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笑道:“你说做鱼好,还是做人好?”赖无想了想,道:“做鱼好。”子非鱼道:“此话怎讲?”赖无道:“做人忙忙碌碌,勾心斗角,受世事煎熬,人间恩怨左右太重。哪有做鱼遨游于四海之间,逍遥快活!”子非鱼道:“那鱼逍遥四海,却也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被海鲨大怪作食,食生物,吃单味,无趣之极。倘若做人,却能烹鱼煮虾,尽享天下美食,岂不快活?”赖无道:“虽然快活,可世人心想神思,磨难重重,虽然嘴上快活,可心中却累,总不如那鱼,没心没肺,自在遨游,真个爽快!”子非鱼笑道:“你不是鱼,怎知他没心没肺?怎知他不是如人一般会思考?怎知他心中快活?”赖无一楞,随即笑道:“你也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也不知道那鱼心中快活?”那船家大笑,道:“却不知那鱼怎么想?”赖无道:“鱼儿兄弟何不问问它?”
子非鱼当即撤了鱼网,拿出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鱼,问道:“鱼儿,你说,你快不快活?”那鱼不住扑腾尾巴,溅出许多水滴。赖无笑道:“他说什么?”子非鱼道:“这我却不知道了,你不是知道麽?”赖无道:“他说他不快活,让你放了他。”子非鱼手一松,那鱼扑通落水,向江中深处游去。
赖无微一惊诧,笑道:“鱼儿兄弟却是真正知鱼了。”子非鱼笑道:“世间百态,人生无常,有的鱼被吃了,有的鱼却逍遥快活,这才是鱼。”赖无叹道:“是啊,世人皆苦。”子非鱼笑道:“赖大哥是个聪明人,这般境界,确是难得了。”赖无笑道:“鱼儿兄弟每日都是在江上泛舟麽?”子非鱼回道:“是啊。这江上风景美,我喜欢,便天天在这里。”赖无念道:“喜欢便在这里了,哈哈,鱼儿兄弟好心情。”
子非鱼看着江边,叹道:“我很喜欢这种江上泛舟的生活,自由而古典,高雅而有趣。每日看云消雾散,听高山流水,载天涯过客。晴天黄昏,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雨时黎明,赏斜风细雨飘飘落下,淡烟薄雾点缀寒江。欢喜间,寄一纸欢歌笑语,随大江漂流;伤心中,酌一杯委屈愁苦,敬江雨悠悠。”
赖无听这鱼儿口中所述,只觉此人淡泊名利,淳朴天真,无欲无求。又想鱼儿那种生活,不与世事纷争,恰又合了他和蓝诗雨的想法。他淡淡一笑,道:“我和我的姑娘也喜欢。”他想,等他把落霞剑交到一点通手中后,就可以解去蓝诗雨身上的毒,就可以带她远走高飞,再不问世事了。“子非鱼道:“那你们不要走啦,也来江上泛舟吧,学学那西施和范蠡!”赖无笑道:“好呀,等我给她治好毒后,就过来找你。”鱼儿看着赖无,很是兴奋。
风忽地吹了开,天色瞬间阴暗下来,在乌云里闪耀几个金色的闪电之后,雷声伴着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下,整条船都在雨中摇摆。“下雨了!”鱼儿叫道,忙披上蓑衣,摆弄桅杆。
赖无慌忙跑到船舱,此时,石采薇刚被这么大的动静惊醒,她揉了揉眼睛,刚好看到了赖无,便向他询问,赖无一一给她说明白。说完后,船稍微稳了些,赖无便把锅里的鱼汤盛来,一口一口地喂着石采薇。
子非鱼摆弄好之后,忙跑到船舱看赖无和石采薇,正看到赖无喂石采薇鱼汤,便问:“这雨动静太大,果然惊扰了你的姑娘!”赖无看了看石采薇,两人笑了起来,石采薇道:“我叫石采薇,感谢鱼儿兄弟的救命之恩。”子非鱼笑道:“别客气,我在江上行船,本就是为了渡人。更何况平生漫长,能遇到你们二位知己可真不容易!怎舍得跟你们生疏?我称他赖大哥,便称姑娘一声石姐姐,如何?”赖无石采薇又笑了起来,赖无道:“自然很好,既然鱼儿兄弟这般潇洒,我们也不该拘束,等我将石姐姐的毒解了过后,定来这江上寻你!”子非鱼自是高兴,欢欢喜喜地出舱了。
赖无跟石采薇喝过鱼汤后,也到了舱头,看着外面的雨,滴滴洒落在江面上,心情瞬间舒畅,此时他们觉得,人世间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欢喜的事情了。次日正午,船才缓行到了对岸,距离他们目的地相对最近的地方。子非鱼在赖无手中塞了一个木笙,道:“你们找我时,便在江边吹笙,我就听见啦,若我听不见,记得多吹几声啊。”赖无微微一笑,点头应了,两人随即牵手,并肩上了岸。
赖无跟石采薇过了江后,就稍微安全些了。相比长江以北,这里知道他们携带落霞剑的人就少些,所以他们快马加鞭,不分昼夜地赶路,为的就是能早些找到那位江湖上的神医“一点通”,以便能解去石采薇身上的毒。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行了十多日,两人到了吉州境地。这里地处南方偏西,是多种草药生产之地,也因此一点通在此定居。说起这一点通,乃是名副其实的神医,他精通点穴之道,了解人体的各种奇经八脉,不论任何病症,经与他手,总是点到病除,再加以药物调理,简直如重生一般。因此人送外号“一点通”,附近找他看病的都敬称他“通先生”。他为人和善,有医者本分,可是因他医术高超,声名远播,引得各路江湖人士纷纷造访,他自己也经常到各处云游,为此惹来不少祸端。