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说,黎明前的梦最真实。
刘备坐在榻上,支撑起身体忧愁地问公孙瓒:“伯圭兄,不要瞒我了,近来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德,别问了。”公孙瓒借月色双目直勾勾的看着刺客留下的暗器,他往返于床前,紧皱着眉头说:“你赶紧把身体养好,赵云会护送你们出城。只有一事托付玄德······”
“什么事?”玄德接话。
“请贤弟此行连同我的女儿一起带走,不必回来了。”
公孙瓒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不顾刘备惊讶的神情转身将手中匕首递给一旁的赵云语气沉重地说:“赵云,出城路上,玄德与小女的安全就托付于你了。”
赵云接过利刃走下石阶,身后传来刘备与公孙瓒的争辩:“伯圭兄!我刘玄德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事有我一份,我绝不会在危难时弃兄长于不顾!”
空气静了一秒,就听公孙瓒长叹一声道:“玄德啊!蘭擎与荒宿的纠葛岂是你我所能改变的?”
赵云闻言停下了脚步,就听刘备略微变声的话语在沉寂的空气中响起:“莫非你说的是蘭擎十四团······”
赵云从二人谈话中得知,蘭擎十四团经历内部纷争后为躲避荒宿的追杀各自隐匿起来。其中一人曾为公孙瓒所救,他因此引来荒宿不满,未发迹前曾险遭灭门,虽死中得活却也惶惶度日。从前无畏生死,但自从有了家小,他开始担忧最后一日的到来。
月色被遮掩,赵云走在一条幽静的石路上,前方忽然传来空灵悦耳的笛声。
路侧的湖边,一个身着罗裳、轻纱掩面的女孩站在岸边凸起的岩石上。乐声渐消,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精致的羌笛,转过身对岸上的少年轻声说:“今天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三日期限已到。赵云在城门前巧遇华旉。
华先生近日落脚于此,公孙瓒闻其名号请他来诊断女儿的病情,希望能恢复视力。口称若能痊愈,重赏百金。华旉自然不是为钱而来。
他一是对各种疑难病症存在破解之心,二是看在故友与其交情的份上前来相助。诊察完毕,当下正要回去取药材,未想与赵云在门关前不期而遇。
隔着人群,华旉一眼认出那黑甲白袍、丰神俊朗的少年。他牵着马从城外来,微风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赵云迎面而来,向这位瘦弱弓背、头戴草帽的中年人深深行了一礼,华旉微笑着扶住他的手臂说:“一别数月了,你看起来状态不错。”
“多亏了先生。”少年言谈举止像当初一样彬彬有礼。两人一路闲谈,不觉已走出城外十几里路。
分别时,华旉忽然扯住赵云的手面露担忧地说:“有一事我不能瞒你。销魂草的毒虽能克制一时,但只会日益加重······”
说到这里他望着前方的神情有些动摇,话在嘴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制出的药,已经对你没有作用了。”他将头低下默默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瓶,举在空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你承受不住时就喝了它,即刻会忘记一切痛苦。”
赵云的目光如同火苗般微微摇曳转落在药瓶上,他抬手抱腕行礼道:“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接着他的视线转向密布的云层:“只有疼痛才能让我在结束生命前牢记自己的姓名。”
华旉点点头,脸上愁容散去。他抬手回礼道:“一切自有定数。此一别,愿相见仍在今世。”
兀鹫在蓟城外的老树下啄食白岚的尸体。
他死不瞑目。气绝时,太阳刚从地面升起。他惊恐万状的双目之上,透着一支鲜血淋漓的羽箭。
赵云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块雕琢精致的玉牌,正面浮着几个字:“玉虚门上持”,小字刻有“上林世传”。
此牌为玉虚掌门所持。如今沾染了白岚的鲜血,暗红游走于碎裂的缝隙中,成为玉的一部分。
孓城护卫——千帜自尽而亡,陈茂为此恸哭失声。
原来那手持铁鞭的女子是他幼时的青梅竹马,长大后虽断了联系却也相互牵挂。没想到此番相见,竟是永别。
今日凌晨。
赵云在梦魇中睁开双眼。他隔着门,恍惚看见院中站着一人。
来者还是老样子。枯干僵直的身躯,一副满是土灰的残破铠甲。在他可怖的面庞上,仍然流动着两道永不干涸的黑色液体。他动了动嘴唇,直盯着赵云说:“首领不在我们中,只有你能找到他。”
赵云心中一震,望着前方陷入沉思。看来那日所见并非梦境。对方停了片刻接着说道:“我的尸体在蓟城外被日光和月光照亮。你会将会得到想要的答案。”说完化作粘稠的液体沉入地下。
赵云望着冰冷的地面,他此刻更加确信父亲一定活着。莫非正是被公孙瓒所救的那一位?
想到这里,他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关前,守城将士见他有公孙瓒特许的通行令并未多问便开了城门。
天光微微泛白。城外四十里,白翵长嘶一声,惊的前方树下休息的人都忙乱起来。其中一人显得特别慌张——他在跑向车仗时一不留神绊倒在地,脸上的面纱也在那一瞬被枝条扯去了。
赵云的瞳孔一缩,遥遥勒马。那倒地之人正是他找寻已久的白岚。
同一时间,倚树而立的千帜眼望尘土扯出长鞭,不问来者是谁径直冲上前来履行她的职责。
白岚自离开刘义和后没敢贸然离开。他本想趁今日天光未亮去往孓城,事也不巧。他刚走到半路喘病复发,未见与铁鞭搅在一起的“风无垠”他已预感到即将大难临头。
千帜一见对方手中双刀心里大惊。她见少年此番毫不遮掩身份必定是要灭口的。
就在她一愣的功夫,银光闪过,赵云已到了白岚身前。她打了一个冷颤,低头看向自己持鞭的手臂,鲜血已浸透了衣袖,很快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她按住伤口,就见前方的白岚刚从地上爬起,少年的长刀就横在他的颈项旁。他身子一颤,顺着“风无垠”冰冷的刀刃缓缓看向赵云。
“白岚。”少年面无表情,沉着声音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害掌门与我师父?”
白岚闻言抽一口冷气。他仔细一看,这才认出眼前的少年。
多年前的夜晚,赵云坐在他身旁抬起头好奇地问:“十恶不赦?师叔,臬龙台里押着的人,他做了什么?”
白岚望着他天真的目光摇摇头说:“他为了寻找自己的孩子杀死了很多无辜的人,这是不可饶恕的。”
赵云睁大了双眼,他轻轻扯住了白岚的衣袖:“他的孩子在哪儿?”
白岚低下头,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赵云说:
“他的孩子,就在这里。”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