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这以后,小宫主的身体彻底废了,脆弱不堪,像一张随时被风吹破的薄纸,他彻底退出了继承人的争夺。
于是小师弟成为了圣灯宫公认的继承人。
小宫主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灯法,一下子灯法本领尽废。
在一次山下散灯大会上,招行月第一次走出家祠,她想看看那个少年遇到这样的事情后变得怎么样了。
众人见到小宫主沉郁的面色,怕戳到他的伤心处,于是都闭口不提,只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喂,小宫主,我们都想见识见识您的凛凛八重雪啊。”
“我们特意赶来,您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那个新人怎么会是小宫主的对手,小宫主故意输的吧,但是不会真的因为受伤,什么都使不出来了吧。”
他们挤眉弄眼,夹枪带棒地讽刺了几句,却不敢上前真地在小宫主面前大声说话,这些人在嘘声后立刻躲进了乌泱泱的人群。
招行月看到高台上那个少年下巴长出了一层青茬,他现在正被人看笑话。
人们用猎奇的目光看待天才的陨落,少年失魂落魄,面对嘘声手足无措的模样,就像小时候吃完那碗鸡蛋羹回木楼的自己。
“真丢脸,你这丢脸的模样还让我模仿不成。”招行月冷笑着摇摇头。
招行月一面不屑于少年的无能,转过头,一眼瞥见了刚才嘘声的那几个大汉.
她突然冲上前,一拳将人打倒,那天她把他们全都揍得鼻青脸肿。
“少看不起人了!”招行月莫名其妙的愤怒。
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长久以来自以为有趣的模仿,已经误以为自己真的是小宫主。
或者说,她觉得小宫主无所不能,一切问题在他手上都能迎刃而解,她跟自己这样的失败者不一样,而当小宫主也成为了失败者,成为了人们奚落的对象,招行月心里有一块地方崩塌了。
希望被泯灭了,哪怕她努力成为了小宫主那样的人,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摆脱不掉的烦恼。
招行月见识惯了人们的恶意,她怀疑烬鬼是有人故意召唤出来。
她将矛头直指向那名小师弟,她果然在小师弟书房里翻到了一大堆的关于烬鬼的书籍,这验证了她的猜想。
她要将这个发现告诉小宫主!
招行月的到来令小宫主略微惊讶,她每次都到访都是那样突兀。
但是小宫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本来开朗的男子忽然局促起来。
他们坐在拂陵山顶的巨石上,招行月按捺不住想告诉他,没想到小宫主饮了一口酒,从旁边提出一只朱红色的灯笼,晃在招行月眼前,让她愣住了。
“这是什么?”
小宫主说:“我跟小师弟合炼的灯,世间仅此一只,我用不上,给你啦。”
“为什么要给我。”
招行月望着被扔在自己怀里的灯笼。
“因为这是你提出来的建议啊。”
小宫主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一支什么样的香,他想起了曾被他误认为普通灯客的巫神大人。
那位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姑娘在他这里询问过一只灯。
“你上次提到过的,就是能让人拥有很多朋友的灯,我跟小师弟跑断了腿,终于在一位游侠儿的孤坟前找到了这只灯魂,我们冒险下酆都再三敬上魂魄后,终于取走了这只邓魂,虽然在炼制它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但是最后还是成功了,它的名字叫做双鹤故友灯。”
“愿你以后碰到一个人一见如故。”
小宫主望向她的双眼似乎有星子满溢,然后他披上袍子,起身欲离开。
“曲小院。”
招行月握紧了那柄灯笼,她来到这里原本是为了告诉小宫主,关于小师弟的异常。
“嗯?”十九岁的少年扬眉。
“多谢。”这句话落下,最终招行月没有告诉少年真相。
……
招行月以为曲小院是她的朋友。
招行月在小师弟每次离开熙熙山时跟踪他,直觉告诉自己,小师弟身上隐藏着秘密。
那天小师弟与小宫主一块儿下山,小宫主寻找客栈,小师弟却悄悄来到了另一条街。
没人发现招行月尾随在后。
没过多久,招行月就发现了小师弟惊人的另一面。
小师弟竟然在城内毫无原因地击杀了一名顶级驭鬼师。
那名驭鬼师是路过办事,却被小师弟追捕猎物一般逼到暗巷。
纵然是呼风唤雨百鬼低头的顶级驭鬼师,在小师弟手下十招都撑不过,或者说小师弟杀心太重了!