为此,一点通专门设了条规矩,凡前来求医者,必先喝了他的软骨散,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否则不予医治。这样可以避免那些好事之人在此争斗,一点通也守医德,只是治好了病症,待他出了自己的房门,便恢复了之前的能力。也是这般状况,才使得一点通得以安稳行医。却有一点,一点通好医,毒神教好毒,而他师傅鬼医与毒神教向来都有仇怨,便发誓此生不医毒神教的人,除非他能拿落霞剑来交换。可世人都知道,落霞剑是人人都想得到的至宝,谁不想得到?得到了又怎会轻易送人?那是人间罕见的神兵利器,在大多数人眼里,落霞剑可以抵得上几百条人命。所以一点通的意思便是铁了心不与毒神教牵扯,不医他们的人。然而世事难料,一点通怎么也不会想到赖无能拿到落霞剑,他们还愿意为了医治毒神教的一个人来交换。就这样,赖无很容易就打听到一点通的住所。于是便带着蓝诗雨到了这个小庄子,那庄甚为简陋,勉强能遮风挡雨,唤作济世庐。此地在荒郊野外,不过风景甚好,给人一种归隐的感觉,周遭全是青草花木,只是将近寒冬,南方的草木也不茂盛罢了。赖无跟石采薇进入门内,却不见一人,周围全是医术用的摆设,各种草药虫药,里头也是杂乱不堪,或许,高人都是如此不修边幅吧。
赖无问道:“这里怎么没有一个人?”石采薇道:“我也奇怪呢,这里定是一点通的医宅没错,可却不见这一点通本人。要不,我们叫两声?”
两人便吆喝道:“有人么?敢问通先生在么?我们是来求医的!”吆喝大半天,也没人回应。赖无道:“我知道了,刚刚带我们过来的老伯说过,通先生会经常上山采药,太阳落山时归来,他或许是采药去了,我们先在此等候吧。”石采薇点头答应,两人便一直在济世庐等着一点通回来。
傍晚,明月升起,挂在夜空,照的四周窗明几净,这个宅子显得更加的清澈透明。赖无看着明月悬空,心生感慨。笑道:“等医好了你,我们就可以像通先生,像鱼儿一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石采薇微微一笑,脸上写满了幸福。
这时,外头想起了脚步声,两人知道是一点通回来了。随着他身影缓缓进入了宅院,赖无和石采薇看到,一点通面相正值壮年,生的朴实,个头稍矮,瞧来分明是个农民模样。他把药娄放在地上,默默地起身进屋去了,仿佛没有感觉到他们俩的存在。
不一会儿,一点通拿着一个茶杯出来,问道:“来看病的?还是疗伤的?”赖无和石采薇才反应过来,忙回应道:“对,我们......”“
喝了它吧。这是规矩。”一点通不等他们把话说完,就直接把杯子递了过去。
“不用跟我说你们的来历,我不关心,我只负责治病,报酬你们愿意给就给,不给也没关系,治完病就走人,不用多待。”他对每个人都这样说,以免跟什么人扯上关系,惹祸上身,他只想安安静静生活,专心行医。
石采薇忽道:“我是毒神教的。”一点通吃了一惊,因为自从他的规矩放出之后,就很少有毒神教的教众过来拜访,因为都知道那是徒劳。就算有,也是隐瞒了身份,最后被识破了的,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直言自己是毒神教的。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坏了他的规矩,他还是说道:“如此请回吧。恩师与贵教恩怨极深,恕我无能为力。”石采薇看了看赖无,示意回去,她不愿看到赖无这般为了自己求人。可都到了这一步了,赖无又怎能放弃?
赖无道:“先生的规矩我们都知道,不是有意冒犯。”一点通道:“既然知道,为何还来为难?请回吧。”赖无道“我们都知道先生是个守规矩的人,所以我们赶来,是为了给你送落霞剑的。”话刚说完,一点通更是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却看到赖无拔剑而出,顿时红光四溢,交织在月光下,如一柄血玉,华丽无比。一点通只得呆看着这落霞剑,惊得无话可说。他不会料到因为自己的无心之言,有一天竟真的得了这落霞剑。
一点通吞吐问道:“你,你们是谁?”赖无道:“我是赖无,曾经是截龙门的弟子,她是毒神教的少主,石采薇。”一点通道:“落霞剑怎么得来的?”赖无道:“此事说来话长,如果先生能将她的毒治好,我再慢慢向你道来。”一点通不屑地道:“不是毒神教少主麽,还怕什么毒。”赖无道:“便是他教的‘焕心’一毒,无药可解,这才来找你。”一点通道:“即是无药可解,还找我做什么,我也无法解。”石采薇听罢微怒,她知赖无生来高傲,又哪里低三下四地求过人?如今这般求这先生,却仍碰钉子,怒道:“我们走吧,这毒我不解了。”赖无摸了摸石采薇的头,道:“放心吧,都到这一步了,何不试一试?我可不想只与你相守一年。”便对一点通道:“我知道先生医术通天,这毒也算是当今世上的绝症,先生何不一试?而且先生这规矩......可不要坏了先生的名声。”
一点通知道赖无是故意引诱他,毕竟自己也很想放手一试,这无疑是自己在医术上的又一次成功,而且赖无确实把落霞剑拿了出来。可是,自己师门的恩怨又让他很是不安。想来想去,心下万分踌躇,到底,救不救石采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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