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末,姜言早早等在校门口,甚至有点好奇他们要去的是哪里。
这几天顾师兄真的每天一问候,而且绝不会有要尴尬着找话题的时候,乖到不行。
她应该对他更放心,姜言心想。
熟悉的车身停在她面前,姜言一溜烟就爬了进来,生怕别人看到她似的。她也是看到车子才发现这情景怎么看怎么熟悉。
一拍脑袋,可不就是前两天手机里推送的新闻么?
标题她都还记得:震惊!竟有人这样包养女大学生。
当时陶子还义愤填膺地骂道,“又是女大学生?女大学生怀孕,女大学生借贷,女大学生失联,女大学生跟你什么怨什么仇,要这么黑我们!”
姜言记得格外清楚,所以这会儿千万不能让人看见她。
顾盛言带她去的,是一个略微偏僻的茶馆。
穿过一条闹哄哄的小吃街,拐个小弯,两人并肩走着,从清静到喧嚣,从喧嚣再到清静,经历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可其实又没什么不同。
身边的他一直如初,怕她被人撞牢牢护住她,怕她无聊陪她聊天,恰到好处的距离,不冒犯也不疏离。
现在的茶馆少之又少,更别说在寸土为金的a市了。
有幸保留下来的,也都改造成一个个的会所,对人客的不设门槛,是某些附庸风雅的人所偏爱的所谓心灵净土,一跃成为又一个生意场,充满了商业氛围。
所以姜言一眼就看出这里就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同。
这是个古朴幽兰的院子,跨过门槛,顾盛宁就引着她往正对门的方向走。
一进门,姜言就发现这是个和外面完全不同的世界,大概就是古人常说的别有洞天吧。
古色古香的桌椅装饰,栩栩如生的木雕刻画,陈列了一墙的清瓷古窑,恰到适宜的书法案台。清新雅致,书墨卷浓,带着缕缕幽香。
更让姜言惊喜的是,每张桌上茶具的花纹也不一样,或典致庄重,或活泼清新,想必也是根据客人不同的需求设定的。
挑好了茶叶,两人迎面而坐,各自占据茶桌的一边。
姜教授也是个爱茶之人,对外面的茶馆失望至极,心痒难耐时就自己摆上茶具小酌两杯,时常会叫上姜言一起。
不过他这一阵很忙,已经很久没有过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了,姜言自然也隔了很久没碰过茶杯。
这会儿手痒难耐,她轻轻抚开顾盛宁的手,“放开那个茶壶,让我先来!”
姜言的动作标准而熟稔,从温具到置茶、润茶,不徐不缓,极尽专注。鬓边的细须碎发在空气中胡乱飘着,竟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知道的,从在校报上看见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
他的小姑娘性格温雅,容娴静若,有着任何人都不及的美好。
姜言已经沏好茶,抬起头用闪亮亮的眼睛盯着她,活像一只求表扬求顺毛的阿喵,让顾盛宁整颗心都要融化。
他伸出手,把她的碎发拢到耳后,顺着她的发丝轻抚。
一下,又一下……
就像游戏一被人施了法一般,姜言一动也不能动,甚至不敢大口吸气,她悄悄咽了口口水。
摸、摸头杀?!
顾盛宁眼里的柔情毫不遮掩,依然是那种全世界我只能看见你的眼神。
姜言这心里有些荡漾,就像在乌篷船里摇啊摇,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醉过去。
在姜言没醉的下一秒,他看着她,手指在她脸上摩挲,从太阳穴到下颔角,“下次穿汉服来这里好不好,你来泡茶。”
姜言收了收所剩无几的理智,拒绝道:“天热。”
“让他们把冷气开足了,热不着你。”
“会很奇怪,回头率太高。”
“不会,这里人不多不是么?”
的确,除了一进门招待的阿姨,姜言确实没看见过其他人了。
可是怎么办,她还是想拒绝,“你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还是像试试古时候的王爷有侍女伺候着品茶的感觉?”
他执起茶杯,像是在观赏它的花纹,“如果我说是特殊癖好,你愿意满足我的心愿吗?”
姜言毫不犹豫,“不愿意。”
“那如果我说你穿着一定很好看,到时候我给你当免费的摄影师,这里背景不错,效果应该很好。”顿了顿,他执起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口,又寻了个茶杯放在她的手边,“还是不愿意?”
