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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喜歌》第11章 探望卫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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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左贤王带人来探望卫律了。表面关心,实则审问。大军作战,擒贼先擒王,为何一派这个卫律守营护主就出了这么大问题?伊稚斜还在昏迷,军帐外执勤的士兵也被一刀封喉,唯一见过刺客的就只剩卫律一人!单于曾说卫律上次带伤归来,那刀伤仔细一辨认就知是自伤而致,莫非此次又是苦肉计?

“卫律,刚才有人来看过你?”卫律本在昏迷,现在一看便知他刚才移动过,且胸口的绷带正在向外浸血——看来刚才的动作很大,情绪很激动。是谁来过?

“多谢……左贤王关心,刚才……刚才有人给我……给我送药来……可能……可能是见我……见我……昏迷,就……就没有叫醒我。”稍微歇息了一下,卫律继续说,“我……我自己起来……起来端药……撕裂……撕裂了伤口……”看着地上的药渍,左贤王似乎是信了。

“你别说了,快躺下!今日本想问问你刺客的情况,但看你的样子,该是无法详细尽述了。我改日再来看你!”临走之时,左贤王留下了十人,轮流站岗,保护并监督这个垂危的唯一证人。

伊稚斜还未醒,迷迷糊糊中出现发烧的迹象。伊稚斜受伤的部位在小腹,没有当场毙命,但第二刀来得狠戾,本想使伊稚斜毙命,却被卫律挡了去。卫律呼救,导致刺客不得不当场逃窜……

匈奴军队不能群龙无首,现在的状况很是尴尬。继续打,不可能,主帅已经病危;撤退,又用何方式?这样败退回去,一年的准备就付诸东流了!多少族人等着这支军队凯旋,等着享受战利品!

主帅军帐陷入沉默……

“继续打!”乌师庐早已解禁,人人知道,只有伊稚斜能制得住他!

“但是单于他……”右贤王也已归营。

“他受了点伤而已,我匈奴勇士不惧怕死亡!剿灭汉狗,就可以为我匈奴人夺取更多的粮食和土地!”乌师庐的眼里欲火熊熊,仿佛魔鬼一边嗜血。

“我们只听命于伊稚斜单于!”左贤王的话给了乌师庐重重一击。

“你!”乌师庐拔刀朝向左贤王,“老不死的!懦夫!”

“我们祭天而出,只听命于单于一人!你私自决定出战,是在违抗军令!”

“哼!”

乌师庐嘴里骂骂咧咧,顺手击倒守帐的护卫,扬长而去……

“左贤王,卫律求见!”门外侍卫大喊。

担架上躺着有气无力的卫律,他自知没有资格叫这些匈奴人的高级将领到自己的帐中听话,所以命人把自己抬到了主帅的营帐。

“你是不是有话要告诉大家?”左贤王亲自扶起卫律,毕竟这是救了单于的功臣。

“刺杀单于的是——”

“汉狗!”不待卫律说完,伊稚斜略显微弱的声音从里面的榻上传来。

“单于!”所有人围了过去,只剩下卫律一人严肃地躺回那副担架。

伊稚斜醒来,只说了两个字,又昏厥过去——撤军!这年春天的大战似乎到此为止……

卫律能够理解伊稚斜。每个人心里都有几个需要自己保护的人!当初为了珂儿,卫律又何尝不是谎话连连?那日送走了左右贤王的军队,伊稚斜领着卫律回到营帐。刚拿出羊皮地图,乌师庐就冲了进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回你的营帐去待着!”伊稚斜一看到乌师庐就火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来看看我们伟大的单于下一步将用什么样的策略对付——汉——狗——!”若有所指地盯着卫律。

“这里不需要你!快滚!”

“单于不需要我?”乌师庐一个箭步冲到伊稚斜面前,推开措手不及的卫律,“但我需要单于!需要单于给我一个杀了汉狗的机会!”说话间,拔出腰间佩刀,直插向伊稚斜的心脏。

伊稚斜一起身,弯刀没入其小腹。摔倒后的卫律连忙起身扑向乌师庐,却被其再次大力甩开。乌师庐从伊稚斜身上提出刀柄,再次猛插下去。弯刀入肉,鲜血溅面,挣扎的人使出全力出腿将疯狂的乌师庐踢倒,顺便带走了还未完全插入的那把刀!

