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太后的父亲便是祁家老太爷，现如今还在世的耄耋老人。

祁络绎点点头，便在宫娥引路下，笑着与莞娘一道去了。

祁太后命人上了祁络绎爱吃的点心瓜果，望着这些红的果绿的糕，还算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

“太后又在为娘娘担忧了。”身旁的竹因忍不住说道。

她是祁太后的陪嫁，这上阳宫自然她最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祁太后叹气：“我已然是这样了，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也来趟这趟浑水。我可是都知道的，当初父亲极力反对她入宫，是她一门心思要嫁给皇上。哎，我就怕这孩子拗不过这个劲。”

人人都只道祁络绎是被祁家送进宫的，却不知在裴元鉴向祁家表达联姻之意时，是祁络绎跑到老太爷跟前，跪求嫁过去的。这件事，便是莞娘也不知情，更别说裴元鉴。

竹因最是了解祁太后，这么多年，也自有一套宽慰她的办法。闻言笑着说道：“您也不瞧着当初这二位是怎么一同长大的。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词儿，我都觉得就是专为这二位量身定造的。”

昔年裴元鉴养在祁太后膝下，而祁络绎则是昭阳宫的常客。

不过竹因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正因为儿时太过美好，所以长大了，当面对一些残酷的事实时，总是那么让人不愿意相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裴元鉴就开始有意疏远他跟祁家的关系了，就连上阳宫，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愿意进来。还给自己找了个天衣无缝的借口，说是不想打扰太后抄经。

人长大了，说辞也一套一套的，真当祁太后是个傻的么？

所以当裴元鉴说要与祁家联姻的时候，祁家哪里肯答应，那不是摆明有诈么？也只有祁络绎，就算是个火坑，只要里头有裴元鉴，她就毫不犹豫地往里跳。

祁络绎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祁太后的眉毛都快拧巴到一块去了。她便笑着过去打趣：“太后这是怎么了？佛祖命您抄的经文是不是来不及了？要不然，我来帮您吧。字是没太后的好看，不过拿出去也是皇后的墨宝，相信也不敢有人嫌弃。”

“你这贼丫头。”祁太后被逗笑了，忍不住戳戳祁络绎的脑门。忽然眼睛一亮，“你今日的打扮颇与平日不同。”

祁络绎刚进来的时候，祁太后就发觉了异样。只是人年纪上了，脑子有点不太灵光，一时三刻没有想起来问。

祁络绎说道：“我以后都这么打扮。”

“这样好。”祁太后拍拍她的手背，“你这样的年纪，就该是鲜亮烂漫的。”

祁络绎咯咯咯地笑，挽着祁太后的胳膊吃糕点，随手也往祁太后嘴里送上一块。

姑侄二人再说了些玩笑话，殿外就来人禀报：“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孟昭仪求见。”

“谁？”祁太后没听清。

“回太后，是孟昭仪。”太监笑着说道。

祁太后面色古怪：“她来干什么？”

若她还没有老糊涂到失忆的地步，这位皇帝的宠妃，可是一向不踏入上阳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裴元鉴这臭小子教唆的。

太监突然也有些纳闷，说道：“昭仪娘娘是来找皇后娘娘的，说有要事请娘娘当面一叙。”

孟昭仪找她？

正拿帕子擦着手指头的祁络绎微微一愣，猜不透孟昭仪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要找她。现如今是当着太后的面，哪有躲起来说悄悄话的道理。便沉声道：“你让她进来吧。”

“是。”太监便领命去了。过不一会儿，孟昭仪就浑身散发着湿气进来，分别向太后与她行礼。

孟昭仪那模样，说是落汤鸡也不为过。头发湿透了，打着缕儿垂在肩上，便是平时梳地一丝不苟的飞天髻，此时也变成落地鸡了。

“这是怎么了？”祁络绎不明白，孟昭仪显然是顾不得打伞就跑到上阳宫来的。当即不悦地斥道，“春兰殿当差的何在？”便是那些噩梦之中，孟昭仪最后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也没有眼下这般在体貌上狼狈过。

孟昭仪敬畏地看了看祁太后，生怕自己这个形象让太后娘娘不高兴。

祁络绎喊了半日，并不见春兰殿的人进来。

孟昭仪神色尴尬，这会儿雨水滴滴答答地淌在地砖上，她被一身冷雨浇透，有点瑟瑟发抖。“娘娘，我是一个人来的。”她说道。

“一个人来的？”祁络绎重复。

孟昭仪突然跪下：“我来请娘娘移驾，前往春兰殿。”

“去春兰殿？”祁络绎再次重复。她一眼不错盯着孟昭仪那张因为被雨水浸透而显得苍白的脸蛋，看不出她的用意。这鬼天气，竟然叫她去春兰殿？她稍稍思索了番，问道，“你可是碰到什么难处？”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否则孟昭仪何至于跑到上阳宫来找她，这么做到底是十分失礼的。

孟昭仪再次望向祁太后，难言之隐四个字仿佛写在脸上。

祁太后冷笑，心想这裴元鉴的眼光真是差极了，怎么就喜欢这样的木头人？祁络绎把她叫进上阳宫，当着她的面问话，不就是让孟昭仪明明白白把话说出来么？便是再难的事情，有祁太后跟皇后娘娘撑腰，还怕个什么？反倒这样扭扭捏捏之态，叫人心生不喜。既求到这里，却连这丁点的觉悟都没有。

祁络绎的神色也淡了下来，接过莞娘递过来的茶水，淡淡说道：“既不想说，那你便回去吧。”

风里来雨里去，此事既然对她如此重要，让她能够不畏风雨，那么也必然不会甘心就这么回去。

果然，孟昭仪在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都比刚才激动了几分，一句一直踟蹰在舌尖的话，就这么脱口说了出来：“皇上在春兰殿。”

裴元鉴在春兰殿？

祁络绎皱眉：“跟我有关系？”

不过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裴元鉴竟然还愿意往春兰殿去，倒是挺让她意外的。难道孟昭仪对裴元鉴来说，果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