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修理旧屋
修葺旧屋虽然是比重新盖一间房子容易一些,但总也要费一些功夫的。
要新刷了墙,更换了门窗,屋顶的瓦也要都换上新的。还要再在旧屋的一侧再搭一个草棚,将原来里面的东西都挪出去。
单是准备就花去了两日的工夫。
长水请来了村里的木工瓦匠,没钱再请小工,零散的活便都是他和宋时清跟着做。
他原本就顶不愿意跟着奶奶去干田里的活。
现在舅舅要修房子,还将他当个人物一般,让他忙前忙后地张罗,他更是乐意的不得了。任顾奶奶在一旁姑姑浓浓地抱怨也不管。
平宗源也轮胳膊卷袖子,跃跃欲试,想要帮一些忙,还笑呵呵地对木工师傅说道:“我小的时候,若不是读书读的还可以,你爷爷就真的让我去做木匠去了。师傅,你看这个木头,我是不是刨的还可以啊。”
木工师傅嘿嘿笑:“先生是做举人老爷的,做什么木匠和我们抢活计呢!”
“哎,要我说,做什么高官老爷,哪个有你们做木匠的轻松自在!安安稳稳,还能长命百岁!”
“先生这是不知道做苦工的艰难!”
众人说说笑笑,做的很是欢心。
平端烧了一大锅热水,冲了茶,拎过来,给大家解渴。
天气热的很,长水不免抱怨道:“舅舅,你就该早些日子回来,这要是在春天的时候做多好,又凉快,田里不忙,做工的人也能多找几个。哪还需要我们亲自动手!”
“找人做干什么,自己做些事情,才能体会出劳作的乐趣。”平宗源说着,又对在屋顶上铺瓦感兴趣,喝完水,便卷起长衫,小心翼翼的爬着梯子上去。
长水偷懒,端着一大碗水,总是不喝完。蹭到平端身边,悄声说道:“你爹真奇怪,一会儿吹胡子瞪眼睛郑重严厉,一会儿又嘻嘻哈哈和小孩子一样!”
平端无奈,她也的确还不了解自己这个亲爹。在上京的时候,他的同僚便都说他沉稳可靠,邻居说他和善客气,而她自己,常常觉得父亲懦弱又逗比。
“我爹这是回家来高兴的!”总是不好在外人面前拆自己老爹的台的。
长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努努嘴,看着宋时清的方向,冷笑道“这个人是谁啊?干起活来这么卖力气?”
此时大家或在休息,或休息过了,独有宋时清还在拎着漆桶,认认真真地给窗户上漆,身上沾了不少漆点子。
开始来的的时候,宋时清的身份也是显而易见的。哪位老爷身边不跟个随从使唤,毕竟舅舅是自小读书考取了功名,从上京回来的。虽然这次回来看着有那么一些落魄,啥东西也没带。派头是不减的,起码就还跟着个小厮。
但是过了这一两天他发现,这哪里是小厮呢。
简直是仆从,保姆,奴隶。
他太过勤谨了,挑水,劈柴,扫院子,烧火,烧茶,洗碗,和泥,搬木头……简直就不知道什么是累。而且这才来了三天,家里的活就都让他做完了。
对舅舅又恭敬,又巴结。说什么做什么,不说什么也给做什么。如果他真的会木工瓦匠的活,修房子这件事,肯定就他自己都包了。就奶奶那样挑刺的人,带他去田里干活,定然也是挑不出毛病的。
他原本就有点小懒,再来了这样一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子,更衬托的他自己好吃懒做,心里不免对他有一些成见,说话的时候总是夹枪带棒的。
平端也瞧出了长水不大喜欢宋时清,听过几句他的嘲讽。偏偏此时的宋时清性格大变,嘴炮火力全无。对长水的挤兑置若罔闻,只顾埋头干活。
瞥了长水一眼道:“这是我爹的学生,现在我爹落难,他不离不弃,任劳任怨,是正人君子,男子汉大丈夫!”
长水本来是瞧着平端也不太待见宋时清,想要一起数落他一下的。这时候竟然这样维护,便也不再说什么。讪讪地离开,去帮着木工师傅打下手。
平端端了一碗茶过去给宋时清。
宋时清手上忙个不停。
许久才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平端,伸了伸自己沾满红漆的双手,舔了舔嘴角,说道:“等下再喝,我还不渴!”
大太阳底下做了半日工了,不渴才怪呢!
平端托着碗,站在原地没动。
宋时清就伸着脖子,在平端手上,一股脑将一碗水喝光了,用袖子蹭了蹭嘴角,淡淡道:“谢谢!”
