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蜻芸,
自从我父亲死后,你和我,便是天朝唯一的神。
我们必须成亲,天经地义。万里江山会千秋万代。
宇文勿臣《天纵少皇的求婚誓约》
他,名唤宇文勿臣,人称天纵少皇。大天朝第一家族宇文世家的嫡子长子。先父宇文霸曾为异姓王,其母被封独孤太妃。天朝皇帝陆庭怀生性孱弱,子嗣尽夭,宇文党权倾朝野,朝中商议册立宇文勿臣为皇太子。宇文勿臣,绝不为臣!天纵之命,贵不可言!
“天朝大军听令!刁民造反,兵围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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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碑之下,便是传说中的万骨天坑。
万骨天坑,就是在这里,南楚皇帝用自身骨血火祭凤凰星,留下的是祈愿,还是诅咒?!
幽州台上,神碑被龙卷风吹倒在地。巨大的重量砸碎了幽州台地面的石板,露出了那个巨大的石坑。那里面都是黑色的骨殖,还有各种各样的毒虫残骸。这个大坑的表面用陨铁浇筑,十分坚固。这些年的战火风雨侵蚀了幽州台的表面石块,却没能毁坏陨铁结构。
看着这个被神碑砸开的大坑,他感受到了血液里的印记。观月七郎瞳孔收缩,呼吸一窒:“原来是在这里……”
“什么东西在这里?”
“父皇……”
“难道……观月哥哥父皇的骨灰在这里?小竹子,我们帮观月哥哥把骨灰捡起来埋好!快!”
“恩。”小竹子应了一声:“我去找个竹筒来装骨灰。”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毒虫残骸呢?”对此,小张和尚眨着金鱼眼,十分困惑。
观月七郎却无暇关心小张的困惑,他十分平静的说道:“千万小心,这毒虫残骸十几年了,一碰就会风化。不要让脏东西玷污我的父皇。”
一阵秋风吹过,天坑里的黑灰便纷纷扬扬飞了起来。“不要!”观月七郎来不及去追赶那些四散的飞灰,便回身去扑还留在天坑里的余烬。他用身体把黑灰盖得那么严实,唯恐再被风吹走一星半点。只是他太用力,却把这已经风化了的毒虫残骸压了个粉碎,这些碎末全跟骨灰混在了一起。“不!”
这观月七郎洁癖深重,如何接受父皇的骨灰被玷污。此刻,小神仙凄惶得像一只打翻了巢的雏鸟。
“别伤心,你父皇在这里等了你二十年,现在终于见到你了,他便放心去投胎转世了。”和尚小张擦干脸上的灰烬,“快用神碑把天坑盖好,免得再被风吹走了。”
观月七郎脱下外衣,叠好恭恭敬敬放在骨灰间。黑白凤凰把巨大的石碑盖上去。
小张劝慰道:“别太伤心了。人跟人之间都是讲究缘分的。缘分来了,她自然就来到了你身边;缘分尽了,你流多少眼泪也留不住。既然缘分太浅,就不要太执着。放开手,让她去吧。她高兴,你也过得轻松点。人这一辈子啊,也只能随遇而安,听天由命。你看世道如此荒凉,命运如此野蛮,我们又能怎么样呢?我们难道还能跟天抗争吗?”
小张越说越激动,他本是要安慰观月七郎,结果却想起了心事,金鱼眼都变得暗淡了。他鼻子一抽,一个小褐点突然出现在鼻孔皮肤上,迅速扩散,形成一大片如死树皮般的斑纹。皮肤僵化,鼻孔枯死,小张捂着鼻子,痛得到底打滚。“救命啊!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黑死病---
“哎哟!我这是怎么了!你们看我的手!”
“杀人啦!谁来帮帮我!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更多的呼救声从远处传来,幽州台下也是哀鸿遍野。刚才那阵风把黑灰吹得到处都是,很多人都出现了皮肤枯死的症状。
“这是黑死病!这病是绝症!史书中记载,身染黑死病之人,只有一个月的寿命,没有任何的治疗方法!”
