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账向姜裂拍胸脯道:“我发誓以下说的话丝毫没有夸大的成分。”
“从前跟陈敏终一起任务结盟的人可都没好下场,不是被他利用做了枪使,就是被他欺骗到最后一刻,但是跟我和小曲就不一样,我俩都是老实人,坑蒙拐骗什么的不会干也不屑干。”
“那个叫小曲的是谁?”姜裂问。
“他啊,他在外边儿呢,我们准备里应外合包围陈敏终呢,干掉他咱们这次任务就能安全很多,别管他是不是鸦行者,你看他刚刚推了太常引,还能是个好人?”
“嗯,你说得也没错。”姜裂说。
长廊外响起脚步声,姜裂一把拦住彭账,嘘了一声。
陈敏终来了。
“快快快,姜裂姑娘啊,我只说这一次,你好好记住了,我们打个战术,一会儿你指认我是鸦行者,我指认小曲是鸦行者,如果情况有变,你就灵活应变啊。”
姜裂点头,一把将他推过窗户去,心里想这个胖少爷还挺会玩。
彭账翻落窗户的那一刹那,门咯吱一声被推开,陈敏终略一低头,进来。
他淡碧色的眼睛在幢幢烛火下终于有了些许温度。
“既然我们是夫妻,你率先走了,是不是不信任我?”
“我一向想走就走,再牢固的大牢也是这样。”姜裂一边穿鞋一边抬头看他。
“我们在这次任务里可是感情相当深厚。”陈敏终瞥了她一眼。
“嗯?”姜裂停住。
“你是飞绿山上剑宗的小宗主,有史以来资质最好的女剑仙,他们说你从小就聪颖顽劣,不是成大道就是惹大祸,而我是你的众多师兄之一,资质平庸,不入内门,只有每年年宴的时候,才能……看到你。”
“某种方面上……算是我单方面的青梅竹马。”
根据酆都的记忆,姜裂似乎记得盛大喧嚣的家宴后,她感到有人在看自己,于是转过头,视线越过重重人群,落在琼花花枝下的那双浅绿色眼睛。
“酆都给我的记忆上说,迎娶你,是我一生之幸。”他走近床畔,俯下身,那双眼睛温柔地望着她。
他一只手拎着她未来得及穿上的鞋,青年美丽动人的脸逼近,他另一只手将她揽入怀抱。
真柔软的衣裳,真温暖的衣裳,姜裂的脑袋搭在他的肩头。
“千万别信其他人,尤其是一个胖子。”
姜裂的一只手忽然抵在他胸膛上,笑了:“既然我是那样有前途的一个大剑仙,为什么会嫁给你,嗯?”
这件事情是一个空白。
“你可以自己寻找答案。”陈敏终起身。
他恢复了一向的淡漠神色:“不过劝你不要在我背后做小动作。”
陈敏终正说着,忽然一个流星般的火球从他背后冲过来,撞毁门窗,直顶他的脊背,陈敏终回首,一脚将火球踢开,爆炸声震耳欲聋。
姜裂赶紧蹲下捂住耳朵,硝烟滚滚中,她看到一个少年一脚踩断废墟,冲进来喊道。
“死胖子在哪儿,我来救你了!”
少年高高的马尾被蓝白发带所系,面容清秀甚至有些可爱,一身蓝衣,手腕上戴着银色护甲。
曲小院,贩卖灵魂到船上的贩子。
第五名成员出现。
截止到此,还剩下最后一名成员。
曲小院快速巡视一圈,只看到两个人,大叫不妙。
陈敏终皱眉,抬起手腕朝他走去,曲小院连连后退。
“哈哈哈,娘的,这个死胖子坑我。”
姜裂忽然想起胖子临走前的嘱咐,于是大喊:“暂时别动曲小院,彭账才是鸦行者!”
两个男人都回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刚刚私下,他想杀了我,却没得逞。”
陈敏终静静盯着她:“为什么不跟我说。”
姜裂忽然低头一笑,抬头目光锐利:“我并不确定你的身份,万一这次真有两个鸦行者呢。”
曲小院摸了摸脑袋:“怪不得他坑我,原先我还以为陈敏终才是鸦行者,这家伙可是一开始就把小作精干掉了啊。”
“那是他活该,那家伙无论是好是坏都会干扰我们。”陈敏终瞥他一眼。
曲小院见到姜裂,笑着揽过她的脖子。
“你是新来的啊。”
“跟着我混呗,保证带你赢。”他笑道。
陈敏终带着两人来到二楼,底下的权贵们纷纷抬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们连一口水都没喝。
曾经他们来青灯摇浪看了无数奇异的把戏,没想到有一天也落入把戏之中。
都怪该死的陈敏终!
“现在你们知道那个已死之人是谁了吗?”陈敏终问。
他们茫然环顾,有人跃跃欲试想要指认,有人缩着头听天由命。
姜裂一眼撇到正悠闲吃糕点调戏蛇女的彭账,上前一步,指着他高声道:“就是他!”
