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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如梦了如尘》第三十章 路由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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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花少谨沉声打断:“福伯难道不知道,今日比试若不是青羽的拼命,此时此刻,我花府上下几百人口怕是已经没命了。”

福伯震惊的抬头,“家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福伯应该明白。父亲一直以和为贵,一退再退,而等到的不过是我们家族埋没,远离乡土,如今,更是牵连杀身之祸。青羽今日的表现足可见三叔一脉的诚意,纵平日里脉系不同屡有冲突,宗族有难之时,花家便是一个整体。今日之事后,花家之路,将由自己谋划。”

“家主,你这是要背离老家主的遗言!你可知火国皇室不可得罪,主要原因是他背后的神秘力量。”福伯的心紧了起来。

“福伯,难道今日的危机还不能让你警醒?我只明白一点,在我手中,花族不可覆没。”花少谨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福伯轻轻一叹,终是不再说话。

“福伯年事已大,已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少谨已命人接来你女儿一家,今日后便好好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日子吧。”

珠帘的噼啪声扰断了桌案上的烛火,昏黄的烛光下跳跃出几点星子,福伯看向走出房间少主的背影,他的身影依然清瘦但已经有力,一己之肩已经可以背负起整个家族的命运,这让他想到了老家主年轻的时候,因为这样的信念他们结识,而自己甘愿在府中献出自己的一生,一瞬间好像突然意识到他已不是孩童时缠着他索要玩偶的少年。

正如火光中跳跃的火星,他是新起的朝阳,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他不知道,眼前的背影也不知道,但他有信心,这个他一手看大的孩子从没有让他失望过,他对着背影深深躬身,“多谢家主。”

月华静静笼罩着庭院,丝丝如水似女儿的柔情,有人喜欢太阳的炽烈灼热,自然有人喜欢月亮的明洁清冷。湖水静的没有一丝旖旎,湖心躲藏着银灰色的满月,这样的景,这样的夜,适合喝酒赏月。

湖心亭中,白日的杀机消散全无,皎洁的月色像给二人蒙上了一层面纱。

“你真的不喝?花家的酒可是一等一的佳酿。”千雨熙故意将手中的酒杯凑到江世知的面前,甘醇的酒香扑面袭来,江世知神色清淡,丝毫不为所动。

“好吧,那我可以独享这美酒了。”千雨熙了无趣味收回了手,没了饮酒的伴,她一个人还是喝的甚为享受。她的样子很懒散,身子倾斜斜倚着栏杆,右手搁在右腿屈起的弧度上,左手随手拿着酒杯,眯起眼的动作看起来随性大方。

这一个姿势并不优雅,特别江世知出身世家大族,所见的男子都是温润谦和,彬彬有礼的公子范儿,但眼前的人他并不反感,反而他这样随性自然的动作让他觉得自由一股水木清华的风度。

寡淡的神色难得多了几分神采,江世知开口:“我来找你是为了白日画的事。”

千雨熙仰头,一杯醇香的清酒送入口中,她看着面前拘谨的江世知,整洁的衣袖口处有细微的褶皱,一双手在袖中不曾露出来,她取笑道:“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不是为了画而来,而是为了人而来吧。”

江世知面色微微染了潮红,若不是真心心系一个人,岂会日夜作画,笔笔都是同一个人的不同情态。他点头,“是,我想知道,合欢花的寓意,是真的吗?”

“你猜呢?”千雨熙看他紧张的样子十分有趣,江世知少年老成,名气远播,无论何时何地都淡然自若,世人只当他性情孤傲,估计现在他这个表情,可能解九奕那个发小都不曾见过。

“我不知道。”江世知起身面向湖中,他的回答带着三分犹豫三分迷茫。

“是。我很肯定的告诉你,白日里我所绘之画,是我在疏影房间亲眼所见,你所画之画,镶以合欢之花,我想这意思再明确不过。”

你所画之画,镶以合欢之花---身子突然僵硬,江世知的脑中只回想着这几个字。合欢,合欢,永结欢好。

为什么?为什么之前他从未察觉,为什么一直以来他觉得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为什么苦苦等了数年却不愿开口问出这个问题?

