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做饭！”程梦瑶很庆幸，恨想，“饿不死你！”

随即她的肚子共鸣起来，那么长时间没吃饭，这一响仿佛天雷滚滚，风云变色。

程梦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看来得先把自己饿死了。

牛一天面含笑意道：“既然你不会做，那我就到别人家吃了。”

“我做！”程梦瑶跺了跺脚，“你平时就在别人家蹭吃蹭喝？”

“以我的医术还用蹭吃蹭喝？他们留我还来不及。”

“我看他们是看你既可怜又厚脸皮，赶也赶不走。”

“唉，被你看出来了，可算有人给我做饭了，在锅里添两碗半大米，再添五碗水，开始烧火吧，火烧起来后，把篮子里的菜洗一洗。”

程梦瑶气得舀水时洒了一脚。

牛一天在一旁吩咐完就回到了东房，这是他休息的地方，看书治病的是南房。

从一个老旧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自酿的药酒，对着嘴喝了两口，他并不嗜酒，每天只喝一点，以缓解心脏的不适。

另一方面让程梦瑶做这些事，是他忽然有了心力交瘁感，平时出远门诊治都会带上药酒。

“心脏病”是与生俱来的，牛一天学医的初衷也并非为治疗村民，而是想要自救。

他的爷爷牛二年请了无数的知名医生，都没能治疗好，反而得出结论活不过一岁。

牛二年便又带他探访那些山川的游方道人，但不是名不副实就是无根治之法，倒也使得牛一天延缓了病情。

在牛一天两岁时，有一个在溪间行走的道士告诉牛二年，在牛角村居住着一个不世出的医生，被当地人称作神，可以去那里治病。

牛二年当即兴冲冲地前往，却傻了眼，因为全华夏叫牛角村的太多了，一个个遍访完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但是没办法，他还是上路了，天南地北，找了很多牛角村，大部分都没听说过这样的神医，少部分的村也有神医，不过都是一些骗钱的。

在牛一天三岁那年，牛二年带他来到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落，群山连绵，树木茂盛，野兽出没，沟深阳光照射不进。

这个村也叫牛角村，然而问及每个村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神医。

牛二年就想到了一年前在溪间看到的那个身材高瘦的道士，山风吹得他的衣服款款自然，目光深邃而明锐，说话缓慢却又高深。

这一年来牛一天犯病越来越少了，是因为他去城市看病少了，少去嘈杂的干扰，牛一天变得舒适了。

“牛角村”是不是意在不要钻牛角尖，“不世出”就是不要在世上行走了，把孩子培养成一个医生？这在医疗不发达的山村确实如神了。

于是牛二年让牛一天在这里居住了下来，搜集了很多珍贵的医书让他阅览。

当牛一天十一岁时，他已经开始被唤作小神医了，小小的身子常走动在大山之间。

爷爷有将近十年没回来过了，再往前每年回来也呆不了几天，但这份亲情却从未减弱，因为血脉相连，他的生命更是爷爷历经千难换回来的。

“爷爷不知道我已‘成神’多年了吧？”牛一天想着把药酒放回柜子。

隔着窗户望见外面冒着黑烟，他不敢再想念，急忙来到灶房，程梦瑶流着泪水，呛得直咳嗽，脸上道道黑印，像个花猫一般。

“你怎么干什么都像经历了一场灾难？”牛一天调侃，将一桶水倒上，才将旁边燃起的柴火堆扑灭。

“你这个混蛋！我有干过这些吗？！”程梦瑶气愤地骂道，“我的生活条件用做你们这些农村人的活？你神医的本事就是欺负女人吗？”

牛一天笑笑，蹲在灶台旁说道：“你放的柴火都是细枝，不仅向外迸火星，这种还烧得很快，得不停往进去放，你还要吹燃它，所以边缘的灰就呛到了你，那些大块的木柴，其实很好引着，就不用一直盯着了，架的柴要错开点，这样可以充分燃烧。”

