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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公子染指了》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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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毕,于小澜由于诽谤污蔑之过,当众向千扇致歉,千扇较心虚地受了,且免除最后一条处罚。

但前面几条过失是真,先前千扇自己也认了,处罚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最后,千扇和于小澜被罚去用膳斋种一个月的蔬菜,还要清扫公共茅厕……

千扇就知道,昨天听慕情兮提起那片菜园子,她就预感到它会和自己有缘分,只是没想到缘分来得这么快……

还有清扫公共茅厕这种处罚,究竟是哪个吃了翔的混账想出来的?这也太恶心人了吧!

身边的于小澜一声不吭领了罚,看上去备受打击。

千扇欲言又止,可想起自己已经得了便宜,便也木着脸领了罚。

虽然这处罚真是令她一言难尽,但好歹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于小澜已被她成功拖下水。

出了屋子,一条由尺余高的青石铺砌的大道几经曲折,通往主教学斋,道路两侧荫凉,皆是百年古木,郁郁葱葱,蔚然深秀。

千扇望着面前那道清隽逸然的墨绿身影,晃了晃神。

清风徐来,碧色衣摆掀起如涛,即使不着白衣,少年亦有别样风骨。

她想了想,捂着鼻子,小跑几步追上去。

司徒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嘴角微勾,不自觉放慢了步子。

“司徒兄。”千扇走到他身边,轻声唤道。

司徒未停,垂眼淡淡看着她:“颜同窗。”

千扇被他看得垂了头,如小鸡啄米般,一边与他并列而行,一边诚挚道:“方才之事,千扇在此谢过司徒兄。”

“举手之劳。”司徒漫不经心道,仿佛的确只是举手之劳。

千扇顿了顿,低声道:“只是千扇心中仍有一疑惑,司徒兄方才,为何说未见到我二人?”

其实千扇更想直接问,为何司徒扶玉要说谎帮她,而且于小澜还不敢辩驳?

这样一来,显得她先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免生出几分赧然。

可现在考虑到司徒的名声,千扇便将话说委婉了。

司徒静默半晌,尔后极为温文尔雅、慢条斯理地说道:“乌烟瘴气之人,我看不见罢了。”

千扇突然怔在原地。

司徒见她没跟上来,诧异回身望了她一眼。

少女半垂着头,神色不明,肩膀微微耷拉着,宽大院袍松松垮垮套在她身上,愈发衬得身姿娇俏。

他神色微动,默了一会儿,终是什么话也没说,步履从容,姿态翩然地走了。

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千扇的脸由红至白,又由白至黑,肩膀也从微微耷拉变成一起一伏。

他刚才拿她说过的话来特意堵她,是暗指她和于小澜两人皆是乌烟瘴气之人?

是这样理解的没错吧?

千扇咬了咬唇,现下,她和司徒扶玉的梁子是真结下了!

***

次日晨间,天色清丽,深山鸟鸣,教学斋中书声琅琅。

刚从菜园子里除完草回来的千扇面如土色,浑浑噩噩迈进教学斋,随手拿起桌上的书本挡住脸,整个人开始犯困。

她现在要比同窗提前半个时辰起床,才能既完成照顾菜园子的任务,又不耽误早课。

如此,歇息时间不足,同窗在攻读早课时,她便只能浑水摸鱼。

甚至,连司徒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千扇都无丝毫察觉。

讲堂上站着一名精神矍铄的小老头,自称姓方,是教习博物、经史等科的先生。

方老头严厉的目光沿着四周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第一排看着乖巧温顺的宋白栎身上。

宋白栎不明所以地被方老头叫上去,双手接下了一叠厚厚的书卷,又按照他的吩咐,分发给在座的各名学子。

走到千扇身边时,见她手上的书卷都拿反了,整张脸几乎埋进书页,宋白栎轻咳了两声。

然而,对方毫无反应。

宋白栎无奈,只得空出一只手去抽千扇脸上的书卷。

千扇本就是靠着书卷犯困的,东西蓦然被人抽走,一时没了着力点,于是整张脸朝桌上栽去——

“砰!!!”

千扇揉着无缘无故被砸疼的鼻子,抬头怒喝道:“是哪个混账……”

对上方老头闪着精光的小眼,怒喝声戛然而止。

同时,教学斋的书声也戛然而止,全场寂静无声。

宋白栎显然被千扇震慑到了,呆愣了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将书卷递过去,便迅速绕道跑开。

千扇默默拿起书卷挡住自己的脸,整个人缩在后面,尴尬揉着鼻子。

嘶,还好没流血。

两位小厮搬来一座紫铜螭兽鼎炉,半人高的檀香被点燃,青烟袅袅,香气四绕。

方老头肃然敲了三下戒尺,沉着嗓子开口:“尔等初入书院,天资俱佳,却不知具体几何。是以,今日几位先生各出几道考题,包含政史、算学、诗书、礼乐等方面,由老夫代为监考,测试诸位才学深浅。”

正在揉鼻子的千扇动作一顿。

方老头又继续道:“尔等七十余人,将根据此次成绩优劣列次,今后分为两斋,两斋分开修习。若有成绩不合格者,书院尽数遣回!”

