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柴云换上了件黛青色的外袍,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她将嘴撅起来,左看右看,露出颊上浅浅的痕,笑道:“这口脂的颜色当真像一颗番茄呢。”
霜降点点头:“姑娘好会挑衣服,我原先说挑些艳的,才配得上这口脂,现下看姑娘这灰青色的袍子,倒也压得住,还显肤白。”
两人说笑了一阵子,春雨从门外探出一个头:“姑娘出来上车吧。”
柴云提着裙边卖出门槛,自己笑自己:“越发像个娇养的小姐了。”
上了马车,春雨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柴云说:“姑娘,小公爷今日也来。”
柴云下意识地把脸别了过去,心里千滋百味的,也说不上什么感受,略略扬起了嘴角,又将它压了下去:“知道了。”
霜降学着她的语气说:“知道了。”,摇头晃脑的,和春雨笑成一团。
柴云正假装瞧着窗外的风景,听见她们笑她,将帘子放下来,腾出手拧了霜降一把。霜降又笑:“姑娘恼了……姑娘别恼,到了到了,姑娘快坐好。”
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外面赶车小厮道:“姑娘,到了。”
柴云从马车上下来,进门时,朝着一位穿着藏青色华服的中年妇人福了一福:“夫人今日生辰,柴云特来拜望。”
那人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拉着她的手:“柴掌家,上次我见你,你还只有七八岁,而今都这么大了,要结亲了。”
“是了,这几年师父云游,柴云一人经营枇杷苑,多谢李太傅,李夫人照拂。”柴云说着客气的话语,一旁的霜降心想,这李夫人自从师父离开,再没光顾过枇杷苑,自家姑娘还真是什么瞎话都说得出来。
李夫人脸上挤出来一个笑:“什么照拂,姑娘你抬举我了,里面请吧。”
柴云慢慢走进去,远远地便看见冯铎出挑的身影,他身姿挺拔,往哪里一站,都是吸引人注意的那一个。
柴云看着他和祖母讲着话,旁边经过的女子偷偷地拿眼觑他,柴云按说早已习惯,但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冯老夫人看见柴云,眯了眯眼,喊道:“云丫头,过来。”冯老夫人这么一喊,许多人都转过身来,朝柴云看去,其中便包括陈皎皎。陈皎皎第一次见柴云时,见她穿着家常的束腰衣裙,只觉得她身上有一股江湖儿女的侠气,而今再看她,改了装束,多了些点缀,倒多了些富贵人家的贵气。
冯铎转过身来,看着柴云打扮精致,精心绾过的头发,描画过的红唇,穿着也与往日不同,不由呆了一呆,问道:“今日怎的不复往日英气,阴柔至此?”
一旁的霜降忍不住笑了出来,春雨则是在心里说:你个大呆子。
柴云脸上一红,却也强撑着说道:“怎的,穿成往常那样,别人还以为我是来打家劫舍的。”
冯老夫人看着他们斗嘴,觉着好笑,便也笑道:“云丫头这一身很是好看,是铎儿他不解风情,别跟他一般见识。”
冯铎见柴云眉目如画,便微笑着一直看着她,柴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加之此前气恼,便转过头瞪他,冯铎移开眼睛笑道:“姑娘莫怪,是我唐突了。”
霜降心中忽然一片恍然,明白了为何冯小公爷倾慕者众多,桃花却没有几朵,还是冯老夫人说话一针见血,小公爷败就败在“不解风情”这四字上面。
霜降心中替柴云惋惜,正想着,忽然有小厮的声音:“二公子,您里边儿请。”众人一看,一个吊儿郎当的贵公子走了进来,小而细长的一双眼,鼻子嘴巴长得都还端正,一种痞痞的感觉油然而生。柴云认得他,他名唤魏凌霜,是侯府的长房次子,素日喜欢玩耍,尤其喜爱与冯铎一同外出。
魏凌霜见了冯铎,便急不可耐地奔来:“冯兄好,祖母好,”又转过头来向柴云行礼:“柴姑娘好。”
柴云屈了屈膝,算作是回礼。魏凌霜还没说上几句话,只见陈皎皎便走了过来。
陈皎皎向他们行了个礼,又道:“老夫人安好。”
冯老夫人点点头,因与她并不熟络,便没再多说什么。
陈皎皎又转过身来。对着魏凌霜:“方才听小厮叫这位二爷?”
