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手取一支画笔,着上绿色,点在水中左上角,不断重复,很快,绿色在水中晕染一片,左手取另一支笔,着上棕色,在绿色下方沿直线而下。初具模样,右手取第三支笔,缓缓在边际勾勒,围观众人只看到在她悠闲的笔法下,一棵古树便描绘出来。
江世知目光看向古树,千雨熙不停笔,再换画笔着色,红色梁木的凉亭跃然水面,一女子坐在亭中抚琴,点点白絮落在琴上,一对春燕不知是被琴声吸引还是被弹琴的女子吸引,停靠在亭间栏杆上徘徊不去。
千雨熙看向江世知,他的目光定在画中女子身上。不错,这幅画正是千雨熙在百疏影房间所看到的江世知所作之画。
“世知兄,接下来你看仔细了。”千雨熙提醒出神的江世知。
江世知回过神来,一片忧伤的眼神之中流露出温柔,和世间的男子一样,遇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再冷清孤傲的人,也会和平时不一样。
围观的人被这副画作惊到,这种画法闻所未闻。文人雅士最是重视文房四宝,这画作竟是撇开其中一宝,本来之前看笑话的人还抱着玩笑之心,对水上作画嗤之以鼻,现在就在眼前看到千雨熙确实画出佳作,震撼的心不言而喻。听到她对江世知说的话,众人都以为她又有什么新奇之招,都目不转睛看向她手中的画笔。
千雨熙淡淡一笑,手中的画笔染上少许白色在水中绿叶上一点,接着用画笔在点上向前延伸些微,分出七八条线条,如一个根点向外扩散,不过白色在水中并不显色,她画的也很小,大家都猜不出来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如此画了五六个,千雨熙停下,重新着上红色,画笔接在刚才白色的线条上向外延展,每根线条虽细而短,但在她的手中,衔接的分毫不差,无丝毫违和感。都接完以后,她放下画笔,“好了。”
江世知盯着画作并不出声,大家看到水中的画作一头雾水,本来想他可以解释一二,但看他失神不同往日,并无人出言询问。亭中一时寂静。
“好画作。”须臾,一人出声道,率先鼓起掌来。
千雨熙看过去,正是刚才出言维护她的男子,男子其貌不扬,穿着也不似其他人雍容华贵,不过忘不了的是他的一双眼,虽然刻意隐藏,但眼中的光亮还是锋芒闪现。
他边鼓掌边走近前,毫不掩饰的夸奖:“这合欢花画的真是巧妙。”
大家听到他的话,再凝神去看画作,果然,绿叶之上有红花,白色的须根上红色的柔毛,可不就是合欢花。绿叶隐衬间,花的形态各异,整体的画作平添雅致和新意。
“不过,自古绿叶红花交相辉映,不知阁下为何分散开来,一幅画作完后再添红花,恕在下愚钝,不甚理解。”男子不解道。
“她是画给我的。”一旁沉默的江世知突然道。
男子勾唇,“原来如此。”
千雨熙笑道:“世知兄明白就好。”
江世知行礼,多了几分真诚,“多谢千兄。”
坐在上方的解九奕三两步下到台中来,一手准备搭上千雨熙的肩膀,看了一眼亭边默不作声的君如墨,还是收回了手,“小无尘果然厉害,你们这三老,赶快来评判。”
他这个三老,指的当然是坐在主位的三位主官。不少人的心中又是一跳,这三老的辈分和威望在江湖中极高,便是这火国的皇子火琰,对这三位也是礼让三分。
出乎意料,主位上的三位并未生气,一人首先离开座位下到台中,“你这解猴子,急什么,小老儿这不是下来了。”
“醉老头,你看小无尘这画法,别具新意,我看这五国之内论新意都比不过小无尘去,要是我是这主官,这一轮就是小无尘赢了。”解九奕拉起下台的醉零,直接拉到画前。
“你这解猴,胡闹了点,不过这个想法倒是对的。”醉零站在画前仔细打量,越看越欢喜。
千雨熙看向解九奕,他是火琰请来的,怎么现在帮自己说话了。这疑问没有问出口,已经有人帮她问了。
火琰身边一人已然愤懑不平,“解少爷,您可别忘了,是我家皇子请您过来的,现今怎么帮着外人说话了?”
