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文很不乐意老师总是说他是一个调皮捣蛋上课总是迟到,下课总是打闹的学生,不好好背书是一回事,做作业也是敷衍了事,老师有时就会吓唬他要找他的父母,可是,袁子文回家绝口不提此事,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心里从来都不责怪老师,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爸爸也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每当老师要找他父母,袁子文就认为,老师要找父母,就是老师要找他自己或者其他的老师,这和自己关联不大,也就没有必要担惊受怕。这分明是一种阿q的思想,鲁迅先生倒像袁子文的父亲,毕竟“知子莫若父”。袁子文自然明白,他不自觉的强迫自己那么认为,也宁愿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事实上,他并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袁子文只是希望能有一个老师会好好关注自己,爱护自己而已,而不是整日的打骂和批评。自己也不是什么另类,也不想被人冠以特立独行或者格格不入和我行我素的称谓,可是,这样的希望真的有些可望而不可即。妖怪是吃不到唐僧肉的,猪八戒也不可能再回高老庄娶媳妇,老师除了表扬别的同学之外就是教育袁子文要向别人学习,袁子文还是一句话也不说,骨子里他认为自己周围的一切就像相声演员的台词一样,他的心似乎被什么支撑着,总给人一种坚定不可动摇的感觉。
倒霉孩子也有见青天的时候。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袁子文在期末考试中总分全校第四,当然也是全班第四,因为学校三年级就一个班,而且袁子文的语文成绩还是全乡第一。学生们一阵骚动,老师们也是一脸震悚。学生们的骚动是为袁子文喝彩,也有取笑说他瞎猫撞上死耗子,老师们的震悚是因为平时最难调教的孩子竟然能考出如此好的成绩。事实上,谁也不知道每个夜晚袁子文在煤油灯下的漫漫几个小时的思索,那些思索或许是因为学习,或许也不是。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袁子文就已经开始考虑人生这样奇大无比的问题了。经过这次考试,袁子文被班里的同学视为语文天才,天才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这么当下去,天才必须要有天才的作为。那时候的袁子文对电视剧情有独钟,虽然那时他不知道金庸为何许人也,甚至“金庸”这两个字只认识一半,却喜欢看根据金庸先生小说拍成的电视剧,尤其是《神雕侠侣》和《天龙八部》,他也想写出一部像《神雕侠侣》这样的书来,于是,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袁子文就用白纸做成的作业本开始写一些文字,还取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名字叫“五行神剑”,这件事又在学生中间引发轰动,学生纷纷向袁子文讨教,袁子文也很有兴致跟他们讲什么五行取自金木水火土,人的性命和五行息息相关等等,学生们听的非常入神,袁子文自然非常得意,可是,不久自己写的东西竟然传到了老师那里,袁子文又挨了一顿骂,名曰不务正业。这事就这样夭折了,但袁子文还是想写点什么,也终究没能想好该如何做,否则就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劈天盖地的扑来了,好比“黄河之水天上来”“飞流直下三千尺”。
那时候,老师安排了一名学习非常好的女生坐在袁子文后边,就是许佳凝。袁子文虽然调皮,但是却很喜欢和女孩子在一块玩耍,男生之间经常有一点不愉快就会打架,袁子文属于后天发育太强先天发育不足的人,小时候个子在班里面虽然不是最矮,但是正着数,很久才会轮到他排上号,比中国足球还惨不忍睹,而且袁子文体弱多病,肯定也打不过别人,他也不喜欢和别人争抢,只是喜欢自作聪明,不遵守规则而已。听说贾宝玉喜欢混在女子中间,如果曹雪芹先生在世,也觉得自己写的书总算找到合适的人选了,不过袁子文还不知道贾宝玉是谁,要是听见这名字,还以为是哪位姐姐,要是见到真人,怕是又会被误认为泰国人妖了。
五年级的时候,学校调来两名美丽大学生当老师,都是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其中一位教袁子文语文。她戴着眼镜,穿着白色的t恤衪,声音沙哑,但是很善良,在袁子文看来,这位老师是自己真正的启蒙老师。袁子文从那开始,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性格变的很古怪,这种古怪犹如书墨的静谧沉香,以前,老师给他下的批语总少不了顽劣的字眼,而今,那样的话再也没有出现过。他那种如山间流水的性格老早的就被时间夺去了。