这是懦弱吗?他在心底问自己。

不,是他害怕,他害怕失去。

可是事实呢?两人还是山水之隔,横着仿佛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山川巨石,一人日夜思念,终日作画,一人辗转反侧,夜夜失眠。

许久以来的谜题因为这几个字突然被解开,江世知闭眼,神色难辨,稍顷,他睁开眼,千雨熙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希冀,以及决心。

“现在知道,并不算太晚。好人做到底,我约了疏影姑娘明日午时月牙楼听曲,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你的了。”千雨熙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自顾自旁若无人的一杯接一杯喝着。

“如此,世知多谢千兄的好意。”听闻此言,江世知眸中闪烁,眸光流转如琉璃溢彩,这是千雨熙见他的第三面。第一面,他是少年青峰翠竹却含而不露,皓齿明眸玉树临风却无半分神采。而眼前的他,神采飞扬,不过片刻间,像是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谢意就不必了,不过你要是会饮酒,能陪我这个月老喝两杯就更好了。”千雨熙摆摆手,解开一对有情人的心结,自己也颇为畅快。

她这话边说,手边不停的给自己再斟了一杯,抬手就欲递到唇边,叮的一声脆响,是银器和玉器碰撞的清脆响声,只觉手中一麻,半条手臂都麻了起来,玉杯适时落在了桌上,旋了几个圈才停下来。

“小无尘,这酒有什么好喝的,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这可是酒翁老头亲手酿的四季香,今年天上地下独此一坛。”来人还没到,嚣张的口气已经到了,这独特的出场方式,不用想也知道是解家大少了。

红光一闪,衣衫一撩,解九奕稳妥妥坐在了只有二人落座的石桌中间,他右手食指微曲,指上一根细绳勾着一个玉坛,上面一层油纸密封着坛口,坛子近身,还没开启,一阵浓厚的醇香已是钻入鼻尖肺腑。

“这就是江湖闻名的四季香?好浓烈的香味。”千雨熙眼睛盯着酒坛移不开眼。

饮好酒如同吃美食,酒未开坛芳香四溢就好比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只是看了一眼,便引动味蕾。

“你倒是识货,喝酒早就应该找我来了,找他这么个文弱的人,不能喝不能谈的。”解九奕刚落座,话里含沙射影,直逼江世知。

千雨熙笑,这是对前两日江府外的事还耿耿于怀呢。她趁解九奕目光看向江世知,左手一探,往前一勾,勾住了酒坛的细绳,将酒坛从解九奕手中夺了过来。

指间空空,鼻尖的醇香却浓郁了百倍,解九奕笑,“你抢什么呢,这酒就是给你准备的,为了庆祝今日文试你赢了某个傲娇的人,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奖赏。”解九奕抬起右手,虎口张开,桌上的玉杯自然的飘向他的手中,他给自己斟了一杯,与千雨熙的碰了一下,一仰头送入口中。

他这样一番话挑衅,对面的江世知神色如常,纹丝未动。千雨熙也一仰头,一杯四季香进了口,一股辛辣猛地刺入喉头,呛的她咳嗽不止。

“哈哈哈哈,小无尘,你以为这天下闻名的烈酒如你方才所饮的清酒一般无味吗?这样猛的一口下去,你今日是必醉不可了。”

千雨熙咳嗽了半晌,才平稳了气息,只道这酒真的是好酒,醇馥幽香,入口烈,饮后尾香余长,琼浆玉露也不为过。

脑袋有点沉重,她还惦记着刚才解九奕的话,替江世知辩解,“今日的比试我和世知兄不分上下,我能赢,是,是世知兄的雅,雅度……”

话还没说完,意识开始涣散,眼前一片迷雾,她像走在密林深处的迷路者,抬眼间皆是高拔挺立不可见顶的参天大树,一阵眩晕,头脑一沉,倒在了石桌上。

“唉,这个酒量,还真得好好提升。”一旁的解九奕似无限怅然,看着栽倒在桌的千雨熙,笑得一脸担忧。

“再好的酒量也抵不过你这酒中的迷药。”江世知提醒他。

“那是自然,能抵过我这迷药的还没几人,你知道有迷药也不阻止。”解九奕眨眼,他长相生的绝美,这一眨眼中却带了几分天真。

江世知起身,“火国皇室近日异动频频,今日好事未成,这样的良夜实在不适合寻仇。你要护她,便护好他,才不至于砸了你随性洒脱的名声。”

江世知走出亭子,一抹身影在庭院中绕了两绕,便消失了没影。

“哼,本少的名声,本少自然会护。”亭中的解九奕哼了一声,一手拿起酒坛,滴滴淳香倾数灌入喉间,“好酒,这才不浪费。”

饮罢,他看向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千雨熙,笑得童叟无欺,“你说我要是就这么把你劫走了,他会不会来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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