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回头,只见莲儿双手捧着个木桶,手臂脸上都被炭灰染的黑黢黢,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土。正垂头丧气的走来,见到我又立马撇过脸,抿紧唇角一言不发。
我长吁一口气,将剑重新收回。问道:“你去哪了,怎么弄的如此狼狈?”
“我本想着舟车劳累这么久,公子许是应该洗个热水澡,便去东边的柴房搬了柴火烧水,谁知烧到一半被客栈的伙计给赶出来了。那些伙计又凶气力又大,我同他们讲理他们竟是威胁要我的命。”莲儿越说越委屈,抽泣着鼻子微微红了一圈。
我不语,让莲儿带我去到客房,将房门仔细的合上,确认不会有人闯入。才压低声音问:“你在柴房可有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莲儿放下木桶,抹了一把脸,炭灰在脸上被晕开活像戏台上的戏子。她认真的想了想,才道:
“我去拿柴火的时候,倒是听见有牲畜的声音,呜咽呜咽的叫唤着。”
“听的出来是什么吗?”
“那叫声很是稀奇,说是猪叫声又不太像,我从未听过。”
听了莲儿的回答,我只静静坐着思考了一会,心中恍然。
见我紧皱眉头脸色微变,莲儿偏过头一想,小心翼翼的又说:“公子若是对这怪声儿好奇,不如让莲儿再偷偷的去看个仔细。”
闻言,我忍不住失笑道:“不急这一刻,今夜只管照常歇息。”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阵阵敲门声,我屏气凝神轻轻问了一句:“何人敲门?”门外的人答道:“客官我是按照掌柜的吩咐给您送饭菜来了。”
只见一个小厮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个食盒笑容满面的看了看我和莲儿,依次将饭菜摆好在桌上。莲儿眸子一亮,咽了咽口水,一眨不眨的盯着桌上的饭菜。待小厮说完“客官慢用”便退了出去将门关上,莲儿满脸喜色凑上桌前:“这些真的都是给我们吃的吗?”
连日的驾车赶路都是吃些干饼子粗粮饱腹,摆在眼前的热饭热菜确实让人食欲大开。我拿起筷子拨弄了盘子里的食物,又夹起来凑在鼻尖嗅了嗅,闻到某种很熟悉的花香味,心下一沉猜想这家店就是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住店的客人。
这菜里放了大量的麻痹神经的药物,虽不会对身体有多大伤害,但却能让人几天内四肢无力嗜睡懒怠。
确定饭菜有问题后,我端起一盘菜全部倒入一旁的痰盂里。莲儿见了想要阻止,又犹豫着端起饭菜像我一样的一股脑的倒掉。看着眼前的一切,脑中突然又回想起白日里走错厢房听到的那求救的声音,那绝不是错觉,在这家店的某个位置或许有个女子正被人所迫害。
想到这心底不禁苦笑,我本是取人性命的剑客,现如今竟担心起他人的安危。
心下打定主意,吃了几个饼子充饥,我让莲儿睡在床榻上,独自和衣半倚靠在一旁的长凳作假寐状。
这荒郊野外连个更夫也没有,我估摸着丑时刚到,睁开眼等到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拿过床头的油皮纸灯笼推门而出。客栈内外万籁俱寂,我轻手轻脚走下楼穿过前庭,按照莲儿事先告诉的地方朝东边后堂的柴火房寻找。
可到了便知道这伙房除了成堆的木柴,也只剩下几口灶台,根本看不出丝毫不妥。我将灯笼点燃,因为事先罩了一层薄容纱,点燃的灯笼照明的范围及其的小。举着这点点微光脚步缓慢的将四周打量了一遍,奈何并没发现除了我自己以外的活物。四周静的能听到衣裾摩擦的细微声,我知道若是长久逗留,必定会有人发现这里的不寻常。
欲吹灭灯笼原路返回之时,一声“咚咚”的敲击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声音及其小,若是在白日里便会被各类杂声掩盖。我迅速四下查看,这声音是从何处传来,难道真如莲儿所说这里有不知名的生物,又或是客栈里的人发现这柴火房有人所以循声而来?几种可能在我脑子里闪过,踱步探寻之下,突觉脚下的一块地有所不同,似乎触到什么异样。
蹲下身用手拂去地上的泥土木屑,用灯笼细细照看,竟是一个环扣状的东西。我迟疑着用手扣住,轻轻提起来,地上的木板被随之抬起,木板下是个刚好能容下一人进去的洞口。
是地窖!