戒尺点了点讲堂正中央的鼎炉:“请于一炷香之内,作答交卷!”

此话一出,众学子面上波澜不惊,纷纷挺直了脊背,开始提笔作答。

但也有内心在哀嚎的,比如千扇。

她握着手中的书卷,不信邪般来来回回翻阅,然而,越是来回心里头越是绝望。

她好像一道题都不会……

再偷偷瞅一眼旁人,为何大家都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连看上去最不济的姜桓和赵之晋都在奋笔疾书,这样衬得她尤其脓包啊!

千扇一脸菜色,视线又不期然地飘到旁桌上。

瞥见那张同样空白的书卷时,千扇两眼放光,差点冲上去与这位天涯沦落人抱头痛哭、互诉衷肠。

可没想到,千扇抬头一看,对方竟是司徒扶玉那位大佬。

千扇头脑瞬间清醒了,这是玩我呢?

司徒扶玉是谁?五岁作诗、七岁作赋,出入朝堂,明礼知乐,怎可能被区区几道考题给难倒?他定是因为其他原因才没即刻作答啊!

如此,千扇便成了所有学生中,唯一一个不知道如何下笔的。

察觉到方老头的视线,千扇赶紧装模作样地摊开书卷,提笔蘸墨,准备作答。

可,看着这些题目千扇就开始头疼。

方老头是怎么说的来着?成绩不合格者,书院尽数遣回!

当然,千扇本人根本不稀罕待在这劳什子书院,但是,她家老头子不这么想,吕太傅也不这么想。

况且,舒芳殿那么多话本子,也需要等她忍辱负重从书院结业,才能保全。

千扇只好硬着头皮乱答。

虽然她曾拜名师墨公子修习了四年,实际上,于小澜在官蠡晚宴上说的话还真没错,她的确没得到她师父真传。

不,不仅是没得到真传,是一星半点的真传都没有。

她性子本就顽劣,一开始墨公子还能悉心教导她,然而,她不仅不好学,好不容易学到的东西也很快就忘了,搞得最后墨公子喝得酩酊大醉,对月长叹,说她是他学术生涯上第一大败笔……

现在,这个败笔很快就要暴露于人前了。

毫无疑问,她师父积累多年的美誉,也会因此而受损。

千扇咬着笔头,越发觉得惭愧。

前头的三道题属于政事,皆是典型案例,分别涉及变革、赈灾和对外□□,让学生分析案例中的做法正确与否,并结合当今情形,给出新的应对之道。

千扇望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头皮直发麻,干脆随手一挥,给的分析皆是“善”,应对之道皆是“杀”。

一口气答完三题,总算不是白卷。

千扇本该松口气。

然而,看着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千扇觉得自己忒武断忒无知忒残暴,若为君王,那必定是昏君暴君。

如此一想,千扇便能理解,为何老头子死活不肯留她在官蠡继承皇位了。

经史题相对好作答些。

千扇读的话本子多,先不管话本子上写的是不是对的,但总能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对一两题不是?

题是一本正经的题,千扇的作答却颇不正经,连老拳国先帝因小老婆太多纵·欲过度而早衰早逝这类也写上去了。

算学题让千扇颇为头疼,她完全看不懂。

比如,今有委米依垣内角,下周八尺,高五尺,问积及为米几何?(出自《九章算术》)

千扇脑子里就在想,这是哪个不中用的出的题,与其费心费力去算一堆米的体积,怎么就不知道用斗斛去衡量?

再比如,今有竹九节,下三节容量四升,上四节容量三升,问中间二节欲均容各多少?(出自《九章算术》)

千扇看到此题的想法是,这竹子长得可真匀称……

后面还有几道更为复杂的算学模型题……

千扇万念俱灰地看向鼎炉,檀香已经燃了三分之一。

此时,司徒终于提笔蘸墨。

千扇垂头,心想,算学题就跳过吧,直接攻诗学好了。

诗学题仅两道,一题鉴诗,一题作诗。

鉴诗题其实是借断壁残垣之景抒国破山河后诗人心中的悲愤郁闷之情。但可能诗人的表现手法较委婉,千扇在字里行间找不到和诗人的情感共鸣,甚至以为是诗人家里遭了偷儿,偷儿还把他家墙给砸了所以诗人心情不大好……故千扇写下几句“钱财乃身外之外,保命更为紧要”以及“诗人应当扩宽心胸不要计较此类事”云云。

至于以“竹”为题作诗嘛,千扇咬着笔头想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就记到了那日初遇司徒的情形。

她悄悄侧头,偷偷瞄了他一眼。

司徒坐得端方斯文,认真答题的模样俊秀风雅,即使是戴着不那么好看的幞头,也难掩惊艳之色。

不过,不那么好相与就是了。

千扇又咬着笔头偷看了一会儿,司徒似乎做到了棘手的题,手中的笔顿了一顿。千扇忽然灵思一动,回头提笔写道:

碧涛幽簧掩夐绝,翠浪清溪映婆娑。

三千青黛垂云裳,七分颜色入烟霞。

而丝毫没有察觉出这其实是一首少女怀春的诗。

千扇写完后,又拿起来默念一遍。念完觉得很满意,刚要放下,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末字改‘罗’。”

惊得千扇手一抖,居然是司徒扶玉压低了声音在和她说话!