“有刺客!”呼救声引来了帐外的侍卫,然而刚进来又被乌师庐一刀封喉!

当更多人的人赶来时,只看到卫律将伊稚斜护在身后,二人都已陷入深度昏迷……

还好,都活过来了,但从此以后,无论是伊稚斜还是卫律,都会因为元气大伤而再也无法驰骋疆场!

不知道珂儿有没有扔掉那个“假肚子”!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我藏在里边的解药!不知道她有没有沾染到那匹汗血宝马的“血汗”!不知道霍去病能否带给她真正的幸福!只知道她的心里有个卫律,只看到她的眼泪是从心底流出来……

匈奴军队在伊稚斜再次醒来后拔营班师。由于不可能再扰大汉,有不可空手而归,所以战略发生改变。兵分三路回王庭:乌师庐领军突袭楼兰,力争破城夺取大量物资带回匈奴;右贤王率军护送伊稚斜,卫律随行;左贤王留守原地,以防汉军追袭,半月后直接回左贤王部。

跨马出发的乌师庐脸上没有任何对自己的爷爷有的愧疚之色,战斗就是他的生命!中途突袭楼兰,是违背盟约的做法。尽管那是一个见风使舵的“骑墙派”国度,但这样的掠夺目的明显的无道义侵略性战争着实是令人不齿!被打仗冲昏头脑的乌师庐只知道要打个漂亮仗回去显摆,回去证实自己的实力,早已忘记,在沙漠里还隐藏着一支楼兰的秘密军队——沙漠之鹰!

公元前119年,汉武帝命卫青、霍去病各率骑兵五万分别出定襄和代郡,深入漠北,寻歼匈奴主力。左贤王率部避其锋芒,却终于遭遇霍去病的军队。霍去病此役歼敌共七万余人,俘虏匈奴屯头王、韩王以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多人,更乘胜追杀至狼居胥山,并举行了祭天封礼,在姑衍山举行了祭地禅礼,兵锋一直逼至瀚海……

李珂终于学会了骑马,不用总是依偎着霍去病同骑那匹汗血宝马。此次随军出征,只盼望有机会再见一眼当初奄奄一息的卫律。还好有他的提醒,还好自己记念旧情,还好那个本来尘封箱底的“假肚子”并未被丢弃,还好找到了那包救命的药粉!有药粉保命,霍去病和李珂终于痊愈。军中医官也根据药粉的成分,重新配出解药,应对军中的疫症。然而,除了霍去病,没人敢再动那些虏获的战马,汉军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那剩下的一千多匹马是由有经验的驯马师精心挑选出的良驹,就算是可能携带蛊毒,也舍不得像上次一样烧毁。

“哈哈,珂儿,你看我大汉的军队,如此威武,总有一天会将匈奴消灭干净!”霍去病搞完所有的祭天地仪式后,独与李珂策马览盛。

见证历史的同时,李珂还沉浸在辛弃疾《京口北固亭怀古》的词韵中,不由得开口便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的珂儿还如此有文采!”飞身下马,霍去病抱下了还在马背上感慨的李珂。

“霍将军现在是功成名就了,可否满足小女子一个愿望啊?”

“珂儿今日说话酸味好重,你的愿望我什么时候没有满足过?不过,满足了珂儿的这个愿望后,我们便回长安!我要娶你!正式娶你为妻!”

这话要是放在别的环境,别的人身上,李珂肯定会动容。但人总是自私的,尽管对霍去病有太多的好感,但一想到还有两年,这个男人就会死得不明不白,而自己将成为大汉年轻的寡妇军团中的一员,就不禁恶寒!

“珂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冷啊?我看你发抖了!”霍去病将人搂紧,继续说,“我们打到这里,我也能猜到你想去见卫律。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们二人安好的消息我早已派人通知他;他现在很好,探子才传回的消息说,他已经随伊稚斜安全返回匈奴王庭,并称为伊稚斜身边最信任的人。而且他……”

“他怎么了?”反正有人抱着,李珂顺势将整个重心都放在霍去病身上。

“他又娶妻了。”

“哦。”

“珂儿,”看李珂没有太大的反应,霍去病也觉得奇怪,“你没什么吧?”

