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
玄朱国的青泫驸马府的两位公主,却是长名涓涓,幼名欣欣。
据说,她们的出生,只相隔一个时辰。
据说,涓涓的生母,是玄朱国的青泫长公主。
据说,欣欣的生母,是玄朱国青泫驸马楼晋文最爱的女子谢非烟。
这,是不是也解释了为什么因为被绊倒而摔碎八宝琉璃盒后罚跪的竟然是太后最疼怜入心的青泫公主的独女——甫出生便被抱入宫中一切按皇子女待遇抚育并赐倾泠公主封号的涓涓?
“你为什么要和她争?不过只是一个盒子,你为什么要和她争?”和青泫长公主绝美而冰冷的面容相衬的,是冰珠般震痛女儿耳膜的声音,冰刃般砭入女儿肌肤般的眼神。
“娘亲...”地上的人儿还太小,困惑而难过的眼神不解地望向**。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本来为了讨好而执意亲手捧回的琉璃盒因为被欣欣绊倒而摔碎,被罚的却只有自己。想问,却在**冷厉的责斥中连出声都困难。不自觉地垂低了目光,看向因为捡拾碎片而划伤的手指。欣欣因为好奇,也捡了,也有划伤,所以被众人宝贝一样抱去包扎了,而自己的手指——血凝了,长长几条鲜红的痕从掌心到指尖,红艳一如**指端的丹蔻。
“为什么要和她争?”
“为什么要和她争?”
“为什么要和她争?”
**的一声声问话,似乎是在向她发问,却又似乎根本不需要她回答,只是一声一声,一遍一遍地问。春寒料峭,**的声音也像初春的风一样冷,漠寒地萦绕了涓涓一身。
碎了的御赐八宝琉璃盒,带来的,除了青泫驸马府一下午鸦雀无声的安静,还有翌日青泫公主亲自向太后告罪后带回的荣宠——驸马府次女欣欣,被封为倾城公主。
为什么要和她争?
这一问,是涓涓永远也答不上来的题。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欣欣所拥有的,从来都不是涓涓有机会可以去争去抢的,都是他们自己给的,涓涓或许想过去要但是绝对要不来的。
家人是,黎宸也是。
呵。
睁开眼睛,似乎看见黎宸,涓涓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慌乱,重新又闭上,耳畔传来轻浅的笑,还是黎宸的声音:
“醒了?”
涓涓只能重新睁开。打量一下房间,发现竟然只有黎宸,连浅雪都没在。
“欣欣呢?”鬼使神差地,竟然问出这句话,心虚得吓人。再看看黎宸,仍是淡然浅笑的表情:“她没在。”
“那你……怎么会来?”话在嘴边绕了几遍,还是终于问了出来,声音酸得发苦。
“你病了。”轻易拆解,毫不为难。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和煦温柔得陌生。完完全全[医者父母心]的样子。
她也想淡然,也想超然,可是眼光每每落在他身上,收回来都是极费力,极难堪。最终只能选择侧过头,闭上眼。和他的冷静完全不能比,像是小孩子在赌气,可是不管怎样,只要能避开他,都是好的。
“谢太子殿下关心。”太子殿下,呵~盛唐国的太子殿下!
“倾泠公主多礼了,不必。”仍然平淡无波的情绪,声音轻曼,笑意浅澹。见她没有睁眼的意愿,便自行拿了卷书,在床边看。
满室静谧。
间或有翻书页的声音。
黎宸,哦不,林昶嘉似乎看得极认真,往往要好一会儿才会翻下一页。但他的视线却不一定就在书上。
涓涓的脸被时不时的一道视线轻扫迫得双颊发烫。
想要忽视却是绝对不可能——人在放弃某一感官之后,其他的感官感知往往更为敏锐精确,像现在,涓涓虽然闭着眼,耳畔却不但有极清晰的翻书声,连他呼吸的声音和频率,都是一清二楚,如果地上突然落下一根针,那声音的清脆响亮,绝对会让涓涓非得立马弹跳起来不可。
真是……太可恶了。
林昶嘉忽然轻“咦”了一声。涓涓闭着眼,不知道他看到什么奇观,只能继续装睡维持镇定。感觉到不对,是鼻端忽然袭来的松楠香气的提示,想躲已经来不及,他温润如玉的掌心已经落在她的额上——
轰!