平端看宋时清认真刷漆的样子,就像在给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上色。然而他涂的漆,实际上也并不怎么均匀。
大概宋时清也看出了自己漆的窗子,有许多瑕疵,笑了一下说道:“这个看起来乱七八糟,等漆干透了就好了。”
“你也不用这样的,什么活都抢着干了,早起晚睡,忙个不停。不是说好的要做我爹的小厮嘛!你把我爹照顾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在这里,虽然顾奶奶不待见咱们,也不会单单赶你走的。”平端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焦虑什么,到底是个心软的人。虽然开始的时候他得罪了自己,这一路行来,他好歹是出了许多力的,好歹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
宋时清怔了一下,默然不语……
忽然听到“啊呦”地一声,紧接着“呼啦啦”一阵砖石碎裂的声音。
回头看,平宗源蹲坐在竹梯之下,面前一片岁瓦片,皱眉咧嘴,说不出话。
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跑过去。
“爹,你怎么样了?”平端急问。
有人要扶他,他连连用手制止,过了许久,才说“腰,我的腰。”
原来是方才搬瓦片的时候,不小心竟将腰闪了。
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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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
后院的旧屋已经收拾好,平端他们已经搬了进去。正好三间,平宗源,宋时清还有她,每人一间。
因为他们剩的银子不多,还要留下一些做日后的用途,家具都置办的很简单。平端几番搜罗,想看看她爹是不是还有私房钱,好将她的房间装饰一下,结果是一无所获。
平宗源却对自己的身无分文的处境毫无愧疚之色。
正是一个黄昏,平端在烧饭,宋时清在帮着洗菜,顾奶奶出去拾柴还没回来,长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平宗源趴在菜地旁的长凳上看着一本《闲唐杂记》。
一位穿着整齐,形容瘦削的妇人急匆匆地从前院走了进来。还未至跟前,就拿着帕子捂着嘴,带着哭腔大叫了一声:“宗娃,你这是怎么了?”
宗娃?
“二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的总是这样不当心?这是伤的怎样了?”妇人走至平宗源身侧,说着就要掀平宗源的上衣看。
平宗源挣扎着阻止,“无妨,无妨,不过是闪了腰。已经让郎中看过了,贴了两贴膏药,休息一些日子就好了。”
妇人无奈地缩了手,坐在一旁的小凳上。
“长水说你是从梯子上摔下来的。你登梯子做什么?这些活你是从小就没干过的。”
“怎的就是从梯子上摔下来的,不过是搬了两片瓦片,不当心脚下,摔倒了而已。”
“怎么又去搬瓦片了?这建房子修屋子,他们泥瓦匠都是自带小工的,哪有让主家出力的道理。这些黑心的定然是瞧着我们是新搬来的,不懂规矩,你又一副书呆子的模样,不通事故,故意使坏,存心欺凌,是哪个瓦匠?等我找他们去。”说着起身便要去。
平宗源连忙拉住她的袖子,说道:“二姐,你好容易才回来,咱们姐弟相见,怎么话没说几句便要走?”说着大叫,“平端,快来见你二姑!”
平端本来在拿着菜刀站在厨房门前观看,听父亲叫,赶忙将菜刀放下,走了出来,招呼宋时清也出来打声招呼。
这位中年妇人,便是平端从未谋面的二姑姑,平彩孺。
平彩孺一脸欣喜,上来就拉着平端的手,又摸着她的脸,高兴地说:“平端呀,都这样大了!上次和你爹回来,还那么小一个小人儿,现在都能下厨房做饭,照顾你爹了……长的真好看……这眉眼一看就是我们平家的人……这鼻子和嘴,这小巴掌脸,都像你娘……哎呦呦,眼睛上这红的,也浅了许多呢,是个美人胚子了。”一边说,一边在她身上上下摩挲着。
“二姑好!”
“好,好,看看多大方的一个姑娘,比你爹年轻的时候有礼多了。想不到,你爹老实巴交,木头似的一个人,能有你这么水灵的一个姑娘。这么些年,他自己一个人带着你……”想起往事,不禁又落下泪来。
平端看着二姑的面容表情,听着她的语气强调,都是发自真心,不由得眼睛有些湿润了。
二姑的感染力果然强大。
“二姐,好好的,你这又是做什么!”
平彩孺赶忙笑着擦眼泪:“我这是高兴的,高兴的。你们回来了,我就是高兴。”瞧见平端身后的宋时清,亦热心地问道“这个小伙子是哪个?”
“这个是我的学生,一直是帮着我料理些事物的。无父无母,这次我回来,便也带上他了。”
二姑走上前仔细端详着宋时清。
“二姑好!”宋时清客气地问好。
“哎,是个俊俏懂事的小伙子,可怜也这么小就没爹没娘了。正好可以和长水作伴。”看他正在摘菜,手上湿淋淋的还有水,“男孩子怎么做这个?多大了?”
“十五。”
“可巧和长水同岁。我就嫌长水心太浮,好吃懒做,手高眼低,他常交往的也都是一些不正经的孩子。有你在,他也有个伴,又有他舅舅,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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