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逸飞记挂朝云的安危,纵马如飞,不出半个时辰,已经回到和朝云分手的小树林,他下了马,往密林深处走去。
月色朦胧。
林间草丛,白雾弥漫。四下里轻烟薄雾,出没于枝叶之间,悄无声息。白马在一旁悠闲的吃着草。她双手合什,闭目跪在草地上,雪琢玉雕的面容带着圣洁与虔诚,似是在默默祷祝。月光在她和白马身上都披上了一身银色的白纱,夜风轻轻拂动着她的秀发,她看起来就象是降落凡尘的仙子。
“王姑娘。”
朝云身子一震,睁开眼睛,看到面前那个伟岸的男子,面上的表情立刻转为狂喜,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不料双腿已经跪得酸麻,不听使唤,眼看着就要跌倒,一双持稳有力的大手已扶上了她的胳膊。朝云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眼泪夺眶而出,喃喃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忽然,朝云闻到他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她吃惊地道:“大哥,你受伤了?”
展逸飞微微一笑,“不是我的。”
说着,他扶起朝云,让她靠着一棵大树站好,转身将身上沾满血迹的长衫脱下,抛入草丛之中,又从怀中掏出那两个牌位,递到她面前,沉声道:“幸不辱命!”
朝云颤抖着伸出手去接过父母的牌位,抱在怀中,心中波涛起伏,只是为了一个牌位,他不惜以身犯险,这份恩情,自己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她的眼泪又滴落下来。
展逸飞微笑道,“我已经平安回来了,你还哭什么?”
朝云面上一红,别过头去,轻轻拭去脸上的泪花。
展逸飞看她不再哭泣,心中微微一宽,旋即想起一事,皱眉道,“王姑娘,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他们发觉,这一路上,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你可要小心了。”
朝云看着展逸飞,眼里满满的全都是钦佩与信赖,她柔声道,“大哥,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展逸飞点点头,看着那葱茏的草木,幽深的夜色,忽然又想起一事,沉声道,“如果有什么方法能够通知义父,让他派人前来接应就好了!可惜我的闪电不在身边!”
朝云好奇问道,“闪电是什么?”
展逸飞解释道,“那是我驯养的猎鹰,我们在边关上的时候,常常用它来传递信息。”
朝云道,“我家里以前也养了一只信鸽,用来和京城的张大人互通书信,它前日里飞到京城送信去了,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展逸飞闻言道,“你现在可有什么办法将它召回?”
朝云点点头,“我试试看。”
说罢,她自身边的树枝上摘下一片树叶,折叠起来放进嘴中,望着天空吹奏起来,寂静的夜里,清脆的哨音在空中回荡。
一连吹了三次,空中忽然响起鸽哨声,朝云仰起头,欢喜地道:“是小羽回来了!”
说话间,一只雪白的鸽子扑棱着翅膀,翩然落在朝云的手上。
那白鸽歪着头,啄吻朝云的手心,黑豆般的眼睛里透着机灵,朝云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幽幽道,“小羽,你是不是找不到家了?我们已经没有家了uff0duff0duff0duff0d”
几滴晶莹的泪珠,落在鸽子洁白的羽毛上。
朝云看见白鸽,不由回想起昔日的在谷中的欢乐时光,所有的变故,都是因白鸽身上所带的那封信而起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
这个凶险莫测、杀机四伏的尘世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这里,可是,她却只能往前走,无法回头。
展逸飞看着她,轻声道,“王姑娘?”
朝云回过神来,伸手拭去面上的泪珠,强笑道,“瞧我,看见它就欢喜得糊涂了。”她看向展逸飞,“大哥,你看我们写什么好?”
展逸飞点头,看着树林四顾,这荒郊野外,又到哪里去找纸笔?
