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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宗源一路叹息,觉自己得方才在城门之下太过丢脸。
郑定安庸俗可笑,从来媚上欺下,小人做派,是他最不齿的那种人,自己竟然在他面前伏低做小,求着他饶过自己,简直比自己挨板子还难受。拍着大腿叹道:“你瞧瞧他刚刚那个样子,胡子都要翘上天啦!”
“爹,不管怎样,咱们总算是出城了,以后再也不用同他共事,这岂不是好事。”平端安慰。
“大丈夫能屈能伸,伯父方才为了平端,忍常人之不能忍,向小人折腰,实在是让人佩服,这才是读书人的真风骨。”宋时清也劝慰。
这马屁拍的让平宗源很是受用。连连夸赞宋时清刚刚机智过人,设法让守城官钻了套子有大智慧。
宋时清又称赞平宗源千里回乡,还带着这许多的珍本旧书,是许多读书人都应当学习的。
又夸他收藏的某本书怎样怎样的好,立意怎样的深刻,某位作者诗文怎样的好,人格怎样的高尚。两人滔滔不绝,谈的不死不休。
平端坐在车里,只觉颠的屁股疼。
宋时清说要去侨镇看望姑母,原本并不顺路,平宗源谈的欢心,偏要绕路送他一程。“难得有这样聊的来的小友,若不是我要回乡,定要和你做一对忘年之交!”
“能遇到先生这样的鸿儒,晚辈也是三生有幸!”
平端瞟了两人一眼。
“端儿,你不要这样看人!你虽是女孩子,不爱女工,要我说多读些书也好。”
“是是是,多写父亲教导!”平端倚着车窗,没好气的回道。心中暗想,她最应该看的书或许叫做——《快穿之打到戏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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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侨镇的时候,正是晌午。
宋时清为表感谢,执意要请他们三人吃了午饭再上路。
“晚辈难得能和先生谈的这样投机,又和平端一见如故,身上钱也不多,不过是吃碗面聊表谢意,此后你们在路上,只怕吃饭就都不方便了,先生还是不要再推辞。”
平宗源就果然不再推脱,豪爽地答应了。
平端也不好极力拒绝这位自称一见如故的朋友。便就在镇外找了一个面摊,要了四碗面。
侨镇的面很好吃,汤白浓稠,里面放当地特制的一种灌肠,微甜,点缀着几片绿叶,很合平端的口味。
平宗源也吃的沾了一胡子的汤水,津津有味道“在京城这么多年,却从没来侨镇走走,可惜可惜了!”
四人吃的正尽兴,平宗源忽然惊呼道:“小六!”
平端抬头,见邻桌坐着的正是之前父亲的小厮,她叫做小六哥的,上个月才辞了父亲,说是要回老家娶亲。此时也背着行囊,风尘仆仆,一副远行的样子。
霍六先是楞了一下,脱口叫了声:“先生!”随即转身,撒腿就跑。
平宗源也立即赶上去追,他已老迈,哪里赶得上。
平端便也跑上前去,急问:“爹,你追他做什么?”
“快去——快去——先把他追回来!”平宗源气喘吁吁。
平端便顾不得再问,飞奔着去追。
前世她参加过马拉松长袍,拿了优秀奖,但是穿越来之后,这位平端小姐原本就极不爱锻炼,大病一场过后,体质更差了很多。体质便好这件事情,并不会随着人的主观意志而转变的。
霍六一路向北,平端便也一路追去。总也隔着老远的距离,怎么也追不上。跑了大概十几分钟,便觉得岔了气,肚子疼的难受。忽然感觉身旁一阵风刮过,抬头看,是宋时清窜了过去。
霍六显然也是缺乏锻炼的,越跑越慢,一边跑一边回头,身后总是有两个身影。还有一个不相识的小子,越来越近,心里更是焦急,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抓住包袱爬起来又跑,又被宋时清扑过来按倒。
一个想跑,一个想抓,两人便扭打在一起。
霍六到底年长十来岁,正值壮年,身材也要高大健壮许多。只是没有宋时清那股拼命的狠劲,怎么也摆脱不了。口中骂骂咧咧:“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么卖命缠着老子!”
