手。”
知夏知寒是喻司留给宋玉笙最精锐的两位杀手,平日以普通侍婢的身份在宋玉笙身边伺候,府内没有知道她们身怀武艺。
宋玉笙明白自己需要养精蓄锐,从未让二人主动出手攻击。
可见当下,事情的严重性。
随着宋玉笙的一声令下,知夏知寒跟随在后的身影迅速翻滚而出。两个人不见平日的嬉笑模样,脸色凝重,分别站在一角,把喻明围住。
知寒轻声道,“得罪了。”
话落,知寒的声音便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前去,腰部围着的长绫已变换到了手中。以长绫为剑,直逼喻明的面门。
长绫虽是轻巧柔韧之物,比不得刀剑的锋利。可在知寒的手中,随着速度的不断攀升,长绫像是得了灵性,狠厉非凡。
一股强势的风席卷而来,喻明反应迅速,一个灵巧的空翻躲开了知寒的长绫。
知夏早就料想到了喻明的动作退路,随手捡起了地上的小石子,朝着喻明的穴位点去。
“……”
趁着喻明被缠住,宋玉笙重新走到门前,正想推开房门,便感受到一阵气息的变化,是宋清歌隐藏的暗卫。
她冷着声调,再也不见平日了病弱的大小姐姿态,眉宇之间肃杀的神色尽显,“我的身份,可想清楚了。谁在拦一步,我宋玉笙便要他以命相陪!”
周围气息变换退去,宋玉笙在顾不得其他,连忙踏入室内,关上了门。
见宋玉笙进门,知夏和知寒也停下了打斗的动作。
喻明虽是喻家卫的精英,也挡不住知夏和知寒二人的合攻。停了打斗,身子里的气力散去一半,他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淤血。
知寒和知夏两人相视,便代替喻明守在了宋清歌的房门口。
知寒淡淡出声,“多有得罪。”
喻明知道自己败了,却也没有半分的怨言,站稳身子,朝着知夏和知寒拱了拱手,“是在下技不如人,何来得罪一说。”
知寒知晓喻明也是奉命行事,轻叹,注意着里面宋玉笙和宋清歌的动静,只盼着宋清歌安好无事。
跟随宋玉笙九年,知寒无比清楚,宋玉笙并不是个性子柔弱的主。与之相反,九年磨砺,她比任何人都更加刚强。
其他人与她而言,不过是股掌上的玩物,逗弄玩耍,无伤大雅。若她真要如何,那便是势若破竹,无人可挡。
她只是不在意,她只愿守好她的底线。
一旦触及宋玉笙的底线,她便会以最料想不及的姿态开始反击。
而她唯一的底线,便是宋清歌。
知夏道:“你且下去疗伤,这里我们二人自会处理。”
——
宋玉笙一进门边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混杂着药草的味道,是普通疗外伤的药。
她走到宋清歌的床榻上,只见宋清歌神色昏暗,没有意识,肩上还有几处刀伤,是新伤。
她呼吸一滞,心跳声愈演愈烈,轻轻摇了摇宋清歌,“哥哥?”
宋清歌昏迷已久,自是没有半分反应。
宋玉笙探了探宋清歌的体温,并未高烧。
她轻拧着眉毛,伸手拉开宋清歌手腕上的衣袖,把着宋清歌的脉象。
宋玉笙拿出随身带的针包,对着穴位给宋清歌施针,暂且保住宋清歌的脉息,“脉象平稳,与常人无异……”
刀伤的位置都不在致命的要点,也无高烧,怎会昏迷不醒。
宋玉笙给宋清歌连施了几针,都在关键穴位之上,他依旧面无血色,躺在一旁。
宋玉笙放下宋清歌床头的纱幔,走到屏风外,朝着门外道,“知寒,把喻明带过来,我有事要问。”
知夏和知寒也并未对喻明下死手,是些皮肉伤。喻明又是跟着宋清歌久经沙场,这点伤在寻常不过,包扎了下便回到了原位。听到宋玉笙的传唤,便跟着知寒进门。
宋玉笙神色焦急,“我且问你,哥哥这是从何而来的伤?”
喻明行了礼,“是前日,府里新来了小厮,察觉诡异。我们便一路跟随,不料想中了埋伏,寡不敌众,少爷便受了伤。”
“小厮?可知道是谁的人?”
“不知,那小厮领着我们到了之后,便独自跑开了。当时局势所迫,未能分神去追击他。”
“带了多少人,你且细细说来,以哥哥的武艺,不至于被伤至此。”
“说到此处,属下也觉得奇怪。那些人的武艺平平,只是仗着人数多。不到半刻终,我们便得了优势。可是少爷却突然慌了神,像是没有了气力一般,这才伤到。”
宋玉笙低低呢喃道,“慌了神……”
宋清歌从不做无准备的事。大敌当前,他怎会无故慌神?
喻明继续说道,“等我们解决完这帮人,便送少爷回复诊治。当晚大夫也来看过来了,包扎了伤口之后,说是如此便可。可到夜半时分,少爷咳了血,大夫看过之后,依旧说不出缘由。没过多久,少爷便下了死命令,不让旁人靠近。”
沉默半晌,宋玉笙消化着喻明话里的关键点。
小厮,慌神,咳血。
她也查看过,宋清歌不外乎是皮外伤,并不至咳血。
皮外伤?
若不是皮外伤……
“喻明,你且细细想来,哥哥这几天的饮食,可有异常?”
喻明想道,“饮食都是由小厨房的人负责,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出差错的可能性不大。更何况少爷待我们一视同仁,与我们吃食并无差别。平日里,就连茶水,都是有专人排查过的。”
知寒道:“你在想想,可有外人送饮食来。”
喻明又细想了一番,蹙眉,回想起了什么便道,“五日前,宋二小姐曾来过,带了点心,可少爷并未食用。”
“对了!”喻明惊呼出声,“是茶水!宋二小姐执意给少爷敬了茶,茶叶也是她送来的。”
宋清歌对饮食这一类把控如此之严格,那就不会是自家饮食上面的问题。若是宋诗柔送来的东西,哪怕他们二人与林姿再如何不睦,明面上,宋清歌也是宋诗柔的哥哥。
若是宋诗柔送来的饮食,他定不会在直接排查,迫于无奈,甚至还会品尝一二。
宋玉笙沉沉出声,“宋诗柔送来的茶叶,可还有?”
“都在库房放着,属下这就命人去取。”
话毕,喻明便飞快的出了房门。
宋诗柔。
“最好,不是你。”
宋玉笙眸光飞快的闪过一丝杀意,锐利如鹰,锋芒毕现。
天光大亮,却没来由让人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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