“我要死了要死了!”小张的金鱼眼里充满了无比的惊恐,脸上焦黑的鼻子显得尤其荒诞:“我说不要来你们非要我来。碎碎,你可把我害惨了!”
碎碎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站在幽州台一角。她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帐篷里找到了这个干净的容器。等她一回神,黑死病便在幽州大地爆发了。满目疮痍,哭嚎不止,她抱着酒坛子,穿越哀鸿遍野的十几万人,来到了观月哥哥的身边:“我没想到这黑死病如此凶险,我真不该把大家带到这里来的。”
浮竹拿着两个竹筒,跟在碎碎身后,这一路走来,他十分震惊:“老天爷,你就不能放大家一条生路吗?我求求你。你行行好吧。”浮竹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大家都是可怜人。他们都是被人迫害,妻离子散。他们躲避坑杀,四处逃命。
大家活得真的很难啊。好不容易骗走了鬼怪,治好了干旱,找到幽州这个地方,怎么又爆发了怪病。老天爷,你真要这么残忍吗?”
“都怪你们!我本来可以不用来的。我出家了,我只要安安静静待在庙里念经就好了。是你们非要管闲事!都是你们的错!”和尚小张捂着鼻子,职责着。
“我……我……对不起!”碎碎不知如何辩解,眼泪滚了下来。她跑向了观月七郎:“观月哥哥,你帮帮我,帮我求求老天爷,求求老天爷救救他们!”
“老天爷向来冷酷,岂会因你我的祈愿而改变剧本?竹子,站起来吧。求老天爷,不如求自己!”观月七郎刺破小张手指,采了一点指血:“再来幽州之前,我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这病以前无药可治,并不代表以后也无药可治。即便这世间真的无药可治,我也会为你们盗取仙药的。这些难民,老天爷不救,我救!老天爷不爱。我爱!碎碎,观月哥哥答应你,一个月,至多一个月,观月哥哥一定找到医治的方法!小张,你放心,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死!”
说完,观月七郎带着小张的指血,乘凤凰而去,“碎碎,父皇的骨灰就拜托你了。”
“小张,别害怕了。”碎碎擦了擦眼泪,安心地笑了,“观月哥哥既然约定了,肯定会实现的。”
圣城的秋夜来得寂静,群星璀璨,月光如镜。神仙般的少年站在养心殿上空那棵如山如岳的梧桐树上,举头望月,桐叶翩飞,蝴蝶般栖落他的肩头。观月七郎叹了口气,淡然问月:
“黑死病,是跟随我的出生才来祸害世人的吗?”
思及此,一股内疚涌上心头。他静静走到凤凰巢里,观月七郎饮下毒血,以身试毒。
“历史还真是惊人的相似。昔日神农尝百草,今日我试百毒,以身练药。呵呵,难道我是神农氏转世么?”
小神仙这般自嘲着,他的指尖迅速的黑化,仿佛是被猛火焚烧殆尽的焦炭。
“未曾想,这诅咒猛烈至此……”
天朝监狱有一种酷刑叫拶刑,便是夹手指。用拶子套入手指,再用力紧收,十指连心,疼痛无比。现在观月七郎十个手指灼烧般疼痛,连骨头也仿佛被腐蚀了。小神仙满脸虚汗,牙齿咬出了鲜血,这灼皮蚀骨之痛,从指尖直达心脏。这种刑罚都是对女犯施用的,女子的手很巧,一旦受伤便做不得针黹了。小神仙的手即便医好了,恐怕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拨弄桐箜篌了。“这就是我妄想盗取灵药的惩罚吗……”
一丝冷笑在他嘴角牵起,小神仙晕倒在这荒芜的夜色里。
不入地狱焉得超度?