“你别一惊一乍的啦!我能有什么啊?”从某人的怀里挣出来,李珂踮起脚破天荒地在某人的脸上印下一吻。小女生心态就是这样——本来不爱,但突然失去了一个爱慕者,就需要马上投入新的感情,否则那种莫名的失落感会把人折磨死!

这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对某人来说就是一种鼓励,霍去病从未想过自己心爱的人会这样,忙追过去再次抱紧活泼的女孩儿。

望着那深深的眼眸,李珂的心里突然明白了很多:什么叫做患难与共?什么叫做生死不离?虽然他曾经为了自己的祖国怀疑过自己,但情有可原,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刻意靠近大汉的权臣,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在大漠苦苦寻觅的人啊,那在匈奴默默打探的人啊,那在马背上护着自己,深怕自己沾着一点儿血汗的人啊,就在眼前!

李珂闭上了眼,等待……

“珂儿,我就知道,你的心里有我!你是我的!”轻啄樱唇,男人的声音已然沙哑,“我霍去病发誓,此生定不负你……”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远离军营的这片草场,曾经也遭受匈奴铁蹄的践踏,现在却欢快地托着两具纠缠的身体。这样唇舌交缠的吻,让人迷醉。刚才还冷静考虑过的问题,全都成为过往云烟——霍去病不能死!

男人的呼吸逐渐急促,大手开始急迫地想解开女子的包裹。一阵风来,李珂不但打了个喷嚏,还凉得小抖了一下。男人的动作忽然停住,爱怜抱起女子,轻轻合拢她的衣领,遮住刚才自己烙下的红印,温柔地说:“珂儿,咱们回去吧,天凉,我舍不得你受冻。”

第一次主动迎接男人的热吻,第一次吞咽男人口里的津液,第一次被男人这样爱抚,第一次差点跟男人……李珂的脸已经红得难以形容。还好霍去病及时收手,尴尬得女孩儿把头埋在某人怀里坚决不抬起来。

“回去成亲!回去成亲!”汗血宝马载着两个人飞速奔向军营……

主帅营帐。

“报告将军,俘虏营里有个疑似巫医的人,正在偷偷给俘虏看诊。”

“哼!他这是打我汉军的脸!把那个巫医拖出去砍了!”霍去病果断的行事风格叫人不寒而栗。

“慢着!”李珂听到巫医二字似乎想起了什么,忙喝令欲出去的兵士直接去把那巫医带来。

“珂儿,带那人来有何用?”

“解我大汉‘马困’,嘿嘿。”

匈奴巫医刚一进帐,就一眼瞥见了李珂,一句“夫人”后,忙用求救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她。

“什么夫人?她是我大汉的李参军!”押解巫医的王副将深知霍去病对李珂的心意,在霍去病还未发飙之前,立即制止了他的胡说八道。

“很好,你果然认识我!那想必你也知道,我想你帮我什么了!”跟着霍去病打打杀杀多日,对如何审讯俘虏,李珂也是颇为熟悉了——威逼利诱,总有成效!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那好,王副将,将他送回大汉,投入那批虏获的马群中!”

“不,不要啊!将军饶命!”

“你怕什么?我们留下的,可都是匈奴人的好马啊!”

“那些马带有蛊毒!”

“蛊毒不是你负责研究的吗?你应该能自治的!王副将,把他送走!”

“不要啊!我帮你们!”

“呵呵,你预备怎么帮我们?看看我和霍将军吧,骑了你们的汗血宝马不是一样没事吗?我们不需要你的解药啦。”其实,李珂也很纳闷,第一次骑这马二人很快感染严重的风寒,幸而有卫律的药救了自己。后来有药傍身,又舍不得这好马,就日日服用预防,还每天给马洗澡清洁。虽然再没有被感染,但大汉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一匹马啊!

“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那你还啰嗦什么?”

“马汗有毒。但只是第一次的汗有毒!马通过汗排毒,人沾了会病,但是这些马出汗以后就不会再有毒了,你们大汉军队可以使用了!”