魏凌霜做了个揖:“魏家老二,魏凌霜。”
陈皎皎抬起眼皮来,对着他娇羞一笑,又低下头去,轻声道:“魏家二爷好。”
在场的人里,不光是柴云,连霜降这等迟钝的都从话里听出了旖旎的味道。
魏凌霜冷不防听这话,打了个哆嗦:“姑娘也好。”,他也没问陈皎皎闺名,便拉着冯铎道:“冯兄啊,我初来乍到的,我看你来了也是有一会儿了,李太傅的院子修的实在是精妙啊,你快带我去转转,我怕自己迷了路。”
冯铎看穿了他的小把戏,嘴角含笑,对柴云说道:“失陪。”便被魏凌霜拉走了。
冯铎笑话他:“魏兄平日里霸王一般的人物,而今是怎么了?”
魏凌霜将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走着:“冯兄,这就是你不懂了,动情的女人譬如发了情的母鸡,围着你咯咯咯咯的转个不停,令人不胜其烦。”
冯铎停下脚步:“你这人真是惯于往脸上贴金子,你怎的知道人家姑娘钟情于你。”
魏凌霜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就算不是动情,那也是别有目的,靠近不得。说不定是想嫁与我,图谋我的身子。”
冯铎笑笑:“虽说我和她也是个半吊子亲戚,可我也不向着她说话。要我说,娶老婆还得娶个明快些的,像她这般忸怩,一句话拆成三句说,每句再重复三遍,谁受的了……还是阿云好。”
魏凌霜向他拱拱手:“差点忘了兄台是个有主的人了,若不是从前你告诉我你看上了柴姑娘,说不准我多见她几面,与她谈谈心,便没你什么事了。”
冯铎笑着,不说话。
魏凌霜倒是兴致很好,继续说下去:“仿佛是三年前的光景,枇杷苑的老掌家还在,我随你,随冯国公一同去枇杷苑,那时我刚学会了些相人之术,你不理我,我又不好在长辈前卖弄,便拉着柴姑娘,要给她看手相,柴姑娘正要把手伸出来,你倒好,你说,不许我用撩拨外头女孩子的方法逗柴姑娘,天地良心,我从没有撩拨任何人的意思,那些女孩子前赴后继,是真的不赖我。”
冯铎依旧不说话,瞪了他一眼。
魏凌霜喋喋不休:“冯小公爷,我的相人之路便死于你手啊,你得赔我。”
“怎么赔?”冯铎皱了皱眉。
魏凌霜笑道:“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冯铎无奈,依言伸出手来,魏凌霜在他手上一拍:“喏,知道你快成亲了,提前给你准备的贺礼。”
冯铎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对核桃。
“送我核桃做甚?”
“你看,这包浆亮的,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淘过来的,夫妻之间嘛,哪能不吵架,往后吵了架,常在手心里磨一磨这核桃,气自然也就消了,我爹爹便是如此。”
冯铎哭笑不得,也只能说:“魏兄有心了,多谢多谢。”
魏凌霜笑了笑,又说:“这筵席仿佛要开始了,走,咱们过去。”
柴云本准备在筵席上挑个靠边的位子坐下,谁料冯老夫人对她讲:“你很快就是国公府的人了,来,这边坐。”柴云坐在了老夫人身边,不一会儿,冯铎也来了,对着她笑笑,她本想冷着一张脸,谁料见他笑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笑。
魏凌霜看在眼里,“啧啧”两声,便不再瞧他们。
李太傅入了席,说道:“感谢各位来参加内人的寿宴,李某感激不尽,请大家共饮此杯。”
柴云端着杯子站起来,正要喝下,只听“咣当”一声,随即是陈氏的声音:“不好啦——”,柴云循声向后看去,陈皎皎已倒在了地上,酒杯倒在一边,酒洒了一地。
李太傅赶忙下来,探了探陈皎皎的鼻息,赶忙叫道:“叫郎中,快去叫郎中。”
陈皎皎接连想要攀附冯铎,魏凌霜,皆以失败告终,气急攻心,再加上这几日为了显瘦,饭也没怎么吃,站起来时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众人将陈皎皎扶到一旁的软塌上,郎中诊断后,说是并无大碍,陈氏这才安下心来。
过了片刻,陈皎皎醒过来,李太傅见她病西施的模样,领口也敞开了些,露出一块光洁的皮肤,十足的惹人怜爱,又听她说道:“耽搁了大家吃饭,真是对不起了。”,这样的美丽,还这样的识大体,真是难得。
于是他柔声道:“你且好好休息。”,又对陈氏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氏点头的当口,只听魏凌霜说道:“这姑娘是真的运气好,要不古诗怎么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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