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年前在梵仙山救了小狐狸之后,方见风也来此采过几次药,却不曾再见过那只小狐狸了。
待得方见风悠悠转醒,发觉自己正躺在半山腰的花丛之中,阿吱却不知跑哪里去玩了。
师父总说修行须尝人间疾苦,是以有许多佛宗能者走的便是“苦行僧”一路。可是方见风一直觉得修行应当舒舒服服安排好生活,好好吃饭睡觉,最好的便是如现在这般躺在山间吹着清风,一切顺应心意,才是上上之道。
方见风躺了一阵,正想去别处看看,当下一声长哨,呼唤阿吱。谁料大猫竟许久没有出现,方见风皱了皱眉,他自幼与阿吱玩耍,心知此兽能耐,绝不至出了危险,遇上了什么竟无回应?
当下又是一声长哨,大猫终于在不远处有了“嗷”一声的回应,听来并不焦急,反倒是隐隐有些悠闲与不屑。
“蠢猫,又浪费我时间。”方见风不耐烦地嘟囔着,往阿吱所鸣之处走去,忽然听得竟好似有些许哭声?方见风心下一凛,莫非是哪里来的弃婴?念及自己身世,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到处一看,阿吱正略有些不耐地用爪子挠着地面,面前一个小女孩,正坐在地上低声哭泣,年纪看起来比方见风要小一二岁。小女孩面色姣好,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更是惹人怜爱,身着一件橙色衣袍,头上有两只奇特的大耳朵,身后一条毛茸茸地金色长尾摇摆不停。
方见风怔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小女孩却已认出了他,泣道:“大哥哥救我!”
阿吱又冲她呲了呲牙,见方见风摇手阻拦,当下退了两步,满目不屑,显是阿吱凶态吓到了女孩。方见风走到女孩跟前蹲下,柔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是在镇上?”
女孩见大猫走远,她对方见风本就非常信任,当下回答道:“妈妈说小雨的全名叫温如雨,大哥哥应该是问这个?家里就在后山,镇上……是哪里?”
方见风又是怔了一怔,看着女孩形貌,道:“你是……妖?”才有些明白为何阿吱对她不喜。
女孩闻言又哭了起来:“呜呜,是小雨没有变好,尾巴和耳朵又露了出来,妈妈说小雨没有学会变人之前不能随便以人形在山上跑,很容易会被那些山下的坏道士抓起来的。不过大哥哥本来就认识小雨,应该没有关系的。”
“我……认识你?”
温如雨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当然啊!大哥哥救了小雨,妈妈说小雨要用一辈子来报答大哥哥。”
方见风这时才反应过来,吃惊道:“你你是那只小狐狸!你真的是妖!”想起师父的话,又想起书上读到狐妖报恩的传说,不想到竟真发生在自己身上。
温如雨道:“是妖……很奇怪吗?”
方见风连忙摇头道:“不不不……那个,你今年多大了?”
“八岁零九个月了……”
方见风道:“噫!那你比我还大一点哩!我也八岁,是二月的生辰。你也别叫我大哥哥了,我叫方见风,那个……字熠之。”
“字?”
“额……这个,师父说世间常人都有,就像和尚的法名,道士的道号……嗯,好像也不是……”
“法名……道号……?”
“哎呀,你别管了,反正就是另一个名字。”
“那我叫你熠之,这个名字好听一点。”
“好……”
“小雨没有字啊,熠之帮小雨起一个吗?”
“额……”
……
……
“你暂时不能修行,那就要学一些保命的法子,免得下山之后还没找到改变经脉的方法,就被别人打死了。从今日起要练的便是般若金钟罩的基本功,名作‘暮鼓晨钟’!”
明台和尚滔滔不绝地讲起金钟罩的理论,寻常佛宗弟子修习此术的基本理论,是以真元为辅,不断打磨经脉。在此过程中不但使经脉强韧,更让经脉吸收真元,练成之后受到攻击,便会随意念而经脉生出真元抵抗攻击。
而明台和尚将方见风捡回来时,便发觉他经脉与常人大异,不同经脉之间竟无相通之处,似是传说中的“天生绝脉”之体。明台和尚琢磨多年,想出另一种方式让他修习此术。此时的方见风正被吊在树上,明台和尚站在远处,一道一道的微弱真元直接撞向方见风的身体。
方见风虽可基本承受,但仍要装的哇啦乱叫一番,正如鼓钟一般,一敲一个响。
明台和尚的方法,正是以外力真元打磨方见风的筋脉,经过长年累月,使他被动的练成这门“般若金钟罩”。唯一缺陷便是经脉吸收的真元有限,不可自行吸纳灵气再生,是以金钟罩可使用的次数有限制,不过明台和尚倒似是早就考虑到了这点,丝毫不觉担心。
方见风一听说要被吊在这里打即将加入每日日程,不由得叫苦连天。实则他自三岁开始就被师父逼着学习各种东西,先是认字、内观,接着便是读书、背书、扎马步、打坐、品茗、练剑。
其中练剑是前两年才开始习练的,因为据明台和尚所说,修行者往往太过在意境界与真元数量,而忽略了武技的重要。方见风只须练好了武技,通读了佛经与道藏,日后若能修行,那将是一日千里之功。是以像般若金钟罩一类世人苦苦寻求而不得的神妙功法,有很多不是被磨练身体习得,就是牢牢地背在了方见风的脑子里。
又被逼迫着修炼“暮鼓晨钟”,方见风试探性地提出了条件:“日后我每天都要去梵仙山玩,还要带许多好吃的!”
