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了一辆小号牌的捷达，李言回到了清河乡，在乡政府旁边的十字路口，李言让张永祥把他扔下了。

张永祥有工作不能耽搁，叮嘱李言要多联系他，车就继续往前开了。

李言目送着汽车离去，然后在乡里溜达起来。

他没注意到，在他买过东西的那个商店的玻璃窗后面，有一个人正盯着他，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顿。

上午王大有接到了姨夫的电话，挨了好一通骂，让他以后低调一些，不要惹事。

都是这个家伙害的，竟然跑到姨夫那里搞事情，改天非要找人收拾收拾他。

不过王大有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人，小号牌代表的意义他还是知道的，于是拿起电话打给了姨夫，把刚才看到的情况说了一下。

“去问问你那个同学，他到底想怎么样，态度客气一些，然后抓紧告诉我。”电话里传来了指示。

王大有阴沉着脸，跑到路上去找李言，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

李言正顺着穿乡而过的公路闲逛，路两旁都是一些小店，基本都是前店后住的模式，房子里隔出一块区域用来经营，其他房间仍然住人生活。

清河乡现在所有村子加起来也才一万多人，距离乡政府最远的地方有30里路，不可能所有人都跑到乡政府这边来消费，是以这些小店的营业状况都很一般。不过他们的心理预期也不高，能赚点是点，补贴家用就可以了。

当然，也有胆子大能折腾的，想要闯出一片天地，这些人里有的血本无归回去种地，有的混出名堂了成为以后的有钱人。

近几年，清河乡就有这么一个机会。

清河乡的传统种植项目有很多，其中辣椒这种经济作物种了很多年。以前由于销路有限，种植面积不大，多是周边的城市消化掉了。

不过这种情况，从李言上中专那年开始发生了变化。几个从南方来的客商，不知道怎么找到了清河乡这个地方，他们借住在农户家里，把整个清河乡的辣椒一扫而空。价格最高的时候，一度超过了十元每斤。

自打那以后，年年都有客商来清河乡收购辣椒，虽然价格没那么高了，种植面积却年年扩大。

农户们对市场的判断依据比较单一，前一年的销售情况，或者听本村一些“权威”的说法，再就是随大流。

这种判断比瞎蒙强不到哪里去，如果是粮食作物，国家有保护价，就算赚不多也陪不到，主要还是看年景收成。

这种经济作物，要是卖不出去就砸手里了，而且辣椒不像绿豆黄豆好储存，放不好就烂了，也留不到第二年。

李言中专毕业这年，也就是一九九九年，清河乡的辣椒种植面积达到了历史新高。李言家里种了十三四亩地，除了一部分玉米，其他三分之二都是辣椒。

然后，这年的辣椒行情崩了，根本卖不出去，喂猪猪又不吃，很多都扔进了壕沟里，农户赔的吐血。

据李妈描述，那真是损失惨重，第二年种辣椒的一下少了许多。

李言那时已经不在家了，后来听老妈说起过，能感受到当初那种郁闷。

现在还没到辣椒的收获时节，差不多还要一个月，农户们都还很乐观，本地的小商贩们也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李言走这一路，看到路旁好几家都把院子里做了硬化，准备堆放辣椒，甚至“收辣椒”的牌子都竖起来了。

不知道进了九月，发现没有客商过来，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李言，等等，你等我一下。”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回头一看，王大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王同学，快要到上班时间了吧，你不去财政所上班，跑来找我干嘛？”李言停住了脚步。

王大有跑到近前，拄着膝盖喘了一会儿，然后直起身瞪视着李言，气冲冲的说道：“李言，你耍什么花招，干嘛要去骚扰我姨夫？”

“怎么能说是骚扰呢，我只是就一些现实存在的问题跟他交换了一下意见，见面的氛围还算友好，你不要污蔑我啊。”

王大有心说你骗鬼呢，要真的这么简单，自己还能挨一通骂？

刚要发火，想起姨夫刚才说过的话，于是压着火气道：“李言，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本来呢，没分到工作也不算什么，我准备继续读书深造。不过我有后顾之忧啊，我老爸当了二十多年老师，工作说没就没了，你说这可咋办！另外，我读中专花了快三万，到头来要是编制给占了，那不是相当于帮别人读了吗，我也气不过啊。”

王大有听出李言的意思来了，他恨的牙痒痒，这狗曰的胃口也太大了，张嘴就是三万块，他当钱是大风刮来的，讹人呢这是！

就算自己家是开商店的，一年下来也剩不了几万的利润，怎么能平白无故让他给讹去。

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眼看着要忍不住爆发了，远处一辆警车打着双闪开了过来，速度很快，扬声器里喊着：“靠靠边，靠靠边。”

李言往路边站了站，看着由远而近的车队，嘴角泛起不明的笑意，说道：“大有啊，你说我要是不靠边的话，会发生什么情况，我要是往路中间一站，警察会不会把我抓起来？”

等警车过去，李言迈着脚步，就要往马路中间走。

王大有一看，脑门上的汗一下就冒出来了，怎么说他也在机关里混过一段时间，警车开道的车队代表着什么意义他还是知道的。

先前还在想这家伙跑姨夫那里搞事情，结果那是小打小闹，这特么才是搞事情。

要真让他把大领导的车队给截了，撒泼无赖一番，再说些不该说的话，那肯定要出大事。

“李言，站住，你特么给我站住！”王大有冲上去抓住李言的胳膊，死命往后面拖。

李言倒是没有抗拒，往后退了几步。

三辆丰田陆地巡洋舰打着双闪疾驰而过，其他各色轿车加起来有十几辆，从李言的眼前一一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