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满神会灭了你们的，灭了你们轩国！满神会灭了你们！”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啊！”

“啊！”

……

这两天，监牢里回荡的惨叫声让萧逸尘心神不宁。

这一地的枯草本来已经让他无法入睡，这刺骨寒意般的惨叫，更让他睡意全无。

满神是谁？

轩国作为七国之中最富有的国家，不是一直国富民安的吗？怎么这监牢之中，会有如此多的罪恶？

他的心头回荡着太多的问题，可是手上和脚上的铁链，限制了他寻找答案的步伐。

“喂，到你了！”

萧逸尘转过头，才发现几个官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的牢房外面。

带头的笑嘻嘻的，让萧逸尘更加感到冰冷。

“到我了？什么到我了？”

两个官差打开牢房，将萧逸尘押了出来。

带头的，“一会你就知道了。”

官差们押着萧逸尘，走过漫长而曲折的通道，地形之复杂，除非有地图或者常年驻扎在此，否则很难有人会不迷路。

萧逸尘看了一段，发现根本记不住这路径，干脆放弃了。

走了好一阵，他们来到了牢房密集的地区。

通道两侧，密密麻麻，望不见尽头的牢房像鸟笼一样堆叠在一起，杂乱无章，上头牢房的人的排泄物，自然漏到了下头，再下头的牢房里，这是一个恶臭无比的世界。

每个牢房里住的人，或一个，或两个，或三个，全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少了一条腿都算是好的，有的整个四肢都没了，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舔东西吃。

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行刑的房间，那些惨叫多半就从哪里传来。

这哪里是监牢，明明就是地狱。

萧逸尘头皮发麻，脚步变得沉重。

他竟从来不知道，在轩国境内还有这样的地方。

“怕了？走啊！”

官差们推着他往前走。

难道这里就是尽头了吗？说好要闯荡七国的。

萧逸尘在感叹，这个时候说出自己的身份，就可以结束这一切，可是这个时候回宫，永远别想在父亲面前抬起头来，甚至是阿龟和毛不遂，还有师傅施岸阔，多少次在他们面前夸口，说要闯荡江湖，可是才跨出宫门一步，就这样回去了。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这帮混蛋要对我用刑了啊，缺个胳膊少条腿，又怎么继续闯荡？

“啊！”

萧逸尘一声尖叫，昏了过去。

带头的过去，给了迎面走来的官差一大嘴巴。

紧接着又是“啊”的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原本躺在木架上的女犯人，因为官差抽出一只手去捂被打的脸，导致木架失去平衡，竟然掉下了高高的通道，当场被砸死了。

萧逸尘就是被她披头沙发，一丝不挂，浑身是血的模样吓昏过去的。

萧逸尘醒来，看着看不清的天花板想起刚才的事情。

他是真的被吓了一跳，但并没有真的被吓晕，他是装晕的。那个鬼一样的女人，还不至于把他吓晕。

以为他晕了之后，官差们乐坏了，都嘲笑他是个胆小鬼。高高兴兴去跟藏在暗中的人禀报，萧逸尘偷偷看到，不出所料，先前在告示前面打晕他的，正是大统领毛不遂。

那天，萧逸尘出宫以后，毛不遂赶紧回宫请罪。

他跪在殿外，请萧海川严惩自己有负皇恩。

没想到萧海川非但没有怪罪，还亲手把他拉了起来。

“既然关不住，由他去吧！”

看来萧海川早就知道萧逸尘会找到出宫的方法，只是毛不遂不幸成为了这个突破口。

毛不遂深感老皇帝睿智过人，甚至能洞穿人心，令人恐惧。

因为萧海川临走问了他一句话：

“你真的追不上他吗？”

他甚至没等毛不遂回答。

啪，萧逸尘正在思考，被人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他回头看着带头的那一脸奸险，确定是这混蛋打了自己。

“你敢打我！”

萧逸尘很很生气。

带头的唯唯诺诺。

“不是我……不是我。”

“打你又怎么样？”

那个喜欢逢迎的官差冲上来，又给了萧逸尘脸上一巴掌。

萧逸尘现在确实不能怎么样，只能错愕的看着这官差。

带头的咳了一下，说道，“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自己说出来，可以省掉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

“你先前看到了。”

“你们敢吗？”

从带头的脸上的神色，萧逸尘就知道，有人指出了他的身份，而这些人之中，只有这带头的知道。

遇事冷静，遇到越大的事情越冷静，这是萧逸尘从萧海川那里继承的优秀品质。

这带头的已经不敢直视萧逸尘咄咄逼人的眼神。

于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带头的再也没有来过。

他指派手下的官差，每天按时给萧逸尘送来饭菜，不许和他多说一句话，至于他别的要求也一概不理。

萧逸尘在牢房里度日如年，他知道这是父皇的意思，要逼着他说出自己的身份，然后乖乖地回宫。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越狱吗？

他听说过这样的故事，当年焱鬼的两大鬼王赑屃和睚眦，就曾经从神仙的监牢中逃走，然后带领焱鬼大举进攻人类和神仙，导致了传说中的那一场浩劫。

不过这件事是真是假，萧逸尘的心头一直存疑。

现在不用怀疑的，就是除了越狱，他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这种事情他可是第一次干，完全没有经验啊。

甚至逃出这牢房之后，该往哪个方向他都完全不知道。

得有个帮手才行。

6、

“你到底是什么人？”