此生,就这般陨落泥尘了。
母妃,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天纵少皇---
苞谷地里鸟雀惊飞,原野震动。
号角声响,战马拖着长刀奔腾而出。
天朝禁军如洪水般席卷了幽州大地,青铜战车上那银白战甲的少年郎便是宇文勿臣。皮肤奶白,面貌瞿瘦,颀长的双腿站立风中,卓尔不群,桀骜不驯,玩世不恭,仿佛一只高傲的长脚鹤。银甲少年脸上是一脸的轻蔑和鄙夷。用皇太子专断的口吻向全军下令:
“杀!
给本王杀!
全杀干净了!
这群两脚羊,居然敢把本王的鬼蛾兵团给灭了,还把本王的四条爱犬给打残了!你们给本王杀!把这些两脚羊统统杀干净喽!”
幽州大地上,战马嘶鸣,长刀纵横。天朝禁军正在血洗这片原野。顷刻间,五谷丰登的幽州城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被铁蹄踏死的孩童,被弓箭射穿的老人,堆尸成山,血肉模糊。
“这不是镇压,是屠杀。”
幽州台上,神碑已被重新安放好。碎碎站在神碑下,被这残暴血腥的画面冲击得直哆嗦。一切发生得太快,她不仅仅是害怕,更是愤怒。她忘记了逃跑,她自认看尽世态炎凉人心险恶,但这天朝禁军的冷血还是超出了她的认知:“这些人,还是人吗?”
远远的,她落在了宇文勿臣的眼里。神碑之下,那一抹杏花色真是明媚灵动啊!太子爷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仿佛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兽。他的白玉貔貅手串往幽州台上一指:“捉住她,要活的。”
下一秒,千军万马朝着幽州台奔袭而来。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小竹子急得直跳脚,这可当真是性命攸关。他还是第一次面临这种被人围猎屠杀的绝境。之前在山寨里,他们都是有备而战,而这次财狼虎豹来得太突然,他们猝不及防。他,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要是七兄在这里就好了。”
碎碎却突然冷静下来了,努力对着浮竹微笑:“观月哥哥豁出性命去寻找黑死病的解药,我们不能打扰他。他已经做的太多了。小竹子,这一关只有靠我们自己来闯!”
碎碎站到了八方铜鼎前,她点燃了火把,将火把丢了进去:“老天爷,救救我们吧!”
铜鼎里的木炭瞬间被点燃,巨大的火柱冲入云霄,搅动风云。滂沱大雨顺势而下。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凶,就跟天河漏了似的,一股一股如海潮般扑向地面。
---浮生,还有梦吗?---
“天裂了!”浮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天空仿佛裂开了一般。那些朝着幽州台急行的天朝大禁军穿着厚重的铁甲,这铁甲灌满了水,重达千斤,他们根本就支撑不住,膝盖一弯摔倒在泥泞中。即便那些强悍的战马,也被天空泼下的雨柱打瞎了眼睛,它们在雨中惊慌地嘶鸣,狂踢乱踏。
外面的雨下得虽大,幽州台上方却没有雨水。也许是火焰烧散了上方的乌云。现在雨幕遮住了视野,碎碎跟浮竹躲在八方铜鼎下面,“没想到,这雨会下这么大。小竹子,下次要少放点木炭了。”
“若不是这么大的雨,又怎么困得住这些杀人如麻的天朝禁军呢?”
“若是观月哥哥在这里,肯定会放一把很完美的烟火。”
“我们都只是凡人,不要拿七兄这样的神仙要求自己。”
“竹子,你看着古幽州,天地多辽阔啊。你还有什么想做还没有做的事情吗?”
“是啊,这场雨,终究会停的。我觉得干完这一票我该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你呀不是落发出家已经当和尚了?”
“哦,那就是趁年轻,早点还俗吧。”
“为什么还俗?当和尚不是蛮好的?念念经,拜拜佛,修修来世,总比你当山贼的时候强吧?”
“你不懂……”小和尚眼睛里倒影着小村姑的影子,目光灼热,你读得懂老子这双柔情似水的双眸么?
“我怎么不懂了?”