彭账惊讶地看着她,愣了一下,怒气冲冲地起身,涨得面红脖子粗,青筋毕绽,姜裂心下想这个胖子还挺会表演。
彭账大声冷笑:“陈敏终,你们这么快就开始结盟污蔑我了吗?”
“曲小院你这个死鬼贩子,这么快就背叛我,也对,墙头草才是你这个鸦行者唯一活下去的办法,曲小院就是崔禾!”
根据彭账的战术,由姜裂指认彭账,再由彭账指认曲小院。
测试这三人之外其余所有人的反应。
曲小院跳出来:“彭少爷,你有什么证据指认我,我估计姜裂夫人就是诈你一下,没想到你这么禁不起诈,一下子就慌了,拉我当垫背的吧!”
“哼,我看姜裂夫人诈得真没错,就把你这个鸦行者给诈对了。”曲小院愤愤不平地说。
陈敏终确实一瞬间被迷惑了,按道理说鸦行者只有一个,这三个人里,肯定有两个是在乱来。
姜裂指认的利益是什么?成功污蔑彭账吗?确实,现在姜裂的指认力度最大,因为姜裂甚至能说出彭账是用的什么箭,她是个新人,按道理根本就不会了解这些。
可如果彭账真的开箭射杀她,为什么还要救她?
彭账指认的利益是什么?趁机找个人脱身吗?但是他这样做,根本没人相信他,反而使得曲小院的身份更干净。
“给你们三个数的时间,要放弃指认的赶紧放弃,否则,我就当你们都在撒谎,全部杀了。”陈敏终动了动手腕,威胁道。
姜裂顺着台阶下了,极快地放弃了指认:“好吧,其实我刚刚只想摸一下彭账的底,没想到他这么禁不起试探。”
那么场面就很明显了,只剩下彭账指认曲小院。
姜裂原以为彭账也会顺着台阶下,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大大出乎了姜裂预料。
彭账死鸭子嘴硬,坚持指认曲小院。
“这家伙真的是鸦行者,他是崔禾,提示里的崔禾,他是夺舍来的,我有他夺舍的证据,真正的曲小院已经死了,一上船就被我豢养的恶犬咬死了,你们想想,现在没一个人相信我啊,我还这么坚持干什么,当然想让大家赢啊。”
彭账信誓旦旦,加上他说狗肚子里有曲小院的肉作证。
连姜裂也不得不怀疑曲小院。
既然主题是夺舍,那么跟夺舍有关的人就是最接近答案的人。
姜裂去船底牵来彭账的恶犬,她边走边思考,越来越觉得不对。
彭账最多只能证明曲小院是夺舍的,但是并不能证明曲小院是崔禾,那么曲小院这个人原本是谁呢?
她偷偷潜入曲小院居住的房间,越过一排排关着鬼魂的笼子,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烛火点亮,木板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彭账的名字。
“我只想要回我的身体。”一行字写在最底端。
彭账的身体是曲小院的?
姜裂匆忙牵着恶犬回到一楼,看到曲小院站起身。
“是,真正的曲小院确实已经死了,我不过是个夺舍者,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占据其他人的身体,我只想夺回自己的身体。”
彭账是船城城主的儿子,确切来说是义子,这个胖子是船城夜里的活阎王,人们畏惧于他笑眯眯憨厚面孔下的蛇蝎心肠。
他虽然胖却身材灵活,是屈指可数的大术师。
他维持着船城内无数的生魂游荡,同时维系着一个船城权贵最惊人的秘密。
没有人知道彭账从哪儿来,只是有人熟悉,他的脸,好像码头搬运包袱的一个小工啊!
但是这些贫苦的人们只是嘲笑自己认错了,他们哪里敢把这件事大声宣扬出去。
彭账确实是那个小工。
他从小就是镇里力气最大的孩子,孩子们说他是傻乎乎的大树墩子,他很老实,有时候东村的那个大屁股寡妇路过的时候,孩子们扯着他看的时候,他慌乱得不行,把头恨不得埋进土里。
他从不说乡俗俚语,因为他娘也不说,娘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教书的夫子说他虽然不是最聪明的,但是最肯吃苦。
他想多吃点苦,这样娘就能少吃点儿苦了。
远来的修行之人偶尔借宿他家的时候,说起有个船城,出一次船就能赚个金山银山回来。
他眼底闪闪发光,不是因为金山银山,而是修行之人口中,站在船上会看到最遥远的天际线。
仙人就住在那里,如果挨近他们,就能传达出自己的心愿。
想要娘亲长命百岁。
娘亲给他积攒了一笔钱,让他出镇去船城,当晚混账爹为了抢那钱去赌博,打坏了娘亲的一只眼睛。
彭账的鼻孔喷着气,他怒气勃发,用小牛犊一样的身体撞向父亲,父亲的头重重磕在石砖的墙壁,满溢下鲜血。
杀了父亲后,他逃出小镇,临走前他答应娘亲,以后一定乘着一艘大船回来接她。
他因为壮硕的体格,第一个被选上了一艘气派的大船。
在船上面,他遇到了一个衰老的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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