新调来的老师第一次上课做了自我介绍,袁子文知道她是曹老师,教语文的。当时袁子文没怎么在意她说了些什么,因为袁子文坐在最后一排一个角落里,那个角落的狭窄禁锢了他的思绪,除了手里的一本从厕所里捡来的连环画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还有旁边的许佳凝,此时他们已经是同桌,他没有想到任何人。不过,袁子文对这个同桌并不怎么喜欢,当初许佳凝坐在他后面的时候总是管着他,这次他在看连环画,又被许佳凝拍打了一下,他心里不高兴,可是也不敢不听老师讲话,许佳凝见此在一旁偷笑,袁子文生气,也拍了许佳凝一下,哪知道自己下手有些重,许佳凝竟然“啊”了一声,袁子文心里顿时紧张起来,生怕第一天就被新来的老师批评,要是这样,自己可丢人丢大了。曹老师并没有装作没发现,而是一口喊出了袁子文的名字:“是袁子文么?”,那声音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满是温馨与关爱,这是袁子文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他心里好欢喜,于是站了起来,说了声“是”,并说:“老师,对不起!”哪知道曹老师竟然说:“袁子文,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坐下吧。”袁子文心里更加欢喜了,本来他准备向许佳凝表示得意的,却发现许佳凝竟然脸蛋红红的,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许佳凝红脸,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许佳凝这个样子如此好看,一点也不像当初坐在自己后面天天喜欢用她那削的细细的铅笔戳自己的女生。
此时的袁子文已经十二岁了,童年在这个时候该结束了,这个年龄,正是他从幼稚的童年堆里钻出扑向少年的金色海洋的时候。很清楚的记得,自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真正体会到这个世界的痛苦与美好。
以前的袁子文,总是被这样一群气氛合拢着,这种气氛是很荒谬的,他是如此的定义。他所得到的全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可能是由于那时候是年龄的限制吧,他能想到的太少,生活圈子也很狭隘。现在回忆起来,真的发觉,那时候的光景还是很让人回味的,很值得珍藏的。随着自己慢慢长大,他也发现,事实上,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五年,有很多事情自己是无法预料和掌控的,成长之中,袁子文更认为,自己的人生一定是幸福的,在他的觉悟里有这么一句话:人们总是在抱怨着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平,可是谁听说过命运总是抱怨人们对自己的不尊重呢?所以,袁子文暗示着让自己越来越坚强。
村的东头有一座小山,山的半腰之处,零落着几座坟墓,有的立着石碑,有的只是一个小土丘,没有可考究的字,但是,元宵节的时候,旁边总会亮起一根两根的蜡烛,这便是它们被人仍保存的唯一表示。每天早晨太阳都会从这个地方升起,向着这个地方望去,唯一的一条大路通向远方,也通向一个遥远的梦。这条路也是袁子文每天早晨上学的路。每当一轮红日越过地平线时,袁子文都觉得自己似乎要出发去一个自己很喜欢的地方,当一轮明月高悬时,自己仍然在前行着,而当又一个黎明将临时,自己已化作一团幸福的梦了。
袁子还不知道怎么去寻找这个梦,山那边的梦。这一年,他的父母出去打工了。父母走的时候,天还没亮,那时候的袁子文还在睡觉,全然不知。等到早晨起来吃完饭,还不见爸爸妈妈,奶奶告诉他爸爸妈妈在外干活,让他吃完饭赶快去上学。袁子文并不觉得奇怪,因为父母每天都起得很早,直到早晨的露水干了才回来吃饭。袁子文第一次要这么早去上学,这让他一时间倒有些无法适应。能早早地上学,或许老师就不会批评他了,可是,袁子文并未因此而十分高兴。
早上来到学校的时候,班里人还比较少,早读还没有开始,袁子文把书包放在自己用塑料绳子绕在桌子下面的横木上做的一个简易的抽屉下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一本已经被翻得很破的语文书。早读对于袁子文而言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他在四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学完了五年级的语文课程,只是希望五年级的时候,能拿到的是数学书,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他还是没能实现,因为他不说,没人会知道,而即便说了又如何,老师一定会说自学的有什么用,我还没教,你怎么可能知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反映出国文教育在众多人心目中还是不可动摇的,就像教育界争论了那么久,鲁迅先生的文章依然不能从课本中删除一样,对此,所谓的停滞不前未尝不是一种进步。
不一会儿,许佳凝就来了。许佳凝每天早晨都来的比较早,今天发现袁子文比自己来的还早,有些吃惊地问道:“袁子文,你今天来的这么早啊!”