见明台和尚怔了一怔,方见风本以为又要被骂一顿,却不料明台微笑着问道:“你可是又碰见那小狐妖了?”
方见风听他一下点破,也不再避讳,正了正神色,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小狐狸要粘着他报恩,他虽然极力拒绝,但是盛情难却,而小狐狸又长的很好看很好看……
明台和尚听得不耐烦,摆了摆手,道:“又没说不让你去。”
方见风闻言大喜,也不在乎明台和尚后面那句:“但要老老实实地完成每日功课才可以。”
于是方见风除了每日功课之外,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去找温如雨玩。他自幼在山中长大,所见均是和尚,唯一同龄的师兄如果和尚一心在佛学修行上,能有温如雨这样一个同龄的女孩一起玩,自是万分开心。而温如雨本就不曾见过多少人,方见风有各种古怪精灵的想法逗她开心,而她内心又暗暗将方见风视作恩人,二人感情自是愈发亲密。
……
……
又是转眼悠悠之间,六载时光已过。
在梵仙山的瀑布之下,汇聚成一平静湖面,湖边有一座可以看尽风光的小亭子,是狐仙温兰芷应女儿要求以法力修建的。是以一人一狐的名字命名的“熠雨亭”,而亭中正立着当年的小狐狸,现在已经长成玲珑有致的倾城少女。
英气勃勃的少年方见风提着烧鸡和小菜踏进了亭子,不顾少女一脸嗔怒,将饭菜摆好,就打算动筷子。少女温如雨一脚将他踹下凳子,娇叱道:“方!熠!之!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害本姑娘好等!”
方见风爬起来,满脸无辜:“小雨你不能怪我啊,都是那个老秃驴……今天好不容易终于把‘暮鼓晨钟’练的大功告成了,他就废了一堆话,明天居然才开始修炼般若金钟罩的第一层!”
“呸!你满嘴瞎话,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去扶他,少女径自坐下来,撕了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方见风嘿嘿而笑,坐在对面,手撑着头,就这么看着温如雨。少女瞪着他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方见风笑道:“我们小雨现今长得越来越好看了!比镇上那几家姑娘美了不知道多少倍,我瞧着你就饱了。”
小雨冲他一阵白眼,心里却颇觉好受。暗暗觉得脸上微红,连忙转移话题:“你说你师父的话可不能让我娘听到,不知道为什么她可尊敬你师父了。”
方见风笑着哼了一声,道:“我见过所有人里面,除了我自己以外,就没有不尊敬我师父的。就连如我师兄,那可是证得果罗汉金身的得道高僧啊,在我师父面前还不是毕恭毕敬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温如雨一边吃着东西,含糊地问道:“为什么啊?”
方见风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至今也不清楚师父的修为境界。有传闻说他是文殊大士应世,我看全是瞎扯!文殊大士哪里会像他这样整天唠叨不休!”
随着年岁增长,妖力愈盛,温如雨此时的形貌与一般常人少女无异。小狐狸吃完东西,便靠在亭柱上,赤着的双脚在湖水中微荡。
远处青山隐隐,午时的日光倾泻而下,通过湖面反射到人身上,尽是一片暖洋洋。黄衫少女的婀娜背影,衬着光晕,更是格外令人心动。
方见风吃完东西抹了抹嘴,瞧着这般美景,便不自觉地坐在小狐狸边上,又忍不住侧脸看着小雨的面庞。
小雨佯装不知,脸上却是微红,轻声道:“这边的湖泊,远处的清瀑,隐隐起伏的山脉,这里的风景怎么看都看不够。”
方见风想了想,认真道:“这些风景都没有你好看……嗯,或者说若是没有你这只小狐狸,这些风景在我眼里都无趣的紧。”
小雨啐了一口,低声道:“又来贫嘴。”轻声叹了口气,眼神中隐隐有些伤怀。
方见风哪知她的少女情怀,还道她当真心情不好,于是道:“我前天的时候在瀑布后面的山洞里发现了一道隐藏的机关门,当时寻不到机关的秘诀,回去看了些书又问了师父,今天想去试试能不能打开。”
小雨果然提起了兴致:“山洞里……有门?之前咱们怎么没发现?”站起身子,迫不及待拉起方见风的手道:“快带我去瞧瞧!”
……
……
少年少女牵着手一路小跑,来到他们在瀑布后面发现的山洞。整座梵仙山除了后山以外,全是二人玩耍的场所。
山洞洞口外水声隆隆不绝,在山洞内却安静许多,这里自二人发现之后,也并不常来,洞中湿漉漉的尽是藤蔓苔藓。
方见风借着水光在石壁上寻找一番,拨开一处藤蔓,抬头道:“应当就是这了。”
温如雨仔细一瞧,喜道:“这里还真有扇门。我看看能不能把它打破。”当下退后两步,气运丹田,双手向前推送,一柄气刃腾空而出,撞击在门上。
石门轰隆声响,清光隐现,一个巨大印符旋转而出,凭空显出一漂浮人影,只是此人身形均是光影,显是由法力汇聚而成。只听他口中发出沉重之音:“上古玄冰天术封印,闲人不得擅闯!”
四周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空气中的水分变成雪花飘动,温如雨只觉手脚冰凉,竟似完全被冻住了一般,急呼道:“熠之!熠之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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