程梦瑶默默地瞧着牛一天做的，不像她一样手忙脚乱，中间他又把篮子里的豆角、西红柿、土豆等菜洗了，豆角撕了丝，掰成段，其它的切成块，有条不絮地进行着。

天色已黑了下来，几只鸟在院子里的树上跳来跳去，一轮银月出现于天空，星星纷纷冒出了头，显得那么静谧。

坐在板凳上，程梦瑶第一次觉察到做饭是那样赏心悦目，各种菜炒在一起居然分外香，不由得向往和心爱的人过这种生活。

令她清醒的是牛一天那一头长发，非主流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尤其是乡村的。

“饭做好了。”牛一天掀开米饭的锅盖道，“你把碗筷拿出来。”

尽管不喜欢被命令，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程梦瑶从玻璃厨柜里拿出了碗筷，不禁叫了一声。

胳膊刚被烫了下，起了一个燎泡被蹭破了，她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对待，顿时委屈地哭了。

“不就是破了，这点疼都受不了？”牛一天大感城里人娇贵，在这里的村妇，少女干活受的伤，比这严重十倍的都少有掉眼泪。

“要留疤了，都怪你！”程梦瑶用黑手擦了泪喊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牛一天也注意到过村妇、少女对自己疤痕的遗憾，于是道：“城市里不是有激光祛疤的手术？不用那么伤心吧？”

“这些天它长在我的胳膊上，不是长在你身上！”程梦瑶见他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冷笑，“你们男人干了坏事，就不想负责！”

“……”身为农村人的牛一天都能听出歧义，他从正室拿出一瓶药膏对她道，“这是预防结疤的药，每天抹两次就好了。”

程梦瑶愣了愣，没想到他是拿药去了，嘴上还是不饶人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糊弄无知的美少女。”

牛一天还是第一次听到自我评价为无知的，这时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慌张地叫道：“牛神医，不好了，杀人啦！”

“杀人了，该报警，找他做什么？”程梦瑶想着，落后的山村，常常把一个人的能力放大，也能看出这家伙平时是如何鼓吹自己的。

“怎么回事？齐大哥。”牛一天放下拿出的饭铲子。

“你还是跟我一块走，我在路上给你讲吧！”齐建民道。

“行。”牛一天转头对程梦瑶道，“你在家吃饭吧，要是困了先到东房睡。”

程梦瑶本来还觉得安静的院子充满了浪漫，诗情画意的，现在要剩下她一个人，又感到阴森恐怖，白天的画面如水漫来，使得她寒冷和窒息。

“我跟你一块去！”她追了出去，生怕被抛下了，正好听到牛一天问，“谁杀人了？”

“是……高志宏那家的闺女。”齐建民叹气。

“什么？怎么可能？”牛一天扭头瞧着他道，“你说错人了吧？”

程梦瑶插嘴道：“怎么不可能，齐大哥既然说那家闺女杀人了，肯定是有确凿的证据，或者有目击证人。”

近些年女性的犯罪率在升高，就连她都被拘留过半个小时，她以为说了点“专业”话语能引起牛一天的刮目相看，但他根本都没转头。

还是齐建民接了口：“这是……你的女朋友？哦，我没说错。”

牛一天没回应到底是不是他的女朋友，难以置信道：“一个三岁的小孩怎么可能杀人？被杀的人是谁？用的什么武器？不会是拳头吧？”他都感到好笑。

“……”

齐建民也感到滑稽，却认为并不意外：“被杀的是高志伟家的小子。”

牛一天再一次惊到了：“高志伟家的小子才一岁，一个三岁小孩把一岁的小孩杀了？”

“哦，是被捏住鼻子，呼吸不了，憋死了。”

“好残忍。”程梦瑶不寒而栗。

牛一天没再问话，之后便沉默不语，快到高志伟家时，阵阵凄惨的哭声传来，是一个女童发出的，三人都清楚是高志宏的女儿。

扒开围观的人群，在暗黄的灯光下，一个梳着小辫，赤身裸体，嚎啕大哭的小孩站在院子里。

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脚将她踢飞到地上，命令道：“给我站好了！”

女童滚了两圈，两手扶地努力爬了起来，张大着嘴伤心地哭着，求饶着别打她了，求助地瞧着众人。

但所有人都如一张面孔，毫无表情。

牛一天走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