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上神的脸阴晴不定，最后摸了摸小胡子，阴恻恻地笑了，“本来我还希望在这一劫后，还能和众仙友如常相处。但现在神君已成三界之敌，三界这一动乱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还不清楚，我也不再和你们虚与委蛇了。神册和天命谱的事我确实都清楚，但我是个聪明人，我又没办法劝服他不这么干。”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你们一个个像孩童一样天真又好骗，告诉你们干什么，你们信吗？说不定还会为了争一个功劳，上一级神阶到神君面前告发我，说我背后给神君泼脏水。别露出那种觉得我很荒谬的表情，我不荒谬，你们看怜花上神就能理解我，毕竟他可是为了神君做了不少卖身求荣的事情。”

怜花上神脸色也不太好看，眼睛和嘴都闭上，拒绝同他交流。千羽仙子在一旁看戏，甚至还鼓掌称赞道，“好一场神仙互扒大戏，你们多聊聊，把背地里那些腌臜事都翻出来，让你们看看这个神仙当的有多虚伪。我就不奉陪了，我早就知道。”

她走了，司命没有拦她，似乎是觉得这场面太可笑，笑了两声，也出了冥王宫，没人关心他去哪，他也不用告诉任何人，这是冥王宫，天界不复存在，不用他再守什么规矩。

地府之外的凡间的处境可谓水深火热，没有来得及撤走的凡人龟缩在神力加持的结界中瑟瑟发抖，看这一场神仙打架。

神君掐着蚩黎的脖子把他抵在地上，身上的气运之力像利刃一样穿透蚩黎的身体，将他分割溶解。

“鬼王号称不死不灭。”神君欣赏着自己的成就，“现在恐怕不敢这样说了。”

吞噬了天命谱和神册的神君已不同以往，他仿佛没有什么对手，曾经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蚩黎在他手上无法翻身，这种巨大的成就感让神君兴奋到失去克制。他肆意地运用天雷追逐着妖王，还推倒山川企图掩埋她，生灵的哀嚎他听不到，凡人的乞求他也不关心，他眼中只有狂热的战意。

长夜落在他眼前，前所未有的冷峻面容，“够了吗？你想要如何？将这天地毁灭？”

神君一时间被他镇住，又很快地调整过来，他露出庄重，慈祥的微笑，一如他以前在神君殿上坐着的时候，他向长夜招手，“过来，冥王。”

长夜衣角未动。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让你做神君如何，你统领着那些个小神仙，想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是喜欢妖王吗？我不杀她，把她送给你。”

叶桑从神君背后突袭，以掌拍向神君的天灵盖，却被他拂开，神君反身举剑刺向她，她缩小身形躲开，却还是被剑气震的腰间皮肉裂开。神君还想再追，被长夜抓住了剑柄，拉向了相反的方向。

九陌趁机过来救走情况不太好的蚩黎，还要嘴贱的刺激他一下，“哟，还鬼王呢，你跟他对上就没赢过。”

蚩黎本来快晕过去了，听他一说话又气的活蹦乱跳，“你连跟你爹正面对上都不敢，少在这说风凉话。”

“我又不是冥王，冥王对上他尚且吃力，我再去就是白送命。”九陌对自我的认知十分清醒，他抬眼看了一眼屏息凝神，想找个时机去帮长夜一把的叶桑，提醒道，“喂，徒弟！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阿芜了，别想着去硬碰硬。”

神君被长夜处处压制着，还能抽手来攻击他们，所栖身的悬崖崩塌了，叶桑和九陌搀着蚩黎找到另一处平地站着，眼看天空的裂缝越来越大，叶桑有点没办法冷静下来，“他想干什么，这样下去对他有什么好处。”

“等他折腾舒服了，再将天地一补，又是救世主，又是天地独尊。”九陌最了解神君的为人了，连想都不用多想就能说出神君会干出来的事。

天上长夜被神君推进了从裂口中流出来的水里，那水看似只是平常的水，但随着裂口越来越大，水流看起来就不太正常了。

蚩黎恢复速度很快，就长夜和神君缠斗这一会他又站了起来，严肃道，“水里有东西。”

果然，长夜从水幕外现身的时候背后尾随着一根骨刺，这根骨刺的主人——骨架构成的一只怪物从水中追出来，模样很像当年叶桑收服的枯骨女。不止一只，更多的相似的怪物从水里爬上岸，追逐着死去了的，或者仍在挣扎的生灵撕咬。

“这他娘的！”九陌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因为他看见自己为凡人设下的结界被这些骨怪毫不费力气地撕开了，里面的凡人犹如坠入了无边炼狱，到处都是被怪物咬碎的血肉，血和水混杂在一起惨不忍睹，那些被吃掉的人连魂魄都不剩。

他提剑而起，去挡住骨怪挥舞的骨刺。叶桑也看不下去，想尾随而去的时候把目光定在了天的裂缝之处。她呢喃道，“杀不完的。”

蚩黎站在她身边，说，“只要天地的怨气未散，这条裂缝不合上，怪物就杀不完的。”

他们对视一眼，蚩黎说，“我去吧。”

叶桑装傻，“我们先把神君解决了再说。”

“我说我去。”蚩黎勾唇一笑，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亲昵地蹭了蹭，这次叶桑没有推开他，他撒娇似的，“我知道你喜欢这个世界。”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它成为一片没有生气只有厮杀的地方，而补天这件事，只有他和她能做得到。叶桑知道，但她不想蚩黎去。

她拉住蚩黎，语气甚至有些凶，“不需要，没有人感谢你的，蚩黎，我也不会，你给我去帮九陌。”

蚩黎低眉顺眼的答应，“好，我最听你的话了。”

眼见着蚩黎去到九陌身边，叶桑才咬牙，小心地掀开衣角看看自己被伤到的地方，刚被剑气刮到的伤口其实愈合的非常快，现在只剩巴掌大的小口了。她手指伸进伤口拨了拨，隐约可以看见皮肤边缘的鳞片的绿光。

她看了一眼长夜，长夜其实不擅长打架，他能够从容应付神君的攻击，却没办法降服神君。仿佛感受到叶桑的视线，他往她这边望了过来。

烟火，雪花，春雨，烈阳，一幕幕画面在叶桑心头闪过，曾经她无忧无虑，以看遍这世间所有美好，经历所有愉悦为目的行走在凡尘，而现在凡间这一切都被绝望和痛苦的画面所替代。。

人间不再有花鸟，俗世不再有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