“好!我信你!就算是你骗我,我们也有药医治。不过,你的下场……你那些族人的下场……”见着巫医脸色苍白,李珂反而与霍去病相视一笑。

送走匈奴巫医,霍去病忙支退旁人,一个熊抱就把李珂箍在怀里:“我的夫人还真是机灵啊,帮我大汉又立奇功了!”

“还没嫁你,少臭美!对了,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些马?现在知道实情了,总不可能把剩下那些马烧死吧。”

“呵呵,我的聪明夫人啊,你怎么又犯糊涂了呢?把那些马儿赶出去疯跑一阵,然后回来认真冲洗干净。用你教的办法消毒以后,就可以完全成为我大汉的军马啦!”

“但是那些养马、赶马的军士岂不是很危险?”

一把把女孩儿脸捧起来,宠溺地点点她的鼻尖,霍去病得意地说:“有我夫人提供的良药,我大汉军士岂会惧怕小小蛊毒?”

趁着无人,二人正想亲热,谁知外面传来王副将的声音:“将军,皇上的密旨到……”

又是一道关于李珂的密旨。

公孙敬声抗旨了,明知她可能与匈奴相通,但没有杀之;

卫青抗旨了,明知道她从匈奴归来,带了些或真或假的消息,甚至还领着霍去病深入匈奴军营,只为探望大汉叛臣卫律,却始终没有将她捉回长安;

如今霍去病会抗旨吗?

全然不知内情的李珂眨着眼睛,紧盯着霍去病手里的密旨,虽然看不懂篆书书写的具体内容,但起码“李珂”二字还是认识的。“怎么了,这密旨跟我有关吗?我看到上边有我的名字哦。”

“珂儿……”霍去病欲言又止。

“究竟是什么嘛?这篆书我看不懂,你快跟我说说!”

“皇上要我……”

“不可能叫你马上娶我吧!好歹也要回长安才能……”

还没说完,就又被霍去病捂在怀里。“唔……唔……你干嘛啊,我呼吸不了啦!”

“珂儿,不要挣扎,让我抱抱,我就抱这最后一会儿了。”

挣扎的人儿立即停止下来,整个营帐陷入沉寂。这“最后”二字何解?难道又要我与他分开?刘彻啊,你是不是有病?干嘛老针对我啊!想想始终觉得不对劲,一把推开霍去病,高声质问:“说!究竟你的皇上要你对我怎么样?”

被突然推开,霍去病先是愣了愣,而后终于缓缓道出实情:“皇上要我对你施以绞刑。”

太阳你个刘彻!我为你解决了生灵涂炭的大麻烦,你居然要灭我!“绞刑?还不如一刀解决来得痛快!”口是心非是李珂的强项,脱口而出的话显得很是视死如归。

“不,珂儿,我不会让你死!”又被揉进了怀里。

“我只想知道,他为何要杀我。”

“珂儿,你知道得太多!而且你直到现在都和匈奴的卫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曾是他的夫人。”

“但是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但是你在匈奴跟他一起生活了近半年,皇上又怎么会相信你?”

“好,你的理由比我充分。”再次离开霍去病的怀抱,李珂已经泪流满面,“杀了我吧,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呵呵,又是绞刑。当年杨玉环的心情与我相同么?马嵬坡的故事已成历史的沉淀,不料在那之前,还有我李珂首先演绎这样的悲剧!死吧,或许死了还能回去了,还能见着爸爸和妈妈了。坚定地闭上眼睛,又是一场等待……

霍去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劈在李珂的肩头,将之击晕。然后把王副将传了进来……

两次被无辜击晕,李珂醒来的第一个表情就是郁闷!为何每次被打昏了,醒来以后都是在马车上?为何醒来见到的第一个男人都是霍去病?

“我还活着吧?”

“是的,珂儿,我必须把你打晕,运出军营!”

“谢谢。”转过头去,心事重重。

“珂儿,不要怪我……”

“我没怪你,我是担心你。真的,你不杀我,如何跟皇上交差?”