小和尚看她一脸纯真无邪,看着她好久,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不懂也蛮好的:“有些事,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你!”
“算了,说说你吧。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我呀……我倒对自己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平时遛遛猪,打打山雀,去静云寺串串门,日子过得倒是自在。我觉得我比皇帝都快乐呢。就算现在死了,也算是潇洒自在过了一生一世。我这辈子鬼话连篇,自己都记不清了。只是我还欠着观月哥哥三个愿望呢。
第一个愿望,我曾经许诺观月哥哥,要在有生之年,帮他找到妈妈。街头巷尾到处流传着姒妃的故事,只是关于她的归处,我却探听不到一丝消息。
第二个愿望,我想酿出传说中的乌冉酒。圣城里的老活佛圆寂的时候,要观月哥哥继任,可是观月哥哥不愿意。静云寺现在继位的佛爷,是外来的和尚。他抽烟喝酒,打诳语,尚歌舞,喜繁华,乱清修,简直人神共愤。佛爷说,上官郡主所酿制的乌冉酒是天下最美的酒,如果世间有女子,可以将乌冉酒再酿出来,他就让出活佛之位,蓄发还俗。他就该还俗,观月哥哥应该出家,只有观月哥哥才配当静云寺的老大!
第三个愿望,比前两个更加宏大伟岸。我希望有一天,在大天朝的每一个肮脏的角落,都能够种上植物,开满鲜花。然后我就可以勾起观月哥哥的下巴,霸气地告诉他,世界这么美,不要皱眉头了!
所以啊,老天爷,你还欠我三个愿望,我可不能在这里玩完了!”
---诸相非相---
泼天大雨,以排山倒海之势袭击席卷了这座荒城。降水太多,洪水开始在土地上肆虐奔腾。这场大雨让天朝禁军人仰马翻的同时,也冲毁了幽州百姓这三个月辛辛苦苦种植的田粮。
“你们快让雨停止吧!粮食,我的粮食!”
难民们涌到了幽州台上,把碎碎包围了,他们说:
“我不怕死,我怕饿。”
“雨不能再下了!我们已经没有储备粮了,现在已是秋天,如果这些庄稼再被冲走,我们所有人都要饿死!你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眼看就要冬天了,再到哪里去找吃的?没了吃的我们都要死!还不如让他们一刀捅死!”
“都怪你们,当时刀老爷、墨老爷、酒老爷、钱老爷叫你们跪下,你们乖乖跪下就好了!就不会害我们没命了!是你们害我们被杀,你们是杀人凶手!”
“就是!你们不能这么自私!打残四大老爷的是你们,你们才是罪魁祸首!军爷要杀的是你们,不要连累我们,我们是顺民!我们不要死!从头到尾我们做什么了?我们说什么了?都是你们逼我们的!”
“你们这帮人!”浮竹一时气绝,儒雅的脸上青筋暴跳:“简直不可理喻!”
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气过。即使当年墨点三抢夺他的文章不成,打击迫害诽谤中伤,他也是含笑落乌纱,留须上梁山。但是,今天面对这帮软弱异常、极度自私、恩将仇报的流民,义愤溢于言表。
“太子爷说了,只要你现在乖乖投降,就饶我们这些两脚羊一条狗命。”
浮竹一拳头打在铜鼎上,骨头都折了。铜鼎发出“嗡”一声巨响,如一记巨钟般撞在了众人的心头。
“算了,小竹子,这场雨,不可能下一辈子的。”碎碎扎起马尾,“你不要生气,大家只是不够勇敢。正如你所说,他们只是凡人,不似观月哥哥这般神仙人物,他们不愿去学,不会拥有打败禁军的智慧,他们更不敢去争,不会培养挑战权威的品格。他们只是凡夫俗子,从小逆来顺受,不敢反抗。他们一直在埋怨,埋怨世道不公,埋怨苍天无眼,岂不知人世间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人世间的理是自己讲出来的,人世间的公平正义是自己用血洗出来的。”
众生百相,皆非本相。我们从未了解真正的自己。平生被眼所瞒,才会在困境中心绪慌乱,迷失自我。此刻,彻悟了《金刚经》奥义的小村姑,仿佛天女下凡,熠熠生辉。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金刚般若,无量寿佛。
下一刻,小村姑一脚踹翻了八方铜鼎。瞬时火灭了,雨也渐渐停止了。碎碎望着幽州台下那些跪趴伏地的流民,“我不是观月哥哥,我太笨了,我始终学不会呼风唤雨。但我也是有品有格的一个人。今天,就让碎碎我,好好教一教大家,人这个字,应该怎么写!”
