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几天了，外面还是天寒地冻，冷的越发厉害。

叶宅里那座模样别致的小石亭飞起的屋檐上挂着略显得脆弱的冰锥，花园中那条小路上都结了冰，还没来得及铲。除了浓绿的常青树，仿佛一切都是枯萎衰败的。

由于太冷，又怕路滑，秋桐提前下了晚自习回来。院子里点了几盏灯，有风从远处吹来，树影在灯光下婆娑，还带来了些许香甜的味道。

原来是角落里一株悄悄绽放的腊梅花。

秋桐偏离了原来的路，踩着青石板沿着香味走过去。

那花开的很好，颜色明丽，花朵繁密，一簇簇的，沉甸甸地坠在枝头，在风中摇摇晃晃，还有冰凝在花枝上。

秋桐很喜欢，忍不住从近处折了一小枝拢在掌心，想要给叶瑜辰看一看。

这地方很偏，青石板碎了几块，颠簸不平，秋桐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踩空，差点摔了跤。幸好眼疾手快用手撑住了，还是单膝磕地。

与平时相比，这时候还算的上早。秋桐一推开门，没料到就看见叶瑜辰已经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几份文件，他手里还拿着一份。

叶瑜辰听到了动静，微微抬头，对秋桐招了招手，“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原来还打算去接你的。”

秋桐欢欢喜喜地跑过去，坐在叶瑜辰的旁边，有点费力地脱了厚重的外套。

等两人靠的近了，叶瑜辰看见她膝盖下面湿了一块，便问：“怎么了？下面都湿了，冷不冷？”

秋桐才注意到，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就是看到花园边上有一棵腊梅，挺好看的，摘下来给你看看。”她的掌心摊开，露出那小小的一枝，上头坠着几朵明黄色的花朵，“那里有点偏，不小心磕了一下，不过没摔着。”

叶瑜辰皱了皱眉，弹了一下秋桐的额头，“这么大了，路都不会走吗？要不然可以等到明天白天的时候再摘。”

秋桐把手抬起来，很珍惜地放在叶瑜辰面前，“等明天白天就没意思了。现在花上凝着一层薄薄的冰，比别的时候好看。”

只不过在秋桐的掌心待的时间久了，那层冰早就融化成了水，湿哒哒的，娇弱的花瓣都揉成一团。

“都化了。”秋桐的声音里有丝失落。她很喜欢看漂亮的东西，推己及人，也想要叫叶瑜辰看到。

叶瑜辰把花接过来，“没关系，还是很好看。再说，”他顿了顿，大约是为了安慰秋桐，接着以贫瘠的语言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花再怎么好看，也比不过你好看。

秋桐瞧着他笑，脸上泛着些微的红晕，“人与花怎么能放一起比呢?”

“不能这么说，”叶瑜辰温柔地拂她的脸颊，“我觉得花好看，你更好看，怎么不能比？”

秋桐心里像是裹了蜜糖一样又甜又软。她对自己长得如何倒没有多在意，可却想要叶瑜辰多喜欢自己一些，无论在哪个方面。

叶瑜辰的脸是靠近沙发外侧，有个人的身影遮住了小半的光。他一偏头，眼角的余光便瞥到王妈现在沙发前，脸色煞白，嘴唇正发着抖，像是想要说什么。

叶瑜辰的目光一沉，锋利而尖锐。而那又是长年累月下来，过度的气势便压在王妈身上。

王妈从没有见过他这种模样，不敢说话，脸却更白，甚至在灯光下都显得有些透明。

叶瑜辰把秋桐放回原处，动作很轻柔，还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却没有丝毫放松。过了一会才放松，只听王妈才努力压着颤音说了一句。

“先，先生。”

秋桐回头，王妈缩着身体站在不远的地方，像是有些站不住。

“刚刚在厨房里听到小姐和先生说腊梅的事，”王妈勉强笑了笑，“我就想到腊梅也能做糕点，来问问是做咸的还是甜的好？”

秋桐讲要甜的，叶瑜辰却说要咸的，两人争了一会，最后还是叶瑜辰放弃了。

叹了口气，“拗不过你。甜的就甜的吧，今天先做着，以后再做咸的。”

叶瑜辰看了看时间，对沙发上的秋桐讲，“现在还早，要不然我带你出去逛一圈，我们也很久没有出去了。”

“晚饭也在外面吃了，晚上回来只再吃些点心。”

这话是对王妈说的。

秋桐怔了怔，看了一眼僵在原处，还没有回厨房的王妈，应了一声。

叶瑜辰让她上楼换一条裙子，再顺道拿上两人的厚外套。

楼下只剩下王妈和叶瑜辰。

“先生。”王妈的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影子倒立在沙发上，形单影只，“您和小姐……不能这样……”

“我只希望，先生和小姐都能……”

甚至已经全是哀求。

叶瑜辰无动于衷，他一贯是很冷漠的，只从不对家里的这些人罢了。

“不用说了，”叶瑜辰看着秋桐抱着两件大衣，已经走到了楼梯转弯的地方，语气放柔和了一些，“你先想一想。”

叶瑜辰接过衣服，替秋桐仔细的穿上，戴好了围巾和帽子。

王妈背过身，只低低地说：“先生和小姐，注意安全，早点回来罢。”

两人出了门，秋桐临走前朝后面看了一眼，王妈佝偻着后背，带着篮子正在釆着腊梅花。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人，生怕王妈摔倒了。

叶瑜辰拽紧了秋桐，把她推上了车。

秋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她撑着下巴，王妈发现这件事，也并不算意外。等到过了年，到了明年春天，秋桐就十八岁了。叶瑜辰原就打算到了成年的时候，便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所以前路自然要提前铺垫。而叶宅里，除了叶瑜辰和秋桐，最重要的不过王妈了。叶瑜辰这么想了，没有刻意，只是顺其自然，到了今天，便叫王妈发现了。

王妈总会想清楚的。有了她的接受，潜移默化，其他人也会慢慢接受。

“你不用担心，”叶瑜辰笑了笑，“等你长大了，就什么都好了。”

秋桐看着窗外，嘴角是弯着的。可过了一会，她又抿了抿唇。

路灯送着他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