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被惦记
闲聊几句过后,袁博雅见符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自己挨了一记手刀,身上也不大舒服,便也没有多留老友。
符狄带着侍卫从袁博雅的院子出来,脚步却鬼使神差的往袁府里厢去了。
符狄是河西王世子,袁府先夫人和河西王妃是密友,早年先夫人还在的时候,虽然两家身份悬殊,但几个孩子确是厮混在一起长大的。
符狄更是经常出入袁府,所以府里下人们见世子没有出府,还往里厢走去,只当他又是想从袁府侧门抄近路回王府,也没多留意,只是遇见了就立在远处躬身行礼。
越走越往后院一处雅居去了,侍卫知道那雅居的主子,又想起王爷的交待,张口欲说些什么,可看到世子身形紧绷,像是亟待狩猎的猛虎,蕴着一股莫名的压抑气场,侍卫就不敢多拦,默默跟在后面。
到了那熟悉的地方,推开院门,萦绕在空气中淡淡的香,合着院中种着的几丛夜来香清雅香气钻入符狄鼻腔,把他身上那股压抑的气息纠缠着,弥散在幽凉夜色中。
符狄深吸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世子?”
如燕刚取了水盆打好水,见符狄进来了,抬脚想跑进去通报。
“不用,我看看她就走。”
符狄挥手。
如燕想想自家女郎还穿着男装,见外客不大好,但女郎男装打扮世子爷也没少见,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符狄拦住如燕,从她手上去过水盆。
盆子突然被抢过去,溅了如燕一手水,她吓一跳。
符狄不管她,嘴角勾起,直奔那间点了烛火的房间去了。
她人影映在窗纸上,影影绰绰,线条流畅优美,每一笔都像画在他心尖上,是看了多少年都不厌倦的线条。
那升腾的心火,不见到她,再凉的水都浇不灭。
*
“帮我把那件羽纱寝衣取来,这天太热,水盆先放那儿,赶紧帮我放些温水是正紧事儿,我这身上全是汗,难受死了。”
袁青溪已经解开了发上玉冠,一头黑丝披散开来,她侧着头,把那乌溜黑亮的长发抓在手上,一股一股编发。
袁青溪贪凉,到了夏日稍微热一点,就喜欢吧头发编成一个粗粗的大辫子。
这发式是有次她跟着父亲去北境,和韩丽人打交道时,韩丽妇人的装扮。
袁青溪见到后,极为喜欢,又凉快又便捷。
所以到了自己院子里,就喜欢把头发辫起来整个盘在脑后,作韩丽妇人装扮。
不过她头发太多,小小的手儿根本无法完全笼住,还有很多细碎柔软的发丝,贴着脸颊,黏在汗湿娇软的脸蛋儿上。
见水盆直接放在自己面前,袁青溪娇嗔着抬眼。
目光直接落在符狄眼中,黑亮的杏眼,有点疲倦,带着些红血丝,好像还有点儿生气。
符狄直接抬手,把她脸上黏着的一缕发丝拨了下来,发丝滑过手指缝隙,撩拨着符狄的敏锐感官。
袁青溪明显一僵,愣了片刻,仰着头扯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一如她从小见到符狄时会露出的笑容。
“世子怎么来了?我哥哥他还好吧。”
“还好,我比较担心你。”
符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下移,那视线带着灼人的温度,一路烧到她线条优美的颈子。
袁青溪皮肤白皙,吹弹可破,轻轻一碰就是一个红印子。
白天那兵汉一通掐按,在她白嫩的脖子上留下了明显的青紫。
虽然这身男儿装扮是立领,可脖子上的青紫还是沿着领子的边缘露了出来。
符狄眸光在接触到那白嫩上的乌青时,明显沉了下去,黑黢黢如寒冰。
该死。
袁青溪见他双眸焦灼在自己颈子上,又似笼了一层薄霜,不由得抬手,可抬起手又不知何处放置。
最后垂下头,把手放在符狄端进来的那盆清水上。
束了一半的头发,突然失了禁锢,又散了开来,披在她半侧肩头,合着月色,把她衬得像个随时会打碎的瓷白娃娃。
袁青溪把自己葱白手指浸在水中,小心吸了口气,调整下惴惴不安的心。
她能感觉到符狄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同,这不同不知是从何时出现的。
或许是某个花园午后假寐,抬眼正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又或许是某次出游一转身,眼神碰在一起时。
总之,他看她的眼神不对,太过灼热,热的吓人。
虽然他总是把那怕人的温度压在眼底,尽量不吓到她,可是她不知道他能压多久,她总感觉,如果哪天那火焰若是爆发,定能把自己烧的灰飞烟灭。
起初,她只当符狄是过了束发,那成长起来的情绪无法宣泄,而自己又是离他最近的人,所以就成了发泄口。