万骨天坑里面积着雨水,骨灰已被装入坛子,静静放在角落。等观月哥哥归来,送楚南王入土。
“没有其他办法了,小竹子你过来。”碎碎取出一条棉帕,在浮竹脑后打了个结,掩住了浮竹的鼻息。
“碎碎,你要干什么?!”
“嘘!别说话,乖乖闭上嘴巴。”
碎碎用力一推,浮竹跌下了万骨天坑:“小竹子,你乖乖在里面躲好。楚南王的骨灰,就拜托你了。”
石板盖住了坑口,坑里面一片漆黑。
“碎碎不要!”
———天女?———
宇文勿臣坐着布辇,被禁军抬上幽州台。这长脚鹤意气风发,睥睨天下。钱龟九和小刀四站在禁军前,钱龟九摸着自己的蛤蟆肚,得意洋洋:“贱民,还不跪下!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天纵少皇,我们大天朝未来的主君,啊,我们的太阳!我们的青天!”
这些流民们纷纷献上了自己的膝盖,额头磕在泥水里,久久抬不起来。人群之中,只有少女站的笔直,分外亮眼。宇文勿臣懒懒地抬起手臂:“你就是带头造反的?听说你是静云寺的?”
“没错,我就是带头造反的。”少女站在神碑之下,眼神机敏,性子灵动,仿佛一头天降的白鹿:“我不是静云寺的,我只是静云寺山脚下养猪的一个小村姑。呵呵,他们都是被我用妖术迷惑的,你看看他们下跪姿势,多么熟练,多么标准,他们哪里会有造反的骨气。是我一人与你大天朝抗争,与其他人无关。你,大天朝是不对的。这三十万难民,他们都是大天朝的子民,他们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用自己的汗水心血供奉着这个王朝。天灾人祸,他们失去了土地,没有了收成,阁下身为储君,是他们的青天他们的太阳,阁下对他们见死不救也就罢了,还要赶尽杀绝!这是你们君王该有的仁道吗?”
“哦!你胆子还真大。”宇文勿臣捏起碎碎下巴,看着碎碎小鹿般清澈纯真的眼睛,相当兴奋:“你这么可爱,配!配!!配给本王提鞋!!!一个小村姑都这么可爱了,你说,你们那个凤凰子,该有多迷人呀!本王甚是期待!把其他贱民,给本王杀干净!”
“你!”
“饶命呀!太子爷饶命呀!”
“我们是顺民呀!”
“本王说了,这不是镇压,是屠杀。”
“你们听见了吗?他要屠杀你们!大家站起来,跟他们拼了!”小村姑振臂高呼。
没有人响应,难民们继续低着头。他们手上没有武器,第一个冲上去的肯定死!他们也不敢控诉,只是磕头求饶,有大逆之言的肯定也得先死!
“大家不要求饶,起来反抗啊!人,迟早都是要死的。壮烈的死总好过卑贱的活。诸君,切不可因一时害怕就放弃了对光明的追逐,切不可因一时黑暗就泯灭了你人性的光辉。人类,万物之灵长。上苍赋予我们灵智,就是让我们一起来建设这个朝代的文明和辉煌,重塑我们整个民族的骨气和自信。啊!这是多么伟大的事业!黑夜给了我们黑色的眼睛,让我们用它来寻找光明!不要怕,大家都勇敢一点!因为我们,是这个朝代的脊梁!让我们长成树,站成山,让我们手牵手汇成更壮阔的海!我们并不是生而伟大,我们是活得伟大!啊!啊啊!”
