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衣男人从路边缓缓走了出来。

二十多岁，普普通通的面容，放在人群里，任谁都不会多看一眼。

然而余玥却一眼认出了他，一时间几乎要流下泪来：“小聂！”

小聂一脸疲惫，显然这些天并没有睡好，也许餐风露宿也说不定。

他看了看余玥和敦怡公主，长长出了一口气：“公主，在下有礼了。郡主，属下终于找到你了。”

显然，他是来找余玥的。

敦怡公主一脸的讶异：“你……你是谁？”

余玥深深觉得，敦怡公主原来是个脸盲。小聂跟在明烨身边，不是三年五载的事了，虽然公主很少跟侍卫碰面，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见过几次吧，她居然认不得小聂。

小聂倒是见惯不怪。他这张脸毫无特色，常常被人忽视，更不用说这些目中无人的达官贵人了。

当下抱拳解释道：“王爷已经度过雄唐江，即将攻打符阳城。因前些日子，昊安传出郡主的消息，王爷深恐郡主难以应付，故派属下先去昊安接应郡主。”

余玥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明烨为什么放弃了对他最有利的形势，没有据守清州，而是主动发起了进攻。

原来，他听到了自己的消息。

原来，他知道燕王要纳自己为妃。

这个傻子，竟然这样不管不顾的打过来了。

还将身边最忠心的护卫派了出来。

小聂又道：“符阳城内已经发生了骚乱，百姓听说有军队要打过来，纷纷弃家逃难。我们趁这个混乱的机会穿城而过，去与王爷汇合吧。”

余玥和敦怡公主连连点头。两人的心像是长上了翅膀，一刻也不愿意多等了。

一天后，三人到达符阳城。符阳城面向昊安的西城门大开，仍然不停的有百姓出城。而面向雄唐江的东城门盘查十分严密，想来是怕混入静安王的探子，只许出，不许进。

事实上，符阳城已经是燕齐联军最后的势力边界了。

城中守兵大多数本就是晋军，另外还有少量齐军，守城将领和几个偏将换成了齐国人。眼下齐国撤兵在即，齐国守将根本无心守城，只是没有接到昊安那边的命令，不敢轻易弃城而逃。

所以守将一面大开西城门，令百姓逃生，一面组织士兵囤积军需物资，勉强做出个要坚守的样子。

但城中军心已然浮动。

领头的将领到底想不想打仗，士兵是能感觉出来的。

守将完全没有打胜仗的把握，投降的晋军心中便打起了小鼓。

符阳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守不下去了，齐军随时可以撤离，但他们这批投降的晋军，却相当于叛徒，叛徒的下场，很可能很悲惨。

所以要想避免自己落得个悲惨的命运，就要争取主动权。

最好的争取方法，当然是在符阳城被静安王围困之前，便开城投降。

这个想法在符阳城中的晋军中渐渐弥漫开，等守将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

符阳城中发生了兵变。

几个军衔较高的晋兵自觉担任起了叛乱的首领，先是杀了两个齐国的偏将，接着便带领大家伙攻入守将府衙。

齐国守将猝不及防，好在他也不是草包，从府衙后门杀出一条血路，集合仅剩的齐军，与叛变的晋军对抗起来。

符阳城中的晋军已经杀红了眼。他们能不能保住性命，全看这一次献城能不能成攻。作为两次叛变的军队，如果不能博得静安王的首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齐军本来就一心归家，突然需要搏命上阵，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

一边是人数较多，势在必得，一边人数较少还无心恋战，双方交战以后，齐军很快节节败退。

如果余玥他们再晚一点进城，晋军已经掌控了全局，打扫完战场，静待静安王驾到，开门献城。

可惜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正是两军搏杀到白热化，最激烈的时候。

一时间只见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混战，一片血肉横飞。

杀红了眼的士兵，挥着刀横冲直撞，这时候不管是百姓还是敌军，只要撞在刀刃上，立刻就会一命呜呼。

许多来不及逃出符阳城的百姓便是这时候送了性命。

本来小聂应付这样的乱军根本不在话下。但现在身边带了两个女人，便有些左支右绌，防不胜防。

余玥尚能勉强自保，敦怡公主却被吓得连声尖叫。她的尖叫声吸引来更多的注意力，刀枪戟剑，数不清的兵器往他们身上招呼。

小聂苦不堪言。如果只有一个人，他还可以附着她飞檐走壁，逃离这修罗场。可是余玥的轻功尚未恢复，要他一个人，拖着两个女人飞檐走壁，确实不能。

因此三个人只好在刀光剑影中苦苦挣扎，浴血奋战。

最后敦怡公主干脆昏了过去。所幸三个人且战且退退到了一处民房边，小聂一脚踢开门，将昏迷的敦怡公主扔了进去，又将余玥推进门去，自己一人在门口抵挡。

这样一来，他倒是轻松了很多。一天一夜后，齐军终于被消灭殆尽。晋军开始打扫战场。

然而三人躲在民房中，并不敢出去。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符阳城的齐晋两军会突然火拼。

听着门外士兵的声音走近，刚刚醒过来的敦怡公主又吓昏了过去。

余玥脸上终于有了愁容。如果没有希望也便罢了，可是明明有希望，却要被阻隔在这里，实在是让她不甘心。

小聂也很着急，提出自己出去打探消息，看看到底为什么符阳城内的军队会火拼，然后再见机行事。

然而余玥回想起昊安城中的那几个巡夜的兵匪，心有余悸，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小聂离开。

小聂没有办法，同时也确实担心自己离开会出意外，只得陪她们呆在民房中。

到了第二天晌午时分，民房外突然无比吵闹，无数人急急忙忙的奔来跑去，盔甲摩擦的声音不断响起，过了很久才安静下来。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余玥悄悄打开一点门缝，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