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萧逸尘来到内城城门外，见老婆婆的尸体已经被扔在路边，手里的钱已经被人拿走。

这内城不像外城那般无人把守，反而守城的士兵比一般的王城要多得多，尤其是这内城的城门本就不算太大，数量众多的士兵就更显得密密麻麻。

璃南国这是完全放弃了外城吗？这是为何？

如果说善城的外城如同地狱，那么内城就是地狱中的地狱。

这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江湖帮派，打架斗殴随时都在发生，如果你没有靠山，就意味着随时可能死去，如果你有靠山，就意味着你和你的靠山，随时都可能一起死去。

这里叫什么善城，这根本就是一座罪恶之城。

这里没有法度，没有道德，只有弱肉强食，只有森林法则。

谁强谁就可以横行无度，可是这世界上又哪里有永远的强？

一山总比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

朝廷下过告示，各门派，各家必须自扫门前雪，不许让自己的人死在路边，有碍观瞻。

得益于此，这内城里时常可以见到未干的血迹，却很少见得到死掉的尸体。

璃南国的朝廷早已经不管百姓的死活，他们只顾着收税，只顾着苟且偷安。

萧逸尘先前还想着可以去这里的衙门反映一下先前在山里看到的离奇命案，如今看来还是不要多此一举的好，这璃南国的朝廷显然对老百姓的死活早已经无动于衷。

他们为什么敢于不向米天狗敬献美女？难道是对自己国家的死活也早已经无动于衷？

或者说这个国家早已经死了。

萧逸尘已经察觉，暗中有不少眼睛在监视着自己。

不管这是些什么人，在这座罪恶之城里，所有的来者都可以看作不善。

他做好了随时应敌的准备，表面却平静如常。

还是正事要紧，不是说柳若言曾经出现在这璃南国吗？得找个人打听一下。

不远处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路中央跳一种奇怪的舞蹈，四肢伸开像是站立的乌龟在随风摇摆，时不时还拍拍自己硕大的肚子，当做鼓点。

这男人双眼迷离，一脸陶醉，像是进入了某种特别的状态。

萧逸尘看得一头雾水，这善城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他决定就问这个人，再换一个还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请问？”

中年男人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还在随风摇摆。

“请问！兄台可曾见过这个女子？”

萧逸尘打开一张告示，上面画的正是柳若言，那是他在德纳国的时候悄悄揭下的，这一路他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次。

那中年男人一见柳若言的画像，整张脸竟突然变成了黑色，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与恐吓。

“你认得她？”

不认得又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应？

“她在哪里？”

中年男人回头看着自己房子的方向，露出诡异的表情，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足以令每一个正常人感觉到由衷的恐惧，笑声之中包含着男女两个声音，一个猖狂不已，一个妖气冲天，这是两个灵魂同时发出的声音。

只是这善城的人们早已经习惯了各种诡异奇怪的罪恶之事，面对如此可怖的景象，居然一个个都显得并不害怕，甚至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看热闹。

中年男子笑了一阵，突然停住了，然后开始抽搐，嘴里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伴随着大量白沫冒出，眼里一瞬间布满了血丝，一阵青烟从他的头顶直冲云霄，片刻间已经烟消云散，中年男子晕倒在地。

不知死活。

众人议论纷纷。

“哈哈哈，这傻子一定是中了邪！”

“一定是被妖怪附身了！”

“不会是焱鬼吧？”

“屁，焱鬼哪儿会附身啊？”

“不会是神仙吧？”

“屁，神仙哪儿有这闲工夫？”

“还不知道被妖怪附身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好像被附身一下试试啊。”

这里的人就如同这个国家，已经无药可救了。

到底是因为国家堕落，才导致百姓堕落，还是因为百姓堕落，才导致国家堕落？

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只是一旦进入了这样的恶性循环，就很难再跳得出。

也可能，这就是长期生活在焱鬼阴影之下的结果，人们的灵魂早已经被焱鬼的罪恶所俘获？

人们开始起哄，要萧逸尘对中年男人的死负责。

“喂，快去报官，”

“别急，一千钱我们放你走。”

萧逸尘认出来了，就是这个尖嘴猴腮的玩意儿先前抢走了他给老婆婆的二十钱，他恨不得上去揍他个七荤八素，可是看这人的站位，以及他身后人对他的态度，显然是个不小的头目，此刻实在没必要多惹麻烦。

“官家更黑，到时候你就算肯拿出一千钱，怕是也走不了。”

这人还在继续敲诈，另外的几个帮派也加入进来，他们各自也要一千钱。

萧逸尘决定就当没听见，什么也不说，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这些混蛋就等着他一开口，然后就有了继续敲诈的由头。

萧逸尘看看地上的中年男人，再看看他刚才所指的房子的方向，他决定先去看看房子里的情况。

他每走一步，围观人群就跟上去一步，他再走一步，大家就再往前一步。

这看上去滑稽的场面，其实暗藏杀机。已经有人在琢磨，要不要杀掉萧逸尘，毕竟这家伙一看就是有钱人。

萧逸尘走到房子里，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这里跟他在山里那户农家见到的场景何其相似，却更加恐怖，几具尸体围成一个圆圈，圆圈中央的桌子上摆着的不是猪头，而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人头旁边还有一把带血的菜刀。

难道，是那中年男人用这把菜刀行凶杀人？

果不其然，人们已经开始哄笑。

“这大傻子，居然杀了自己全家！”