客栈里有地窖并不是稀罕事,凡是客栈都会挖地窖,三伏天便会利用地底的凉爽低温来存放易受高温影响不耐腐蚀的食材,稍大的客栈酒楼更是会有专门的冰窖和酒窖。
我顺着洞口的台阶矮身下去,将封口的木板重新合上。“咚咚”的敲击声变得尤为清晰,果然是从这里传来的,走了数十步便到了平坦的地面。举起灯光,模糊中看到一团黑色的影子聚集在一个角落,因为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声,心里断定这大概就是莲儿听到的声源发出所在。
走进几步,那团影子也感觉到有外人到来,突然一并如惊弓之鸟,发出“呜咽”声不住朝里挪动躲闪。
虽说这地底的声源很难传到地面,但是在深夜的寂静中必会被有心的人发现,倘若被这客栈的人抓住,以我的身手自是能逃脱,可我不能不顾莲儿的安危。于是走近一人,悄声说:“莫要声张,我是来带你们离开的,若是引来客栈里的人,你们休想逃脱。”
见他们仍旧瑟缩着身子呈惊恐状,才发现原来他们的眼睛被白绫蒙住,难怪无法信任于我。我放下手中的灯笼解开其中一人遮眼白绫,微弱的光线下,那人缓缓睁开了眼。我来不及细看又解开缚住其双手的绳子,绳子刚落地,我突然就被人长臂一揽,因受重力的惯性我跌到那人身上,扔在一旁的油皮纸灯笼也被迅速吹灭。
一个冷的不沾任何情绪的声音迅速道:“都别出声,有人来了。”
说话的人双手将我环在胸口前,背对着下地窖的台阶,因为视觉的死角恰恰让我很好的隐藏起来。
被人抱在怀中感到些许的不自在,头贴着的位置听到如雷鸣般的心跳,环着我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着,却尽力的将我用他的整个身体挡住。几乎小到听不出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别怕。”不知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
果不其然,在及其安静的环境里,头顶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什么东西被拖拽着丝丝拉拉的声音。因为我并未闭眼,睁着眼努力尝试着适应这浓墨般的黑暗,有光源从楼梯那传来,接着这光源越来越大,竟让人感到刺眼。我只能透过头顶的影子看到隐约是有人一步步走近,手上还扯着长长的“丝带”状的东西,那“丝带”连着一个看不出的物体随着移动也发出阵阵响声。
来人突然停下,“嘿嘿嘿”的笑的毛骨悚然。原本揽着我的手更加用力,整个脖子都贴着我额头。“砰”的一声有什么被丢了过来,终于有人受不了恐惧开始用被堵住的嗓子发出哭泣似的怪声,我听了心道不好,若是太过惹人注意定会让人发现这地窖里多了个人。
可是那人似乎对周围喊成一片的声音不以为然,头顶的人影慢慢的朝外走去,光源也随之越来越小,直到传来木板被扣住的沉闷声,周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晦暗里。
我屏住呼吸听了一会,确认再无其他动静才推开抱住我的人,他似乎也在刚才那会用尽了力气,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
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将带来的纸灯笼重新点燃,顺手将灯笼上的面纱也去掉,光线照亮了整个地窖。首先映入我眼中的是一个长发胡乱散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身上看得见的地方无一块完好,伤口处血迹斑驳甚是触目,暗红色的血液流下来,跟蜘蛛似地爬满周身。被头发遮挡的嘴角也有大片的血痕。
看了这情景便猜出这就是刚才被拖拽进来的女子,她的双手未被绑住,以一个及其扭曲怪异的形态垂在地上,甚至连眼睛嘴上也没有任何遮挡。我心一沉,有了另外的猜想,走过去将女子整个面目朝上,掰开果然发现她的舌头已经被割掉,早没了生的气息。
想起白日里听到的声音,许就是她的求救声,如今却横尸在此,不免心中叹叹。
我又回头看其他人,此前将我挡在怀里的人正无力的靠在墙角,我这才看清他的样貌,约十八十九年岁的样子,竟是生的明眸皓齿及少有的俊美。大概是被灌了许多麻醉的药物,整个人显得疲倦萎靡,眼睛却又清又亮至极。发束松散如黑色绸子般散在肩头。见我望着他,眼底星光渐敛,雾气重重眼眸暗了一暗。想起刚才被这样一个男子的躯体抱住,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我一一替其他人解开眼帘上的布绫,松绑了手脚上的绳子。
获得自由后的人都喜极而泣,纷纷向我道谢。我这才发现原来被关的有男有女,年纪都刚过十六七岁,容貌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想来这家店正是以囚禁这些人做些皮肉生意来维持生计。
看着人群里仅有的几个男子,自古只听说青楼多红颜,虽历代也有将年轻男子收去当面首的例子,但亲眼见到这般情景,心中甚是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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