“你放心,把你运出军营后,王副将带了具身形和你类似的尸体跟你替换,眉眼都做了修饰。送回大汉后,尸体应该有些腐烂了,没人能看出。”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他们会验尸,否则也不会叫你对我使用绞刑。你打算把我送到哪里去?”

“我以命大军开拔返回大汉。我会先送你去赵氏母子处,然后再与大军汇合。在关外,他们是唯一值得我们信任的人。待一切安顿好,我会给你换个身份,把你迎回大汉,当我的妻子!”

“呵呵,一辈子窝在府里不出去了?”

“珂儿……”

“算了,到了再说吧。”

李珂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张氏那双老眼已经盈满泪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曾经的匈奴将军夫人,竟然还是大汉的女参军,而现在又要避难于关外。莫名的心痛与怜惜,让她对眼前这个女孩子特别上心——或许在龙门客栈的第一眼,就注定了下半生将与之息息相关……

“张妈妈,我们又见面了。”

一声“张妈妈”直接把赵张氏的眼泪逼了出来。那张曾经朝夕相对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恍恍惚惚,竟与李珂重合起来……

“母亲,快把将军和夫人迎进屋吧。”小时候的逃亡,长大后的行当,都使赵鑫养成了对周围事物警觉的习惯。

张氏连忙拉起李珂的手,往屋里走去。霍去病紧随其后。赵鑫则直接领着赶车的两名护卫站在屋外守候。

刚一坐定,霍去病就迫不及待地说:“珂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但是我不方便带她回大汉,就劳烦你们母子多多照应一下了。如无意外,明年开春,我一定来接她!”

明年开春?李珂对这样的时间安排还真是吃惊不小。原来霍去病所谓的“一切安顿好”至少需要七八个月的时间!而明年过后……明年过后霍去病就要……

“不行!要么你今年之内必须来接我,要么你我之间再无缘分可言!”想着想着,脱口而出,把正听着安排的张氏也吓了一跳。

“珂儿!”

举起戴着那紫玉镯子的手臂,李珂毅然决然地说:“你若今年不来接我,我便砸了这镯子!”

“不要,珂儿,我不要你受伤!”

“我说到做到!哪怕没了这只手!”是啊,一只手算得了什么?霍去病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这个秘密又只有自己一人知道。既然要改变历史,改变命运,就要趁早动手!机会永远只会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将军,”张氏也是女人,她看得出李珂的心思,看得出女孩儿心里究竟想说些什么,“老妇人嘴拙,但也有一个建议,希望将军能够考虑一下。”见面前男女并未反对,张氏接着说:“我母子二人当初随将军离开楼兰,只为能够有朝一日回到大汉。而夫人也有意回去,不如三个月后,随我们一起归汉。我们会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找人通知将军。这样一来,夫人在年内依然可以见着将军,而将军也不会苦于无法抽身而有负于夫人。”

“这个建议……”霍去病还有些犹豫。

“我没问题!”李珂觉得这样最好,不为难他,也不为难自己。从怀里掏出那个霍去病从枕头里找出的玉佩,塞到某人的手里,“拿着!我戴着你的紫玉镯,也希望你别弄丢了我的玉佩!”

捧着带着爱人体温的玉佩,霍去病再也找不出推托之词。张氏默默退出屋子,力求再给这两个年轻人一点时间……

关上房门的张氏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从箱底拿出一个陈旧的包袱,里边竟放着一个明黄的襁褓!眼泪顺着两颊滴落——悲喜交加。那个玉佩!那个多年前随着一抹红光消失的玉佩,今日赫然出现在眼前,难道这些事情冥冥中真的有注定?自己不过是个小吏的女儿,因父亲得罪了窦太后被追杀,才求到了馆陶公主处。馆陶公主当年力挺刘彻登基,早已跟自己的母亲翻脸,于是由女儿陈阿娇出面,保住了那小吏一家大小的性命。

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陈皇后被贬入长门宫,就召了张家二女入宫为眼线,只为再博得刘彻喜爱。张家大女儿早已为人母,凭着一些照顾孕妇的经验,入了椒房殿,照顾刚有月余身孕的卫皇后;张家小女儿自然被调入长门宫,还顺便带入了司马相如的一篇《长门赋》。刘彻受到赋文的感染,竟深夜探访陈阿娇,一朝欢爱,留下龙纹玉佩一枚……