小刀四百节虫般扭了扭脖颈关节,三角眼里透着笑意:“哈哈哈,你别啊啊啊了!这些两脚羊都很聪明,是不会第一个站起来的。因为冲在前面的,肯定会死。为别人死这种蠢事,他们怎么会做呢?他们都在等,等别人站起来为自己送死呢。”
“世上多的是长了两只脚的牛羊,今天屠干净了,过个十年,就能繁衍出新的两脚羊场。”宇文勿臣语气里全是轻蔑,看着碎碎眼珠子都直了:“倒是像你这样的藏羚羊,还真是世间少见。本王喜欢。”
“呵呵,观月哥哥说的还真是对呀。这个民族,最能吃苦,充满智慧。就是缺乏勇气,他们既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表达的勇气,遇到事,选择隐忍,美其名曰此乃智谋。他们从不想着用智谋去创造更加公正美好的世界,总是想着用智谋来保全自己,独善其身。
一个人可以没有智慧,但必须拥有勇气。我一个小村姑,我干不过你们,但我可以不认同你们。今天,我不跪你,我也不给你提鞋子。人,应该有尊严的活着。我可以站着死,不会跪着生。死有什么可怕,像行尸走肉般活着才可怕。今天,你可以毁灭我的肉体,但你毁不了威武不屈的精神;你可以埋葬正义,但你掩埋不了杀孽滔天的罪行;你可以残杀异己,但你杀不尽人类渴求光明的心情!诸君,别怕死,问问自己,你活过吗?我有一颗勇敢的心,今天,就让我的燃烧,在你们眼中刻下深深的烙印,就让我的死,在你们心中映照永恒的星火!来吧!来杀我吧!你们这些坏蛋!”
碎碎张开双臂,慷慨激昂,对准那些锋利的刀口,飞奔着撞了上去。她眼神倔强,又可怜又孤独,又可爱又可敬。
------许你为妃---
宇文勿臣一把揽住她的腰,像是抱住了一头乱撞的小鹿。这小腰好纤细啊!
“你……果然有意思,给本王当王妃吧。”
“王妃?!”
“你是第三个让本王说出这句话的女人,应该庆幸。这二十年来,大天朝只开了两朵牡丹花,国色天香,不可方物。一朵白,一朵黑。两朵本王都喜欢。权利斗争,白的那朵已然凋零,真是凄美;黑的那朵浑身刺儿,相当扎手。你这朵小野花,倒是开得清新。你放心,本王会疼爱你的,爱妃!”
长脚鹤用他清瞿的手指,摸了摸碎碎白皙的脸颊,皮肤真干净啊。虽不及两朵牡丹美艳,但也别有滋味啊。
“谁也不准带走碎碎!”
一声冲天的巨吼从后面传来,万股天坑里的小和尚终于找到了根竹棍,撬开了盖在上面的石板,他从天坑里爬了出来。小竹子急红了眼,他的耳朵迅速的枯化,像一只赤眼黑耳的鬼。他抱着骨灰坛,黑色的瘴气缠绕全身,身上的水珠滴落在地,竟将石板腐蚀。他仿佛是一个恶鬼,从地底爬了出来。
“你得了黑死病?!”碎碎震惊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把手帕拿掉?这可是绝症啊!”
小竹子嘿嘿笑着,没有答话。他用那条手帕包了些毒灰,捏成一个炮弹的形状,对天朝禁军喊道:
“你们想感染这彪悍的黑死病吗?只要沾上一点毒灰,你便会受诅咒枯化而死!不想死的,给我退下!”
小竹子朝着长脚鹤扬了扬手中的炮弹。
“你竟敢!你竟敢!”天纵少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臭和尚居然敢挑衅自己;“你这样猪狗不如的贱民,居然敢谋算本王!快!快杀了他!”