涓涓脸上几乎要着起火来。
拥着被子整个人弹到床角,一手捂住前额,对他怒目而视:“你你你……做什么?”明明既羞又怒,声音却无法稳定,纤软得不像话。
黎——林昶嘉错愕地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的手,一脸无辜。“孤以为倾泠公主风寒未退,高热又起……”
他其余的话,涓涓已经听不见了——她有脸红到这种地步吗?天哪!紧张过度、紧张过度,居然只是她紧张过度!她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必这样丢脸?!他帮她试体温,她她她居然还以为……
呵~是了,他都已经有欣欣了,又怎么还会对她再有什么想法呢?
她真的是想太多了。
勉强努力挤出一个温婉歉意的笑,涓涓重又缩回被子做成的壳中,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可是想来想去却又说不上来。只能就这样了。
林昶嘉似乎不以为意,毫不尴尬,继续盯着书看,仿佛书中已出颜如玉。偶尔视线也会扫过面朝另一边的涓涓,稍稍一伫,然后重又转回书中。
他翻书时,涓涓闻到书卷清淡的松墨香。不用回头,也能感知他纤长漂亮的手指翻开书页的样子。持卷的左手微微松开一些书页,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拈起一页,轻轻一捻,书页便在他的食指和中指间弯出柔软的弧度,轻而快捷地随着他的右手翻过一边,空气里便浅淡地弥漫出他衣袖间清朗的楠木青草香。连她房内正薰燃着的百合香也压不过的楠木青草香,盈满一室,盖住她呼吸的楠木青草香!
涓涓想尖叫。
他已经选了欣欣,怎么可以还要在她的闺房里逗留?她会崩溃,她会抓狂,她会……想哭。
他走了,她努力想要忘掉,却一直都忘不掉;他回来,牵着她永远都争不过的欣欣的手,连未来前定好的和亲计划都一手推翻,她努力想要忽略,他却就这样近在身边——代替太医,以看护病人的名义,不容抗拒不避嫌猜地守在她身边,让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地守在她身边。
“太子殿下,您……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可做吧?”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却是几乎带着颤抖的软弱,涓涓不敢回头,只能盯住纱帐之外远远的花窗。
林昶嘉收了书卷,静静聆听。一言不发。
“我……已经——无大碍了。”他不说话,涓涓只能自己开口。
背后还是一片安静。
“谢谢太子殿下连日来的照应。”
依然无声。
涓涓只觉挫败已极。到底还是无法放开来明目张胆赶人。
林昶嘉忽然笑了,声音如碎珠散玉,明润优雅:“希望我走,是么?”
涓涓忙不迭地直点头。
“倾泠公主,”一向清冷的声音顿了一下,突然柔软,“涓涓,那你保重。”书卷被轻轻放到她枕侧,他衣袖间淡渺的香味几乎夺去她的呼吸。
起身,离去。
他居然叫她的名字。涓涓咬住自己的手,不肯回头。
听着他的脚步到门口,听着他拉上两扇门,听着他关门离去。
她不想看。也不用看。
她知道他身姿修长,步履优雅端方,极是漂亮。她知道他拉着门上扣环的时候手指秀朗纤长,与铜色一映,美丽鲜活得像是云影落下玉溪。她知道他的背影翩翩秀逸,令人一见之下自然心折,再难相忘。
她知道,他,她已然失去。
再如何努力,也要不回了。
她不要争。如大家所愿。
她,也不可以争——毕竟,她是他已然放弃的人。
两年前的事,她无从解释,到现在,她也拿不出任何证据向他表明非她所为。他,似乎也全不在意——不然,他也不会来了。他应该见到她就满眼厌恶避之唯恐不及才对;可他没有。他知道不是她做的,却仍然选了欣欣。
对她,他已然放弃。
她不可以再有幻想。
可是,他却仍是一日一日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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