“母亲,将军要走了。”赵鑫的声音将张氏又拉回现实。

“我马上出来!”抹干眼泪,张氏匆匆收拾好包袱,陪着李珂目送霍去病远去。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夫人,我们回屋吧。”

“张妈妈,您和找大哥还是叫我珂儿吧。”

“母亲,儿子和您三个月后会带着夫人一块儿回大汉。不如,从今日起我们便以母子兄妹相称,也免去别人的怀疑。”

“鑫儿说得不错,只是不知道夫人……”

“母亲无需所言,珂儿认为大哥的建议极好。”

“这样一来,我们三人在此处准备几个月,即可顺利启程。以后,珂儿就暂时委屈一下,改名为赵可儿。”赵鑫果然有多年的间谍工作经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就为李珂换了个身份。

面对现实,是李珂来到大汉的学会的一个重要的生存准则!无论是长安城内名噪一时的“天上人间”老板,还是匈奴王庭里行动受限的将军夫人,甚至是大汉军队里的参军将领,都是活着的一种方式罢了。而此刻,自己却是大汉皇帝密旨里要求处死的人!苟且偷生,只为被人爱;苟且偷生,只为要爱人!

第一个月,赵鑫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又是骆驼又是马地准备着。霍去病当初给安排的这个小院儿看似偏远,实则大有用处。前后院子足够摆放十辆马车!当然,回大汉不可能吆喝着那么多东西,太招人眼了。赵鑫提前将钱买了几匹骆驼,一辆马车,等到入关以后,再将骆驼、货物换成钱和另一辆马车,买两个丫鬟仆人,一块儿上长安。

张氏从来不会操心儿子的安排,因为赵鑫也着实未让她担心过。远走西域,开了客栈,全是儿子和丈夫在打理生活。后来遇到卫律,有了更强势的倚靠,就更是放心儿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惜,一个汉人在西域那种民族氛围浓郁的地方,很难讨到一个如意的老婆。现在即将回归大汉,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唯一的心愿就是儿子好好活下来!

李珂又能做点什么呢?米虫也不过如此。想动手帮帮赵鑫搬搬抬抬吧,力气又不够;想替张氏做点家务,刚拿起抹布,就被一把抢走。唉……无事生非的人讨厌,无所事事的人悲哀,无事可做的人凄凉!《阳关古道苍凉美》,这是谁的美文?以前总是嫌恶靠此文出题考人的“砖家”。现在搬个小凳,独自坐在院外,身临其境,呼吸那带着薄沙的空气,肺都快堵塞了!

“珂儿,回屋吧。又快变天了。”

“好的,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过些日子就走。对了,刚才母亲在找你。”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

“母亲,您找我?”

“是啊,快过来坐。刚才在院子外边受寒了吧,快披上这个!”张氏拿出一个全新的羊毛坎肩,轻轻搭在李珂肩上,好不温暖。

“谢谢母亲。”妈妈,我好想你!

“珂儿,我有些事情想问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回答。”

“呵呵,母亲说话怎么如此见外?您要是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可就问了啊!珂儿,我上次见着你塞了块儿玉佩给霍将军……”

“哦,您想问那玉佩啊!那东西是霍去病在我的枕头里发现的。他既然给了我这紫玉镯子,我就必须也给他一个信物啊。我在这世上又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又有纪念价值的东西,所以就把那玉佩给他了。”

“珂儿,那你知道你那枕头是怎么来的吗?”

“我那枕头,是我妈妈……哦,不,是我亲生母亲给我的。”唉,往事不用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你母亲?”张氏的眼里突然闪出激动的光芒,“你母亲是谁?”

“我母亲是……唉,我母亲是谁,说了你也不认识,她不在这个世上。”

“什么?娘娘她——”掩面抽泣。

“什么娘娘啊?哦,对,是可以叫‘娘’的。她真不在这个世上。不过我真的很想她,很想再见到她,很想告诉她我遇到霍去病……母亲,你别哭啊!”

稍稍收拾了一下眼泪,张氏继续追问:“那你母亲把枕头给你之前,说了些什么吗?”