宋时清也不回嘴,拼尽全力来打架,趁机解了自己的腰带,一心想把霍六绑起来。
平端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看到宋时清和霍六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纠缠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站在一旁不知道要怎么帮手。
打量四周,只拣到了一块极大的硬土块权且能做武器,悄悄摸摸靠上去。眼见宋时清落了下风,被按在地上起不来,想着机会终于来了,瞅准时机便举起土块狠命砸下去。
没成想宋时清正准备绝地反击,已然翻转了过来,土块恰好落在他的左额角上,因不够坚固,立时四散崩裂,砸了他个灰头土脸。
平端吓得惊叫一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宋时清被砸懵了,眼睛进了土,有些睁不开。
霍六乘机翻身便要跑,又趔趄着去够自己的包袱。
宋时清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扑倒,终于反剪了双手,用腰带绑了。
随后气喘吁吁瘫坐在地上,脸上又是泥,又是汗。
霍六倒在地上,大骂不休。
平端有些不好意思,悄悄上前,“那个,刚刚不好意思,我本想帮你的,你没事吧?”
宋时清脸上凶相还没换去,大口喘气,扭头看了她一眼。吓的平端也不敢再问。
只稍微坐了一会儿,就见平宗源和范锁驾车赶了过来。
平宗源疾步走至霍六跟前,将他抓起来,愤恨地看了他一眼,忽的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爹仔细手疼!”难得平宗源这般生气,平端不禁拦了下。
“小六啊小六,你十二岁就跟了我,整整七年,我自认并未亏待过你,待你如家人一般,你怎的做下这般丑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霍六起初只是跪在地上,被打了也毫无怨言,听平宗源如此说,反倒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小六错了,错了,还请先生饶了我这次吧!”
“饶你,你把偷盗我的金银细、软书本字画都还回来,我或许还可以饶你一次。否则,定然将你交给官府法办!”
平端这次恍然大悟,原来一个月前家中失窃,竟是招了家贼!
一个月前,正是父亲被杖责罢官,在家养伤的时机。某日她去药铺回来,就听平宗源淡淡地提起霍六已跟他辞行,回了老家。当时并未觉得不妥,想着或许是看主家没了官职,怕将来发不出月钱,借机离开也是人之常情,并未觉得奇怪。
想不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霍六,竟然监守自盗,偷窃自己主家财物!
等一下,金银细软,书本字画!平端惊道:“爹,你不是说只丢了几两银子?”
“何止是几两,家中钱财已悉数被他卷走,付了车费,就只剩下你的那些私房银子了!”平宗源挥袖叹息!
什么?
此时竟已穷困至此,要打她私房钱的主意了?!
平端此时身上不过有七两银子的私房钱,是攒了一年攒下的。
“那总还有卖房子的钱吧?”莫急莫急,平端强自安慰自己。
“房子是赁来的,爹的俸禄如何买的起呢?”
什么?现在果真是穷光蛋了?
刚刚还有些同情霍六,觉得父亲太不讲情面,现在竟是后悔方才自己手中土坷垃没能砸中他!
“小六哥,你老实把钱还回来,我一定让我爹饶了你!也不去跟你的同乡讲,你另安安稳稳的去谋生计。否则,将你打一顿,再捆了送官府去!”平端连哄带吓,先要想办法把银子要回来才重要呀!
霍六哭忽的的更凶了,张着大嘴嚎哭起来,眼泪鼻涕都都流下来,几乎要断气。
随便一下就这样,也太胆小了吧!平端有些愣住。
好一会儿,霍六才抽抽噎噎地停下,说道:“先生,我的钱,都被瑶娘骗走了!”
“哪个瑶娘?”平宗源急问。“可是你说的胭脂铺钱老板的外甥女!”
“正是她!”霍六垂头。
“哎呀,跟你说多少遍了,那等美貌的女子,定然是看不中你的。”平宗源喟然长叹。
“瑶娘跟我说,那老板根本就不是她的舅舅,她被家里人逼迫,没有办法,才抛头露面去卖胭脂。还说,如果我有了钱,我们就远走高飞,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也开一个胭脂铺子,生儿育女!”霍六一边说一边笑,脸上还挂着泪珠。
“你拿的那些东西,怎么说也要值千把两银子,你全都给她了?”
“嗯!”霍六嘴角抽搐,忽又委屈地哭了起来。他搭上一生荣辱,拼命弄到了钱财,没想到竟是个孤身赴了个骗局。
平端皱眉,一千两银子!
“爹你不是说你最公正无私,清正廉洁吗?怎么攒下的这一千两银子?”
平宗源正在为损失巨款伤着急,为管教无方而悔恨,忽听得平端这样问,险些气死。
“小孩子家,问这些做什么!”
平端只是单纯的好奇,见他反应这样强烈便也耸了耸肩,不问了。大概古代的小官僚,除俸禄之外,总有办法挣点小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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