姜言心动了,她一向喜欢这些古香古色的东西,家里置了件汉服,能用上的机会很少,几乎算是闲置在那。
这么一想……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的摄影师要记得排出档期哦。”
就是这么能屈能伸,打脸什么的,一点也不痛。
她拿起杯子尝了一口,嗯,温度正好,不凉不烫,茶香浓郁。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安静着品了会茶。
接着,他去洗手间,姜言掏出手机报告战果,她得了个不得了的摄影师,有好消息当然要一起分享。
打开对话框,翻了翻之前的消息。
咦?辛珊发了条语音。
听语音很不方便,所以她们一般都不发,应该是什么紧急的事情。
姜言四处瞄了一眼,很好,方圆几米之内没人出没。
点开语音,把手机凑到耳边。
熟悉的声音响起,夹杂着略显淫.荡的笑声,“知道么,我旁边一哥们在背单词,endurance持久力、endurance持久力……重复了好多遍。”
姜言:“……”
“我忍不住打断他‘哥们,持久力不错呀。’然后他说,你怎么知道,试过?”
“我现在正式和这哥们建交了,深入交流持久力的问题,哈哈哈哈~”
……简直无可救药!
姜言并不想继续荼毒自己的耳朵,迅速把手机放下,打算揣进兜里,远离这个危险物品,然后像是刚做完坏事一般四处张望。
一抬眼,四目相对。
与此同时,原本弱下去的声音重新响起,是辛珊最后一句语音的重播,免提模式。
这说明但凡是个听力正常的人站在五米开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包括深入交流包括持久力。
听筒突然转换成免提,原因极有可能是姜言没听完那条语音便把手机离了耳朵,系统自动开的外放,不过显然她现在并不能把这个拿出来解释。
姜言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有探究,有笑意,这一切都让姜言感觉糟透了。
如果说小宾馆那事太离谱他不信,现在可是公然开车当场抓包,她小清新的形象还能保得住?
姜言扯着嘴角笑了笑,相当于苦笑的程度,“这就是你说的可爱的室友,我也觉得很可爱哈哈哈。”
最后的哈哈哈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总是习惯在尴尬的时候找点事做,比如应付一些不能拒绝的电话会转笔,闯入了不该听的对话装作玩手机,现在她的选择就是桌上的茶杯。
姜言想也不想就捧起它,送进自己嘴里。
顾盛宁想开口阻止的时候已是来不及。
那是他走之前烫好的,在润过的茶叶上浇上滚烫的开水。
“呼,烫、烫、好烫。”姜言立马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眼里尽是泪花。
顾盛宁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胡乱摆动的手,“乖,张嘴,我看看有没有烫伤。”
他一看,皱了皱眉,果然是烫红了。
递上一杯凉透了的茶,“把它含着,先不能吞。”
他拿过姜言挂在椅背上的包,扶着她往外走,“走,我们去医院。”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开车,挂号,就诊。
给姜言看病的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医生,神情紧绷,不怒自威。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哪儿不舒服啊?”
“舌头被开水烫着了,你看看严重么?”顾盛宁急得不行,可偏偏对方是个慢性子,说话慢动作也慢,他就一眼不眨盯着医生,用眼神督促他动作赶快。
姜言这会儿坐立不安,总感觉这医生若有若无扫过的眼神就像自己的衣服被人扒了一样。
她能感觉到这个医生的敌意,或许应该叫偏见,可就是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那医生让她张嘴,用棉签抵住舌头看了看,边写病历边交代道:“没有起泡和脓肿,问题不大,给你开点药,这些天要忌口,吃清淡点。好了,去拿药吧。”
“谢谢医生。”姜言重重地点头,说出的话都说含含糊糊的,舌头现在还在发麻,痛得没了知觉。
医生又抬眼看着顾盛宁,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说,“我每天看这么多病人,舌头烫伤的都是小孩子,大人极少。人家姑娘冒失,你不能由着她来,人到了医院才着急。”
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地说,“既然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就要照顾好你媳妇,这种事要早先预防。”
顾盛宁全程安静着听完这席话,微微俯身,为了迁就那医生坐在椅子上,需要抬头看他。
他听得认真,就连人家几近训斥的呵责也一并收下,乖得就像被老师抓住的迟到小学生,认错态度极好。
最后是脸红的姜言扯了下他的衣角,才提早结束了这段对话。
被误会了,误会颇深,而且当事人之一很乐意被误会。
这一条条叠加的攻击伤害让姜言血槽渐空。
试图解释,可发现无从下手,且可信度不高。
在药房的窗口排队,她披着一层血皮,扯了扯顾盛宁的袖口,做出最后的反抗。
对方低头看她,倾身过来,把耳朵贴近她的唇边。周围太吵,她音量又一向小,这样的距离才听得清。
姜言敛了敛心神,忽视他突如其来的靠近,“你怎么也不解释一下?”
对方挑眉,“解释什么?”
是疑问句没错,可他的表情分明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啊。”
“这个啊……不需要。”
队伍空出了一段间隙,顾盛宁拉着她往前挪了两步,然后站定,“我说不需要解释,因为――”他停了几秒,就凑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撒在她的耳根,留下一片绯红,“早晚会是的。”
他笑了,又是那个颠倒众生的浅笑。
姜言觉得这个笑容是挑衅,是宣战,又像是……
他的承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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