解九奕很无辜,“本少只是帮本少觉得好的一边,这有错吗?小知那几根破竹子本少看了十几年早就看腻歪了,折腾来折腾去也没个新意。”
咳。一声清咳。
主位上的文清也走下台来,“你这小猴头不可胡说,世知的画技在这大陆之上名声远扬,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是几根破竹子。依老夫看,无论是画法还是笔风,世知都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现今无人出其左右。”
江世知躬身行礼,“多谢文清前辈。”
文清拦住他的动作,“世知无须多礼,你年少天赋已高出同龄人,一路走来,难得的是一直保持初心,老夫看在眼里也甚是欣慰。”
两位主官各有偏向,亭中众人也分为两派。
解九奕哼了一声,转向也走下台中的卧风,“卧老儿,就差你了,给句话吧。”
千雨熙也看向这个老者,他眉目和善,慈祥的脸上笑意满满,和醉零的随性不同,也和文清的睿智不同。
老者走到画前,端详起两幅画,抚了抚白色的胡须,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两位一个浓淡相宜,妙趣横生,颇具君子之风;一个别具生面,精彩绝伦,创新独具匠心。”
“卧老头,你就被打哑谜了,这一场你更倾向谁吧。”解九奕直接道。
花少谨立在一旁,也温言道:“卧前辈,醉前辈和文前辈各执己见,不知您的意思是?”
卧风依然不缓不慢,“二位各领风骚,老朽也无从裁决。老朽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不如就由在场众人选出这场比试的胜出者,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本皇子觉得此法甚好。一来也不为难卧风前辈,二来,也保证了比试的最大公平性。不知花少觉得如何?”一旁的火琰接道。
“少谨并无意见。”花少谨点头赞同。
“等一下。”江世知忽然开口,面向三位主官,“这次比试,世知认输。”
“世知,你这是?”文清不解。
江世知一笑,“文前辈刚才言,您最欣赏的便是在下初心一直未变。敢问文前辈,何为初心?”
“自然是做一件事的本意和初衷。”
“多谢前辈指教,世知也这么认为。千兄此次胜出,不是在于他的标新立异,而是在于他的情谊。论画作,千兄的新意和在下的画风不相上下,但此次比试,千兄一语点醒梦中人,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文清轻叹,不再言语。卧风开口,“你可决定了?这最后的结果还未可知。”
“是,世知已输。”江世知点头。
“如此,恭喜千公子拔得文试头筹。”卧风向千雨熙道。
“世知兄,礼让了。”千雨熙向江世知一礼。
“不,在下感谢千兄。”江世知扶住行礼的千雨熙笑道,转身对火琰道:“大皇子,在下不才。”
火琰虚扶起江世知,“江兄不必多虑。解少既然来了,接下来的比试你大可放心。”
解九奕一声轻哼,没有拒绝,算是应下。
解少,解九奕?他要参加接下来的比试?
千雨熙回到座位坐下,心中风驰电掣转过很多念头,她看向站在台中的火琰,众人的脸上皆是惊讶,但他一派平静,过于淡定,仿佛早已料到比试的结果,又或许,从一开始,他便不希望文试会赢。
千雨熙想到解九奕和江世知自小相识,两家是世交,这次火琰借此比试拉拢江家,必也不会放过解家。可解九奕的性子一向随心所欲,江世知可以拿江家压迫,可对于解家此法却不行,解家族人擅术法,外人并不知其具体实力,没有把握之前不宜妄动。
唯一的办法,便是解九奕自己愿意。此次巧的是,解九奕刚好和她相识,文试也偏向她,这样接下来的比试他便无法再拒绝。原来从解九奕来到这场比试,他便已是局中之人。她敢打赌,就算此次比试不是她,江世知也不会赢。
解九奕的武功和术法她都见识过,都是一绝。如果接下来解九奕参加比试,那么花家赢的机率小之又小。可是,火琰怎么保证这次比试后解九奕一定会站在他那边?
千雨熙看向台上坐着的火琰,他正气定神闲和身旁之人说话,好像一切皆在掌握之中。旁边的侍从适时的添茶,茶是好茶,千雨熙隔得远都能闻到茶香。
侍从?
千雨熙像想到了什么,环顾了亭子一周,果然不出所料,亭内的侍从大多都是红色眼眸。五国人眼眸颜色各不相同,红色便是火国的象征。花家之前虽也是火国大族,但其祖上是星国之人,因此眼眸的颜色并没有火国本地之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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