后来听哥哥说,符狄收了个通房丫头,通房丫头是做什么的,她听府里仆役调笑小丫头说过,哥哥没有纳过,而符狄纳了。
那时她心里是有点膈应的。
但她又想,他屋里有了美人,看她时,眼中的火总该降了些吧。
袁青溪摇头苦笑,视线停在水上,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符狄的脸,那双黑眸中的炙热把盆中清水也烫上一层热度。
袁青溪抽出手,那双眼睛随着波纹细碎消弭。
袁青溪:“世子在这里等我,我有样东西给世子。”
袁青溪笑着走了出去,符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勾勒着她的每一处线条。
一离开房间,袁青溪指尖就忍不住发颤。
从发现他目光不对,确认那灼热的温度没有因为纳了通房丫头有丝毫减弱时,袁青溪就开始害怕。
怕跟他有任何的独处。
她并不傻,那目光意味着什么,她心里有点模糊的认知。
袁青溪在很多人眼中见过这种眼神,赌徒看到筹码时,商人预期重利时。
他怎么能这么看她。
过去那么久的时间,她都把符狄当做另一个哥哥看待。
可是他现在像看东西一样,想要把她当做一个物件占为己有。
确实,在宣州,河西王就是这里的天。
世子符狄想要什么得不到?
但就是这种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袁青溪攥紧指尖。
我不是物件儿。
不想成为你的摆设。
她突然忆起自己的母亲,母亲病重将逝,爹爹悲痛欲绝,那么坚韧,能徒手开拓一片天地的男人崩溃的像个孩童。
母亲几近枯槁的手轻轻揽着父亲的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跟了你,我从不后悔。”
能像母亲一样不后悔的女子有几个?
高贵如河西王妃,与河西王不能说不和睦,可她无悔吗?
袁青溪幼时不懂,和母亲在河西王府花园同游时,见王妃笑中有种郁色,总以为王妃是身体不适。
可明明身体更加不好的母亲,却总是带着浅浅的笑,见到父亲时,那笑容看着就让人由衷的开心。
后来袁青溪明白了,比身体的病痛更难挨的是心底的苦。
王妃身份高贵,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但至少在遥遥看到王爷揽着爱妾嬉闹时,她并不开心。
*
捧着木匣子回来时,袁青溪已经梳好了发辫,头发一丝不苟的绑紧。
这发型古板又僵硬,并不好看。
可符狄看着她裸露在外,圆润可爱,还透着点粉润的耳尖,觉得这样的发型也还不错。
袁青溪耳朵有点热,摸了摸,打开了木匣子。
匣子一开,温润莹亮的光缓缓流泻出来,如月中仙子银彩轻纱滑落匣中,融融软软。
看符狄只扫了一眼。
“这个可是东海鲛人珠,据说是曾经福佑上人出海寻仙时,东海仙人馈赠的仙礼之一,”袁青溪顿了下,见他视线终于肯移到那珠子上,放心了些,“说是仙礼有些夸张了,但资质这么好的东珠,也极为难得了,给你。”
符狄挑眉,没接手:“我要这个作什么,你自己留着吧。”
“我听说了。”
“听说什么?”
“太子要大婚,你也要入宫庆贺的吧,到时候要总献贺礼的。”
符狄嗤笑,她倒是比自己还上心,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上上心,真该让她上心的人,她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
“你若找到其他合适的贺礼更好,若还没有,这个拿去备选,绝不会丢了身份的。”
她小脸柔美,眸光黑亮,比最润的鲛人珠还要惹人怜爱。
符狄十指交叉,狠狠的并在一起,那明显的痛感,才能抑制他升腾的冲动。
“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袁青溪一滞,眼眸低垂,只当没听见。
“今天世子也累了吧,溪儿可是腿都有些软了呢。”
她声音娇娇的,试着转移话题。
那话题的意思挑明了,就是我累了,你也累了,大家赶紧各回各家,早点休息吧。
可符狄不,他不想这么早就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袁青溪从去年开始就不常去王府了,妹妹符姝喊她同游,也是去府外上香或是燕雀湖游玩。
他想要见袁青溪一面,都得靠运气,靠偶遇。
若不是为了给袁博雅春试送行,他还不知几时能像过去那样和她一同出游。
现在她竟然要这么简单俩句话就赶他走?
燥热的情绪又涌了上来,符狄一把合上了木匣盖子。
珠光消弭,室内一暗。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