在大佬面前卖弄,千扇固然惭愧,可她更恼的是:“你怎能偷看我的答卷?”

天,他看出她写的是他了吗?

司徒扶玉忽然放下笔,微侧了身子,幽深沉静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千扇被他看得愈发羞恼,口齿不清道:“你,你还有理了?”

然而那道目光并未因她的羞恼而移开,千扇差点以为自己被他看穿了心思。

忽然,他又淡漠收回视线,未多一言,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千扇见他已重新开始答题,松了口气。

可回头再看那首诗,千扇又鬼使神差地将“烟霞”改成了“烟罗”。

改完之后,她又愣了愣,他竟然注意到了,她那天穿的是烟罗裙……

所以说,大佬的观察能力和记性就是好啊,连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记得这般细致。

好了,最后只剩下礼乐了。

小曲千扇听了不少,可这宫商角徵羽写在纸上,她却完全识不出来,更遑论让她评析?

还剩半柱香的时间,千扇很心塞,礼乐和算学都空着,她怕是不能及格。

而司徒已经收起笔,看样子已经作答完了。

千扇咋舌,他怎能这么快?比他先动笔都一个还没做完!

千扇开始忿忿,可她发现,忿忿没半点用,檀香还是燃着,算学题也还是空着……

走投无路之下,她头脑一热,忽生一计,窜头窜脑地撕下一张小纸条,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千扇捏着小纸条犹豫了半天,深吸了口气,趁方老头和旁人没注意,战战兢兢将纸条递给了最近的司徒。

全程,千扇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司徒垂眼,静静看着那张纸条,再打量那颗瑟缩的脑袋一会儿,实在没想到她会有这般大的胆子!

其实,千扇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毕竟方才的诗学题他也帮了她不是?虽然他俩有些不愉快,但没准大佬有颗乐善好施的心,愿意帮助她这种学渣呢?

然而,大佬迟迟没接……

千扇见方老头就要看过来了,立马收回手。

手中的纸条却在前一刻被司徒抽去。

千扇呆呆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实在猜不透大佬的心思。

方老头经过她身边,千扇又立马垂下头,一副认真答题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小纸条扔了回来。

千扇赶紧将小纸条收起来,藏在袖中偷偷展开。

才看了一眼,她便立马抬头看向司徒。

只见司徒依然端正坐着,目不斜视,似乎刚才扔纸条的人并不是他。

千扇面露意外之色,没想到司徒真抄了答案给她,而且还不是瞎掰的那种!

她再垂头看向袖中,不,何止不是瞎掰,简直太出乎她意料——小纸条上满是蝇头小楷,每一题的作答都十分细致,有些题甚至给出了多种解法……虽然她还是看不懂。

千扇陷入茫然,她现下越发搞不清楚大佬的心思了。

唯一可确定的是,除了那首诗,她之前的作答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有了对比,千扇觉得小纸条上的答案简直闪闪发光,而她自己的答案么……惨不忍睹,连修改都无从下手……

千扇干脆将先前的答卷揉成一团随便扔于脚下,另铺一张白纸重新作答,不,重新抄司徒的作答。

而她也不是傻的,小纸条上的东西自然不能照搬,语序她还是调了些的,甚至还特意做错了一两题。

抄完后,檀香刚好燃尽。

千扇拖拖拉拉到最后一个交卷,手心的小纸条已然被汗晕湿。

司徒起身离席时,瞥见千扇去了堂上交卷,眉目一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视线随意扫过,落在桌脚的纸团上,脑中却莫名浮现她方才念的那首诗……

心思跟着一动,他亦鬼使神差将那纸团捡起藏于袖中……

千扇回了座位,发现司徒已然离开,惋惜叹了口气,她本还想找他致谢来着。

姜桓经过时,见千扇正对着笔架唏嘘,轻嗤了一声,“好心”提醒道:“颜同窗,你还不去扫茅厕?”

千扇立马收回思绪,朝姜桓笑了笑,开口却是阴恻恻的语气:“不劳姜兄费心!”

姜桓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便和赵之晋勾肩搭背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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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厕异味臭不可当,千扇将面巾裹严实了些,仅清扫了一小会儿,便被熏得分不着方向而差点跌倒。

连忙跑出来透气,却在墙角处听到两位同窗在讨论方才的分斋小考——

“太难了!”

“虽然表现很镇静,实则内心mmp。”

握着竹帚的千扇悟了,原来大家都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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