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玥虽然不明究竟，但见敦怡公主眼神坚定，似乎十分有把握，也就忍下了发作的心思，任由士兵将自己绑起。

“带回去。这两个女人形迹可疑，只怕是那边过来的奸细。本将军要亲自审问。”

手下的士兵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将军大半夜的，只怕不是想要审讯……

余玥并不知道这些士兵的龌龊心思。她只是觉得奇怪，这位将军方才所说的那边的奸细，指的会是谁？

军士们将两个女人带进府衙中，行礼离去。那将军这才慢慢脱下头盔，解了盔甲。

敦怡公主叹了口气：“闫文柳，真的是你。听说你西州兵败以后，不知所踪。想不到，竟然加入了燕齐联军。”

闫文柳的脸色晦暗：“我的两个儿子，莫名其妙死在了昊安。如今，正是我讨回公道的时候。”

敦怡公主仔细端详他的面容：“子新，你的样子，老了很多。”

闫文柳摇摇头，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位姑娘是谁？”

敦怡公主随口道：“燕国的长乐郡主，也就是以前宫里的余司籍。”

谁知闫文柳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震。

“你……你就是那个妖妃的外甥女？”

瑾妃已死，余玥并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她，因此抿着嘴，没有回答。

闫文柳一拍桌子：“敦怡公主，我们是旧识，我可以送你出昊安。但是这个女人得留下！”

敦怡公主愕然：“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瑾妃干的事，与她并无半分关系，你何必为难于她！”

闫文柳摇了摇头：“不，敦怡，我留下她，并非是要为难。相反，我还要善待于她。每天锦衣玉食地供着。”

敦怡公主睁大了眼睛：“子新，我不明白。”

余玥却轻声一笑：“闫将军，你如果有什么事要我替你做，可以直说。今晚你救了我们，便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能为你办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办，而且你不用担心我会失信。相反，如果你要求我做的事，我做不到，你就算将我软禁，也无济于事。”

闫文柳的脸皮，罕见的红了红。

“长乐郡主倒是极聪慧的。不错，闫某的确有求于你，然而又怕你……离开以后忘记了，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到底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敦怡公主表情严肃，“我可以为长乐郡主担保，她不是言而无信，丢下朋友不管的人。”

“更何况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余玥连忙加了一句。她还真怕闫文柳会扣着她不放。

闫文柳的眼神在两个女人面上转来转去，最后停留在了余玥脸上。

“长乐郡主说的对。你若不愿意，我扣着你也是枉然。现在的局势是，燕齐联军虽然暂时攻下昊安，但是燕齐两国毕竟人口和军队有限，不可能完全统治占领晋国的大片土地。齐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准备拿了好处就开溜，所以不久的将来，一定是燕国军队在独立支持。你们认为，燕军能支持很久吗？”

余玥微一思索，道：“只怕是不能。事实上，燕军一路攻打下来，伤亡不小，已经是疲惫之师。而且将士们离家这么长时间，思乡之情在所难免。如果齐军不动还好，然而齐国一撤军，必定动摇燕军的军心。燕王坚守昊安都已经很困难，假如东进攻打清州，那……”

“那是必败无疑的。”敦怡公主一拍巴掌，“我就不明白，这个疯子为什么不能见好就收，一定要和晋国死磕下去。难道他以为自己可以消灭掉晋国的所有军队？可以让晋国彻底瘫痪？真是可笑！”

“但是，闫将军，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清楚。既然当初你投奔了齐国，那么应该算是郑铮将军麾下的将领，齐国撤军，你便会跟着撤退才是，留下我又有什么用处呢？”

“实话告诉你们，我不会跟着齐国走。我已经受够了丧家之犬的日子。我是晋国人，依然还是要留在晋国。太武帝当年对我不起，但静安王确实为我说过好话。我打算投入静安王麾下，有你在身边，自然是希望你能替我美言几句。毕竟我曾经叛离晋国，此次又加入燕齐联军，攻打晋国，只怕会为静安王所不容。”

“原来如此。”余玥沉吟道，“那闫将军，何不与我们二人同去清州呢？”

闫文柳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现在对于晋国，是有罪之人。身无寸功，贸然投降，只怕会被静安王血祭战旗。我是打算……”

说到这里，他突然住口，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余玥。

余玥知他还有难言之隐，也不说破，耐心的等着他自己说出来。

闫文柳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试探道：“长乐郡主，你是燕国人，却情系静安王，那么这场战争，你是希望燕王胜，还是希望静安王胜？”

“对不起，我不做这个决定。”余玥毫不畏惧地看着他，“这一年来，我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我知道世间并不是黑白分明的。一个人活在世上，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不得不踏入灰色地带。所以你要我选，我也只能选这个中间的灰色地带。一边是我的国家，一边是我的爱人。也许有人会说，国家一定要压倒爱，可是对于我来说，两者都很重要，任何一方都不能被另一方压倒。”

“中间的灰色地带。”敦怡公主觉得好笑，“你这个说法倒也稀奇。”

“黑白混合即为灰色。”闫文柳倒似乎明白了一点，“你的意思是，你两不相帮？”

“是。”

“只怕难啊。”闫文柳眼中透出一丝怜悯，“这世上的事，往往不由你控制。不过，只要你不会偏向一方，我便放心了。这样吧，我送你们出城。”

敦怡公主大喜：“太好了！”

余玥却尚有疑虑：“闫将军，你方才有话没有说完。”

闫文柳摆摆手，哈哈一笑：“不是什么要紧话。你们去吧，见了静安王，记得替我多说好话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