“应该是什么也没说吧。哦,不,是她来不及说。因为我实在太累,抱着枕头,倒床便睡了。”

“那你可知道那玉佩代表什么吗?”

“那玉佩很美。龙纹图案雕琢得很精致,连我这种不会鉴玉的外行也看得爱不释手呢。对了,龙纹图案……莫不是代表皇帝?哈哈哈哈……”这种飞天悬地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刻着龙就跟皇帝有关了啊?在现代,衣服上绣n条龙都可以!

“珂儿,珂儿!”张氏一着急,直接用手捂住了李珂的嘴,倒把人惊了半跳。

“干嘛啊,母亲,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是不是那玉佩很值钱啊?您放心好了,霍去病不敢把它怎么样的。”

“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而是那玉佩……那玉佩……”

“那玉佩怎么了嘛?”李珂就想不通了,自己从现代带来的玉佩还跟古代能扯上关系。如果玉佩真是古董,价值连城,妈妈也不会随便给缝在枕头里啊。

“珂儿可知道和氏璧?”

“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完璧归赵’的故事呢。”谁没学过《廉颇蔺相如列传》呢。不过当朝的司马爷爷暂时还没把《史记》写出来,所以就不便卖弄里边的文字啦。

“相传和氏璧几经曲折,才被雕琢出来。负责雕琢的工匠卞和在雕琢打磨璞玉的时候,利用璞玉上切割下来的材料又雕了两块玉牌。秦始皇得到这三样东西,一一改造。将和氏璧雕成玉玺,将两块玉牌改成龙纹玉佩。”

“您的意思是,我那块儿玉佩是跟和氏璧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倒吸一口凉气,妈妈啊,你还真是信任我,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我的枕头里!

“我不敢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我曾经有幸进宫见过那两块儿玉佩。你的玉佩我虽然只看了一眼,但玉佩上的隐约浮动的玉气让我印象深刻。”高手,连玉气都看得出来!难道那“蓝田日暖玉生烟”的典故是真的?

“总之我的玉是我母亲给我的,我可不是到大汉皇宫里去盗取的!”这是皇宫的东西,不管这几千年是如何流落到现代爸爸妈妈手里的,但肯定不会是自己偷的。

“珂儿,你别激动,这玉佩应该是皇上早就赐给宫里的两位娘娘的。只是为何会到你的手里,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不是都说了吗?是我母亲给我的,我母亲可不是什么大汉的娘娘!或者……或者是你们大汉的娘娘又转赠给我母亲的呢?”

“可能是吧……”

这是一块儿眼睁睁凭空消失的玉佩,又怎么会是娘娘转赠的呢?其实张氏还有一个秘密没有道出,那就是当初见着的两块玉佩虽然都刻有龙纹,但龙头上的眼睛略有不同:一个是双目圆瞪,一个是一张一翕。而消失的那块儿就是双目圆瞪的……

睡不着了。就算是边关的夜再难熬,也睡不着了!一定要想办法通知霍去病,不能随便把那块儿玉佩拿出来秀给人看。这可是皇帝御赐的,不能随便外传的!但是怎么才能通知到他呢?冲动啊,冲动不单单是有惩罚,冲动还会要命啊!干嘛给他玉佩啊?带在自己身边不是屁事没有吗?

翌日,顶着熊猫眼的李珂先是把赵鑫逗乐了,接着又把张氏弄得着急不已。接过赵鑫递来的铜镜,模模糊糊地竟也把自己的倦容照得清清楚楚!丢脸啊,没有眼霜,没有遮瑕膏,没有妈妈最常用的bb霜,现在这副尊容怎么见人嘛?迅速躲回自己的房间,今天不打算再出去了。

“咚咚咚咚”,赵鑫一边敲门一边嚷嚷,“小妹,有人给赵家姑娘捎信来了。”

“哦。是你们赵家的姑娘,又不关我的事。”

“那好吧,我去打发那送信人回去给姓霍的公子说声这里没有姓赵的姑娘咯。”

