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央这个人,胆小,自卑,得过且过,很多时候明知道有些东西该是自己的,可如果被人抢走,他也没有勇气抢回来。
他昂首挺胸活着的时候只有短短几年,等那几年过去,他就慢慢的变成了低头含胸,眼睛里只敢看见脚下的土。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卑微,卑微的连普通人都懒得看他一眼,可他以为就算是他这种卑微的人,那也是个人,总有喜怒哀乐,总有愿望希冀。
在遇见任随之以前,他想能和小培相互扶持着过下去也挺好,如果小培要结婚生孩子的话,他其实可以做孩子的干爸,也算给自己找个盼头。
可后来这个盼头不知不觉得就变成了任随之,他觉得自己可能有所谓的处男情节,虽然任随之很粗暴,很冷淡,很凶巴巴的,可他帮过自己,也给过他温暖和信任。
这是善意是连央无法抗拒,像是有瘾一样,让他不知不觉间就对他有了别的念头。
说是喜欢或者爱都太单薄了,他将任随之看做一座可以攀爬的山,一颗能遮阳的树。哪怕他从山上摔了下来,在树上磕破了头,也还是想要靠近。
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无欲无求,可山和树的存在感那么强烈,他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直到有一天,他爬到了山顶,树也朝他伸出了枝干。
他以为自己苦尽甘来,欢喜的不知所措……
然后他从山顶上滚了下去,树干也给了他一巴掌。
连央眨眨眼,真的哭了,哭的撕心裂肺的,检查单子被他揉成一团狠狠的砸了出去。
门板咚的一声响,成叔听见动静,好奇的走上来敲了敲门:“怎么了?”
连央抽了一声,连忙抹了抹脸,眼泪却止不住,他扯着袖子捂住眼睛,没多久袖子就湿透了。
他心里骂自己没用,拿起枕头来糊在脸上擦眼泪。
他听见成叔在外头敲门,却说不出话来,他太难受了,喉咙酸疼酸疼的,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只好死死抓住了枕头。
成叔见他不开门还以为又是任随之惹了他,连忙替任随之开脱:“先生今天是很忙的,要开董事会,晚上还有酒席不能不去,匆匆来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不要生他的气……”
连央胸口又被戳了一刀,这么忙还巴巴的赶过去看望云子舒,这特么要说不是真爱,谁能信?
他发了狠的咬着枕头,恨不得这枕头变成任随之,让他咬一块肉下来发泄发泄。
然而话说起来,任随之和他的关系,本就不算多么正当,他这样生气很没有理由,小培不止一次劝过他,连许白都知道任随之在意的其实是……
连央疼的要喘不上气来,可这会又哭不出来了,他干巴巴的摸了摸眼睛,难受的直哆嗦。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我让小陈给你做好吃的……先生也快回来了,我让他给你道歉……”
任随之要回来了?
连央不觉得高兴,也没有慌乱,反而充满了难堪,那些他想起来就忍不住偷笑的和任随之在一起的他以为的甜蜜,现在像是一根鞭子,不停的抽打着他的心脏,他痛苦又狼狈,很不想再见任随之,最好连听都不要再听见这三个字。
他哆嗦着手将那张被他揉成一团的检测单展开,找了笔给任随之写信,他要学许白那样,和任随之分手。
可这封信不是那么好写的,连央脑子一片空白,笔尖已经在纸上晕出了一小片黑墨,可他还是没写出一个字来。
他甚至不敢写分手两个字,他怕被任随之嘲笑,说凭你也有资格说这两个字……
明明是脑补的场景,可连央还是被伤着了,眼泪又掉了下来,他拍拍自己的脸,捂着眼睛完全不敢松手,力道越来越重,恨不得将眼泪塞回去,这当口已经想不起来自己这张脸上动了好几刀子了。
“我要分开……”
连央写下这四个字,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他完全没办法再继续写下去,手已经要抖成了鸡爪,连笔都握不住了。
“就,就这样吧,他那么聪明……看得懂的……说不定连看都不用看,反正云子舒都没事了……”
他用力抽了下鼻子,成叔还在外头絮絮叨叨,连央拉开门走出去,成叔话音一顿,大概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这是怎么了?”
连央想和他说声再见,可话到嘴边却死活说不出来,他只好用力握了握成叔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成叔懵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见连央穿着睡衣往外头去,心里一跳:“外头起风了……你不能这么出去……”
成叔连忙追出去,可连央跑的比他快,已经开了铁门朝外走了,成叔有些急,连忙喊陈姨:“小陈,快,给先生打电话,我看央宝这样子不对劲……不不不,先让司机开着车去追人,这种天气,穿那么少得冻坏了呀……”
陈姨手忙脚乱的喊司机,又去给任随之打电话。
任随之正在车上闭目养神,接到电话有些意外:“怎么了?”
陈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成叔的样子像是很着急的,于是她也着急起来:“刚才连先生急匆匆跑出去了,还穿着睡衣,好像情绪不是很对劲……”
任随之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眉头皱了起来,已经有些生气了:“这家伙,难道还想回去拍戏?”
陈姨有些懵,含糊道:“大概吧……”
任随之怒了:“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喊司机:“去机场。”
司机却踩了刹车:“任先生,您看前面那人,像不像肖先生?”
任随之一顿,抬头往前面看了一眼,果然是连央,他穿着单薄的法兰绒睡衣,脚上穿着的还是室内拖鞋,正抱着肩膀,失魂落魄的在公路上走。
任随之的脸立刻就黑了。
他推开车门大踏步走了下去。
连央正走神,察觉到前面有车灯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想躲,然而不等他走出去两步,一个高大的男人就从黑暗里钻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连央明明是那么易惊吓的一个人,现在却像是迟钝了一样,被人抓住了也没什么反应,隔了几秒才迟钝的叫了一声。
任随之将他拽了过去,黑着脸道:“胆子又大了啊!”
连央瞳孔一缩,混沌的大脑在看见任随之的时候勉强清醒了一些,心口又疼起来,他眨了眨眼睛,还什么都没说已经又想哭了,他仰着头用力闭了闭眼睛,挥舞着手推拒他的靠近:“你别抓我,别管我……”
任随之心里的火气被这句话激的又窜高了一些,很想在这里就教训一遍连央,但周遭寒风瑟瑟,灯光映照下,连央的脸白的几乎透明,他心里再生气,也下不去手了。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