接到命令,天朝禁军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谁想死就上来!”小竹子喝止了那些蠢蠢欲动的禁军,“我反正已经是个死人了!这黑死病十分凶险,全身枯化,无药可治。太子爷,我告诉你哦,我们具体是怎么得病,怎么传染,我们自己都不清楚!太子爷你身娇肉贵,在疫区呆这么久好吗?跟我这个病人说这么长时间话好吗?你旁边的小村姑也很有可能已经感染了黑死病,你抱她这么紧好吗?”
闻言,太子爷果然甩开了小村姑。顺便将自己身上银甲也给脱掉了:“你们竟敢!你们竟敢!”
“你还不快点退兵?你想让你的这些禁军都感染黑死病吗?”
“退兵?”宇文勿臣坐上布辇,退到了禁军中央,十分恼火:“十万禁军被你这小小蝼蚁给吓退,我很生气。这样子退兵,我的面子还要不要?要我放了他们也可以,你,得让我出气。”
“好,你别碰碎碎,我跟你走。你想怎么出气都可以。”
——千面巫后---
“让陆庭怀那木偶再喝几碗参汤,我臣儿就可以登基了。”
千面巫后的声音在东宫太子府回荡。
黄金铺就的地板上,镶嵌着各式各样的宝石,红的橙的黄的绿的青的蓝的紫的。
长着双翅的金色巨蟒在她身后爬行,大殿里,天朝四鬼趴在地上,正被鞭打。
“给我抽,狠狠地抽,要你们这些狗才何用!还敢撺掇太子!去那黑死病横行的鬼地方!”
钱龟九把头缩在衣领内:“太妃饶命啊!”
墨点三把下巴磕在黄金地板上,仰头巴巴望着:“太妃容禀,奴才们并未撺掇太子。只是奴才们被龙卷风吹得四处乱飞,
好巧不巧,刚好落在太子车驾前,是故惊动了太子。”
“龙卷风?”
酒鬼七也睁大了鱼黄眼:“是啊!好大的风啊!把人都吹到天上去啦!吓死俺了!”
一抹凶光从小刀四的三角眼里划过:“是静云寺那个南楚余孽弄出来的。”
“南楚余孽!凤凰子?”
巫后的脸上闪过一丝惶恐,此生最不堪的往事又一一在脑海浮现。她本名独孤颐,这一生也是大起大落,风云变幻。她本是南楚皇后,可惜被废。她改嫁宇文霸,勾结三大家族灭亡南楚,成立天朝。陆庭世家坐了帝位,封宇文霸为南天霸王,不料宇文家春秋霸业还没展开,宇文霸便一命归西。圣上敕封她为独孤太妃。
所幸上苍怜悯,陆庭世家绝后,在宇文党的推动下,只好立宇文勿臣为储君。世人都道独孤太妃好福气,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背后的努力。要不是她设计害死前太子妃,令前太子殉情,陆庭家又怎么会绝后?要不是陆庭皇帝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再不能绵延子嗣,宇文勿臣又如何能成为储君?
“属于我的,即使是老天爷也夺不走!”
“当年我们宇文家联络上官、独孤、陆庭三大家族攻打南楚,国破家亡,南楚妖帝向星辰祈愿,投入火鼎血祭,没想到苏文姒那个妖妃喝下骨灰后,竟然有了身孕!那个贱人生下两只凤凰和一个男婴后便不知所踪,原来是躲到了静云寺!”
小刀四翻了翻三角眼:“启禀太妃,其实静云寺风水蛮好。宇文世家的皇陵也该备下了。”
“你这狗才,主意倒是不错。”
“太妃,此事不难。静云寺窝藏南楚余孽,意图谋逆,理应抄家灭寺!”
一个侍女突然进言,她目若秋水,艳若桃李,人们背后唤她小毒蝎,是巫后手下第一个得力的。
“小桃,你去办吧!记住,这事情,可别让蜻芸那丫头知道。”
“遵命。”
“哈哈,我们天朝四鬼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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