袁子文听了,虽然自己总是来得很晚,但也不喜欢别人提起,心里很不服气,就说:“我只是不想来那么早而已。”
许佳凝听了,轻轻一笑,把书包挂在桌子的一角,然后拿出书准备早读。离早读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许佳凝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由于坐在袁子文旁边,袁子文还是觉得会影响到自己,于是他故意打了一个呵欠,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许佳凝见状,说道:“袁子文,你是不是天天喜欢睡懒觉,所以每天才来的那么晚啊?”
袁子文睁了一下眼睛,生气地看了一眼许佳凝,然后把脸转过去背对着许佳凝继续睡觉。
许佳凝偷偷一笑,突然放大了点声音,说:“老师早!”
袁子文一听“老师”两个字,立马睡意全无,抬头看看,并没有什么老师,说道:“许佳凝,你真烦人,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许佳凝有些委屈地说:“我妈妈跟我说过,喜欢打女孩子的男孩子,长大之后,一定不会有多大出息。”
袁子文自然不想被人看作没有出息的人,他又想起那天爸爸带他报名的时候,老师就骂过他将来长大不指望他能为国家做什么贡献,但求不扰乱他人就是老天显灵。袁子文当时对国家的概念还是比较模糊的,更别提为国家做贡献了。
袁子文没有反驳,只是说了一句:“信不信,我以后每天都会比你来的早!”这句话说的很一本正经,似乎不容亵渎。
许佳凝又是轻轻一笑,说道:“不信,除非我们做个约定!”
袁子文说:“什么约定?”
许佳凝说:“暂时还没想好,反正你以后不许迟到,我们先拉勾,到时候你可不许反悔!”
袁子文“哼”了一声,说:“我爸爸跟我说,男孩子必须要信守承诺,我不会反悔的!”
许佳凝伸出了手,做拉钩状,见到袁子文似乎不想拉钩,说道:“我才不信你呢,拉钩!”
袁子文看见许佳凝一副坚定无比的样子,比美国向日本扔核武器还要不容反抗,于是就伸出手和许佳凝拉钩,许佳凝静静的笑着。
袁子文把胳膊放在桌子上,端正的坐着,从第一篇课文背起,直到早自习开始,整个校园的读书声飘向远处,许佳凝很吃惊也很喜欢地一直看着袁子文,袁子文真的一直没翻过书,似乎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在读书。
后来,袁子文知道爸爸妈妈已经出远门了,尽管奶奶哄着他,袁子文还是闹了许久,奶奶没有办法,非常生气的打了袁子文一顿。挨打后的袁子文虽然没有哭,但是,在那一个星期内,每天放学后,总要去村头的小山头上坐着,看着爸爸妈妈远去的地方,似乎这个梦应该是爸爸妈妈带着自己一起去寻找的。突然的离开爸爸妈妈,袁子文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也许是知道,不会这样就能把父母盼回来,袁子文也就不再等了,有时吃饭的时候,奶奶就会问袁子文是不是还会想爸爸妈妈,袁子文想了想,快速的往嘴里塞了几口饭,不清不楚但显得很认真的样子说:“不想!”
袁子文由年近古稀的奶奶带着,他除了学习,还要照管一部分家里的事务。奶奶不能帮他洗衣服,所以,袁子文的衣服只能自己洗,像提水,劈柴这些活也只能落到袁子文头上,袁子文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或许那个时候,累只是简简单单地早睡的证明。每到农田收割的季节,他还要到别人收割后的田里去捡剩下的稻谷,小小的身躯在广阔的田地里像蚯蚓一样蠕动着,显示出一丝惨白与无力。奶奶要求袁子文每天五点半就要起床,即使没有什么事可做,也不能赖在床上不起来,不论春夏秋冬,奶奶都这么要求袁子文这么做。有时候袁子文真的不想起来,可还是害怕奶奶掀被子,用洋槐树的枝条打臀部,至少,一种会痛一种不会痛。人穷其一生,就是为了少一些痛,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是如此,所以袁子文不敢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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