夜里，有个黑影出现在萧逸尘的牢房外。

“你猜！”

这两个字已经成了萧逸尘的口头禅。

不过这个黑影显然没兴趣去猜。

“他们好像很怕你。”

“怕我还把我关在这儿吗？你想多了。”

“你是这监牢里唯一没有受刑的人，你觉得呢？”

“那你呢，你也受过刑？”

那黑影一声冷笑，走到那一束穿墙月光之下，萧逸尘这才看到，这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不过他那一脸的沧桑，显然是一个经历比自己丰富得多的人。

然而萧逸尘实在看不出他曾经受过什么刑法，他四肢健在。

黑影伸出两只手掌，展示给萧逸尘。

萧逸尘注视那手掌，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糊涂了。

“你……”

“我原本有十二个手指头。”

原来他受的刑法是切掉了手指。萧逸尘为他感到一丝悲痛的同时，更多的是好奇。

“那你的脚指头？”

“原本也是十二个。”

“哦，那他们这算是帮你矫正了啊。”

“我不需要！”

“你不是应该在牢房里关着吗？你怎么出来的？”

萧逸尘这才想起重点所在。

“我一年前就逃出来了，可是这天牢太复杂，我逃不出去。”

“所以，你就在这黑暗之中，藏了一年？”

“总比关在牢房里要好。”

“是啊，多了那么一点点自由。”

“你想要真正的自由吗？”

自由？

萧逸尘陷入沉思，他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假若他离开王宫再也不回去，就可以拥有自由，却又要失去身份与权势。

可是没有身份与权势，又哪儿来真正的自由？

而且自由的人就一定能够快乐吗？不快乐的话，自由又有什么意义？

那到底要怎样才能够快乐呢？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完全忘了身前还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萧逸尘试探黑影，怀疑他是毛不遂的人。

“你是唯一能帮我出去的人。”

黑影这么看萧逸尘，萧逸尘又何尝不是这样看黑影。

黑影始终没有告诉萧逸尘他的名字，萧逸尘也没有多问，他们开始商量越狱的计划。

“我们直接冲到牢房密集的那一片，把所有的犯人都放出来，让他们和官差去纠缠，我们就趁乱离开。”

“不行！”

萧逸尘断然拒绝了这个看上去最可行的方案，他不能因为自己要越狱就放出去这么多罪犯，那样轩国会天下大乱，这是父皇的天下，将来还是他的天下。

“那你说怎么办？”

黑影把难题丢给了萧逸尘。

“我不知道，但你说的这个就是不行。”

黑影忽然笑了，他额头长长的刀疤拉动成一个月牙，就像是脸上有两张嘴，两张嘴都在笑。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几个官差正在吃饭，每个人都心不在焉，大家都察觉到了萧逸尘身份的特殊，也都知道带头的在隐瞒。

肥头大耳的那个憋不住了，问道，“大哥，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带头的一口酒喝下，道，“你闭嘴！”

“轰隆！”一声巨响，把众官差吓了一跳。

“快走！”带头的招呼手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黑影一掌拍碎了萧逸尘的牢门，径直走进去，盯着萧逸尘的铁链。

萧逸尘很好奇，“想不到你武功这么好，这铁链你也能拍碎吗？”

萧逸尘充满期待！

“不能。”

萧逸尘倍感失望。

“不过，我偷到了钥匙。”

萧逸尘大喜过望。

“你不早说！”

黑影给萧逸尘打开铁链。两人刚走出牢房，就被赶来的官差包围了。

萧逸尘问，“怎么办？我们打出去吗？”

黑影看着他，一笑，“不用。”

黑影突然出手，锁住萧逸尘的命脉，把他抓到身前。

“你干什么？”

萧逸尘有些不明所以。

“你死了，我陪你去死。”

萧逸尘心想，也对，我要是死了，这家伙也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他们不敢杀你。”

赶来的官差越来越多，通道里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办？动手吧？”

肥头大耳的官差给带头的出主意。

然而带头的却说，“放了他，我让你走。”

“你是我的话，你信吗？”

带头的想了一下，如实回答，“不信。”

“那你说什么屁话！”

带头的感到略略羞愧，自己刚刚说的确实是一句不折不扣的屁话。

可是现在他实在无计可施。

“让所有人退开，不然我杀了他。”

“一个犯人拿另外一个犯人威胁官差吗？我平生第一次见。”

萧逸尘居然笑得出来。

带头的都快哭了。

“让不让？”

带头的无法决定。

“不如你在我的脖子上划道口子给他看看。”

萧逸尘居然给黑影出主意，伤害自己。

“我没有刀。”

“你可以用指甲。”

黑影果然用指甲在萧逸尘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有血沁出来。

带头的吓傻了，“别……别……别……别……你走，你走，你走，都让开，都让开，都他妈赶快给我让开。”

官差们在一片不解之中赶紧让出一条路来，让萧逸尘和黑影优哉游哉的退了出去。

萧逸尘忽然开口了。

“等等！”

“你还想怎么样？”

带头的已经受够了，可是看到萧逸尘的眼神，忽然又变得恭顺起来，“您请说。”

“我的东西还给我。”

“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肥头大耳的官差每句话都显得不合时宜。

“少他妈废话，还不快去拿！”

带头的踢了他一脚，肥头大耳的官差赶紧屁颠屁颠跑去，把装萧逸尘东西的口袋拿了过来，然而恭恭敬敬地递给萧逸尘。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