他很聪明,没有用灯法,用的是招行月闻所未闻的阴损的招子,有一些像自己从初代巫神那里继承来的巫术。
人倒在血泊良久,小师弟正准备离开,一转身却发现曲小院就站在巷口,小师弟面色如常,曲小院一脸不可置信。
伴随着一旁的尸体,这个场景仿佛一场噩梦。
直到驭鬼师的人浩浩荡荡要碾平了家祠,招行月终于知道当时小师弟用的就是换汤不换药的巫术。
但小师弟不是想嫁祸给招行月,他想嫁祸的是初代巫神,所有人都以为此刻招行月的身体里完全居住着那位巫神娘娘。
招行月平静地望着驭鬼师的人,说:“我没有杀你们的人,有一个人可以作证。”
她说那个人是圣灯宫的小宫主,小宫主亲眼目睹了谁才是真凶。
“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拜访过圣灯宫了,我们也曾将一些人纳入怀疑对象,但小宫主担保他们一定没做过,宫主也是如此。”
“小宫主看见了,不信你们再去问他!”
招行月仿佛再一次感受背叛,他声嘶力竭,百口莫辩。
“你胆子很大,敢杀我们的驭鬼师。”
“跟我们去王城一趟,否则我们立刻踏平家祠。”
小宫主明明看见了,不知道是为了保住小师弟的命,还是守护圣灯宫的名誉,他没有将真相说出来。
招行月被迫前往天都澄清罪行,死掉的不单纯是一个驭鬼师,还是一个大世家的公子。
在王城的十层地牢内,她度过了无数个酷刑,拷问的不是身体,而是魂魄,她才知道魂魄疼起来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但是她再也没有落过一滴眼泪,没有哀嚎一句。
她死不认罪,她何罪之有。
招行月只是万念俱灰,对小宫主的憎恨,对整个圣灯宫的憎恨让她整个人疯狂地想要报复。
“我们现在终于知道你是清白无辜的了。”红袍的男人蹲下身。
“你一定知道很多关于圣灯宫的秘密吧,跟我们合作如何。”
招行月抬头,充血的双眼疲倦地盯着他。
“熙熙山马上就要变天了。”红袍黑衣的男人嘴角微笑。
毫无疑问,她答应了跟他们的合作,这真是她出生以来最爽快的一桩合作。
“熙熙山和渺渺山过年的时候就会放烟花,很美很动人心魄,可是我后来发现,圣灯宫上空绽放的血花才最好看。”
招行月回到家祠,展开了她丧心病狂的报复。
纤弱孤僻的少女长大了,她的心不再像婴儿一样脆弱,他们总觉得可以无穷无尽地欺凌自己,先给自己安排虚假的朋友,然后毫无顾忌地剥夺自己的时间与生命,最后是狠狠的背叛,这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
现在她的脉搏里涌动初代巫神那蕴藏无限的血液,她也想强横任性一回。
她怀抱着蛊精,开一条血路,来杀长老们,长老们瑟瑟发抖,匍匐跪了一地,他们很惶恐,嘴里一直念叨着自己该死,却企盼她高抬贵手。
“巫神大人,我们一直尽心尽力服侍您,我们对您一直那么忠诚,我们一直努力让您复生。”
“是吗,那你们还不够努力。”
招行月附身,嘴型长得很夸张,声音却很轻:“我是招行月。”
我是你们早以为被吞噬干净的孩子招行月,没想到吧,我愚弄你们那么久。
招行月将他们每个人的头颅制成蛊盅,然后将圣灯宫所制的添寿灯的秘密告知天下。
圣灯宫遭到那一场屠戮的时候,招行月一边舀着热乎乎的鸡蛋羹,一边坐在河畔的白石上,仰头看熙熙山上的血花爆开一朵朵。
可惜这其中没有小宫主的血,早在一开始事发前,宫主就有所感知,她调遣曲小院运送一批灯谱,离开熙熙山,这也是为了保存圣灯宫的传承。
当时小宫主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没人知道他是死了,还是背叛投敌了,或是隐姓埋名地活在世上某个角落。
一滴血溅落在她光滑如玉的鸡蛋羹上,招行月舀起来,想着这要是小宫主的血就更美妙了。
她起身,撑伞,圣灯宫下血雨了。
宫主认罪被关押在王城,圣灯宫内有人叛变,有人溃逃,但还有一群人在坚守。
苦苦支撑到十日后的,只剩小师弟一人。
不愧是他,哪怕最后一场大剿杀,仍然让他用最后一盏灯扳回一城,成功逃脱。
小师弟失踪了半个月,众人都以为他逃到天涯海角,隐世不出了。
没想到半个月后他回到了渺渺山,背着一个小姑娘,来找招行月做一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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