朝云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道,“我有。”
王惟一在出诊的时候,常常要替人书写药方,是以药箱中也带着笔墨纸张,朝云来到白马身边,取下马背上的医箱,从里面取了出来。
展逸飞将白纸铺在马背上,提起笔,下笔如飞,给狄青写了一封信。
前路艰险,现在,他只能寄望这只白鸽,早日将这封信送到狄青手中。
朝云将写好的信笺卷成一个细条,放进竹筒里,又将它牢牢捆在鸽子腿上。
朝云对小羽道,“赶紧把这封信送到京城去。”
然后,她双手捧着鸽子,用力将它往天上一送!
“飞吧,飞吧,小羽,路上小心!在京城里等着我!”
展逸飞拉过白马,道,“王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今晚我们要连夜赶路。”
临行时,义父慎重嘱托,令他务必在七天之内返回。
眼下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到三天了,前方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险。他心里焦急,再也顾不得爱惜这匹举世无双的宝马。
展逸飞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朝云肩头,然后扶她上了马背。
“你靠着我坐好。”展逸飞跃上马背,让她用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坐稳。
“好的,”朝云面上红了一红,将身子柔顺的贴进他怀中。
“你要是困了,就在马上休息吧!”展逸飞从后面握着缰绳,手臂在朝云身边形成一个温暖的怀抱。
“大哥,你撑得住么?”想到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的搏杀,还要继续这没日没夜的跋涉,朝云有些担心。
展逸飞微微一笑,加快了速度,“在沙场上历练过了的人,没有什么撑不住的。”
朝云靠在他怀里,依稀记起,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的怀抱曾经给过她这样的感觉,安全、温暖、舒适。
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再没有什么可害怕。她的确是疲倦已极,终于在马上沉沉睡去。
一轮斜月静静挂在天上,几点繁星在夜空中闪烁。寂静的夜里,只有单调的马蹄叩击地面的声音。
夜长得仿佛没有尽头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
展逸飞也渐渐觉得困顿,握缰绳的手忍不住一滑,他猛地惊醒,用力一咬自己的嘴唇,一阵剧痛夹杂着一股血腥味直涌入口中,神智随之恢复了清明。他长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暗暗告诫自己,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低头看着怀中女子宁静如婴儿般的睡颜,他疲倦已极的身体忽然重新涌出无尽的力量。
现在,不顾一切地去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个念头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
明烛高挑。
屋子里坐着三个人,两个紫衣人,一个灰衣人。
紫衣人中的一个身材高瘦,细长的凤目,面容美艳中透着一丝妖异,另一个人身量不高,面皮黝黑如铁,神色阴沉,就像阴曹地府中的判官。
但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一天的人,都绝对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
江湖上最大的帮会不是威镇天下的少林寺,也不是历史悠久的丐帮。
而是──“血雨门”。
这两个人,正是“血雨门”中的大当家“金狐”邱无涯,二当家“鬼雾”阴九重。
“血雨门”是江湖中最有名的暗杀组织。
只要付得起他们想要的价钱,据说,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
“二十几个好手都不能将他拿下。甚至还陪上了老三的性命,这是我们组织从来没有出过的状况,传了出去,我们还有脸在江湖上混吗?”
“此人不但功夫了得,而且冷静沉着,处变不惊,江湖上什么时候有如此好手?为什么我们从来都没听说?”
这时,一旁一直未曾开腔的灰衣人缓缓道,“这样简洁干脆的刀法,绝不拖泥带水,虽不花哨对敌却极为有效,这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狄青!”
“我以前在战场上,曾经领教过狄青‘血战刀法’的威力,我的这只耳朵,也是拜他所赐!”说着,他缓缓拉开自己的风帽,却是个髡发空顶,耳朵上带着金环的契丹人,他的眼睛里闪过狼一样的光芒,光光的脑袋上只有一只耳朵。这便是大辽国的密使,耶律术烈。
“老二,只有烦劳你亲自出马了!”邱无涯看着阴九重,
“大哥放心,这一次我一定带着那两个人的人头回来见你!”鬼雾阴沉沉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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