姓霍的公子?!房门被迅速拉开,又被迅速关上,留下的只有赵鑫空空的手。再过了一会儿,尺牍被塞进手里,门又被“嘭”地一声关上。

再次回到屋里,打开某男派人送来的竹简。某男还真是细心,知道某女认篆书困难,居然用了不太熟练的隶书写了这么一封信——“赵姑娘,你还好吗?两月前一别,每天对你都思念不已。皇上交给的人物顺利完成,长安一切都好。家中亲人都希望尽快与你们兄妹及赵老夫人相聚。每每谈及我二人婚事,期间家母对你都称赞有加……”这算不算第一封情书呢?以前就听妈妈说过,网络时代,再也找不到手写的感人情书了,没想到回到几千年前,还能有幸获得这么一封!可是,可是这个大木头为什么除了一个“想”字就写不出其他更煽情的内容了呢?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几遍,还是找不出什么再感人肺腑的词句了。

不过,回想起自己给某人的回信,还是很得意啊,起码隶书比他写得好——“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嘿嘿,还好认真学习了,感谢秦观咯。(秦观《鹊桥仙》)

送走信使,赵鑫又敲开了李珂的房门。熊猫眼不但没褪去,还加了个兔子般的红眼仁儿。

“赵家小妹,你这是怎么了?”虽有正事商议,但也不忘打趣李珂。

“没……没什么。”擦擦眼睛,抹干泪迹,假装无事。

“大哥想问问你,霍将军的信——”

“哦,对了,大哥,大木头……哦,不,霍将军的信里有事儿提醒咱们。你看——”

“嗯。”

展开霍去病差人送来的书简,李珂指着中间几个字认真解析:“我观察了一下他写的字,唯有这几个不太符合隶书的书写风格。”

赵鑫仔细一看,果然有四个字笔锋异常: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是何意思?”

“还好我反复看了好几次才发现,”李珂有些羞涩,生怕赵鑫再揶揄自己,“‘天上人间’是我当初在长安开的一间食肆,我离开后就交给了一个朋友打理。可能他的意思是,我们一旦回了长安,就在那里跟他联系吧。对了,当初皇上还特别命令过他暗中保护‘天上人间’呢。”

“我想我明白了。”赵鑫若有所思,“回到长安,为保万无一失,你与母亲住在一起,我单独找个住处。去到‘天上人间’,能联系到霍将军,就安全;联系不到,你跟母亲就迅速离开!或者永远隐姓埋名!”

“你说的也太玄乎了吧!”

“这不是玄乎,是确保你的安全!我不知道你的身份究竟有多重要,但我清楚地看到卫律和霍去病有多重视你!保护你,是为了完成我对朋友的承诺!”

“那你自己呢?你可想过,要是你单独入虎穴,出了什么事,母亲又将如何自处?你是母亲唯一的儿子啊!”一提起这个,李珂就会想起留在现代的父母,失去了女儿,他们过得怎样?

“母亲会理解我的!”赵鑫坚定的眼神令李珂肃然起敬——大汉的男子果然守信守义!

“好吧,我全凭哥哥安排。”

记得有一个成语叫做“韦编三绝”,说的是孔子爱读《周易》,不断翻阅,竟然弄断了连缀主见的皮条。对于小霍的这封来信,虽然谈不上爱读,但翻阅数次是李珂在房间里最喜爱的动作。抱着这信吃饭、睡觉、饮茶,甚至是那啥,就好像自己的那些同学把玩手机一样——手指还在,触屏不休!

也不知道霍去病是不是故意找这么差劲的线绳来穿缀这些竹简,才睡了一觉,醒来掉在地上,竹片就四散而去!一边捡,一边心疼地拍打着竹片上的灰尘,却意外地发现一个竹片是空心的!掏出里边装着的一张薄薄的丝绢,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小心张氏!

霍去病的处事风格较为冲动,但用这么隐秘的方式来传达信息,足见其心思的缜密:李珂必须多次翻阅竹简;连缀竹片的绳子必须很快断掉;李珂必须第一时间发现竹简中隐藏的秘密!

捧着书简来到厨房,假装帮忙,却“不小心”将整个书简掉入灶台。干嚎了两声,却不动手捞起。火焰顿时吞噬了李珂同学这辈子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渐成灰烬——肉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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