“他疯了吧？一定是疯了！”

“他妈的，这么刺激的事情，我们居然没看见！”

“难怪刚才我听到惨叫，我还以为是杀猪呢，哈哈哈哈。”

“果然是被妖怪附身了啊。”

被妖怪附身？不错，倘非如此，一个人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虎毒尚不食子，人又怎么会？

萧逸尘想起钱九十告诉他的话，柳若言是个妖精，不然怎么能够从米天狗的手中逃脱，而这中年男人居然杀了自己全家，还摆成这样诡异的阵法，莫不是真的被妖怪附身？

传言柳若言出现在善城，莫非刚才那一道青烟？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这世上果真有妖怪？

那个阵法一看就是邪魔外道所为。

萧逸尘遇事冷静，遇到越大的事就越冷静的特质又一次显现出来。他开始琢磨接下来的计划。

他将柳若言的画像展示给众人，以不容置疑的声音告诉他们，“我乃德纳国米天狗大王的特使，来你们璃南国查访妖人柳若言，你们谁能提供她的线索，一千钱不在话下，但是谁敢胡说八道，愚弄本官，我德纳国的手段想必你们也都有所耳闻。”

萧逸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果然唬住了在场的众人，人们联想到江湖上确有传言，说柳若言出现在善城，更加相信德纳国会派人过来。

而萧逸尘的口吻如此不容置疑，于是乎人们不断在脑海中自我暗示，这家伙就是德纳国的特使不错。

“我在四海赌场等待大家的好消息。”

萧逸尘不给众人过多思考的机会，一声口哨唤来白马，扬长而去。

然而，他走错了方向。

“喂，四海赌场在那边！”

“这大傻子，哈哈哈哈！”

人们一阵哄笑。

萧逸尘调转码头，红着脸朝四海赌场而去。

18、

萧逸尘并没有直接去四海赌场，而是先找了一家酒楼稍作休息。

他把白马交给小二，叮嘱他要用上好的草料。他对这匹白马很满意，他把跟施岸阔学的驯马技艺拿出来，发现自己教白马的的东西它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样的好马谁不喜欢？

这样的好马如果留在当初那个赌徒的手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家酒楼出奇的干净和安静，几处根雕和盆栽都显出特别的用心，萧逸尘知道，肯定是因为它的老板或者靠山足够强大，不然这善城里哪儿容得下这样的地方。

萧逸尘挑了一个能考到楼下路边的位置，点了两菜一汤，还有一壶茶水，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街道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场面，一群官差居然押着一群年轻女子先前走去，女子们的手脚都被绳子捆住。

莫非是璃南国的人在查找柳若言的下落？萧逸尘正想着，只见一个女子挣脱了绳子，向巷子里逃去，官差们一点也不慌张，只笑嘻嘻地看着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远，然后，其中一个官差张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女子脑后，女子当即倒了下去，死在路边。

这璃南国没救了！官差也如此这般，当街杀人。

“怎么？公子也想要几个姑娘？”

店里的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萧逸尘身边，他不由得感到不安，要是适才小二出手，他岂不是早已经……

不对，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沉，越来越痛，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

“公子想要的话，我们店里也有，很多，公子可以随意挑选，也不贵，五百钱就可以带走。”

五百钱，难道在这璃南国，一个女子的性命还比不上一匹马？可是先前给老婆婆十个钱竟然都不够买一袋米，这……

“也或者，公子可以留下点什么，否则……”

“否则，怎么样？”

小二明明看到萧逸尘已经摇摇欲坠，几乎晕过去，没想到他居然一瞬间突然又恢复了神智，显得更加神采奕奕。

“你？”

小二简直不敢相信。

“在菜里下了药，是吧？”

萧逸尘一边说着，一边又继续吃了起来，小二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明明自己亲手下的毒，怎么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萧逸尘每吃一口，仿佛就是在往他脸上吐一口唾沫。

“你别吃了！”

小二大发雷霆，将桌子掀翻在地，饭菜撒了一地。

“这就是你们璃南国的待客之道？你这样我可就不付饭钱了。”

萧逸尘在奚落小二。

这善城如此不善，他怎么会毫无防备就随便吃饭，在小二上菜之前，他已经悄悄吞下随身携带的解毒万灵丹。

这是他父皇亲手给他的，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是世间难得的奇药，千万不能胡乱挥霍。结果拿到丹药的当晚，他就服了毒药，然后在毒发之时又吃下了这解毒万灵丹，经过验证，这丹药果然有效。他绝不是什么莽夫，整个试药的过程，都让宫女小娥陪在身边，倘若有什么不测，她会马上哭着跑着去叫太医。

不用说，这丹药就是养心殿里那位神秘术士的杰作，萧逸尘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有些手段，这丹药确实有用。

“吃饭不给钱，可不是英雄好汉的所为。”

“屁，你都给我下药了，还想让我做什么英雄好汉？”

萧逸尘不吃这套，起身走到旁边的一掌桌子旁，一掌将那桌子拍的粉碎。

就这样，这酒楼里坏掉了两张桌子，不过拍碎和掀翻给人的感觉可完全不一样。

小二已经吓得一脸煞白，店里的其他人都赶到他身后壮胆杨威。

萧逸尘毫无畏惧，一步一步走上去。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他并没有再出手，而是转身走出了这家万业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