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后听说没有抓到汝南王司马亮,心道不妙。
皇后的侄儿贾谧说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司马亮去调集驺虞骑。这驺虞骑的威名,我早就知道,倘若汝南王掌控了驺虞骑,加上朝中大臣们表示支持,这场权力争斗的胜败,实未可知!”
贾谧道:“我听说号令驺虞骑,非驺虞幡不可,只要拿出驺虞幡,就可以让驺虞骑为我们所用。”
贾后道:“这驺虞幡我已经派人从太后那里偷来了,正在我的手上。贾氏宗亲的后辈里,只有你堪当大任,你可愿为姑母跑一趟说降那驺虞骑?”
贾谧道:“只要有驺虞幡,侄儿愿意冒险一试!”
“好!若大事可成,我许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楚王这面趁汝南王入宫之际,带兵杀进汝南王府,活捉了长子司马矩,杀了次子司马植和李龙。另一边,李肇、孟观也带人包围了卫瓘的府邸,只说圣上有旨,叫卫瓘出门领罪。
卫瓘自认为平生坦荡,无所畏惧,加上年过七十,是两朝四代的老臣,在朝中颇有威望,本想大大方方地打开府门,却被门客劝阻道:“魏晋以来,世事难料,他们因为惧怕你的威名,不敢闯进府来,你若开门,无异于羊入虎口!”
卫瓘道:“老夫活了七十一岁,还没见过敢取我性命之人!何况我生平坦荡,有何畏惧?”说罢,卫瓘命人打开府门,自己抖抖衣袖,挺身而出。
“假传圣旨者诛九族!何人胆敢犯上作乱?”
卫瓘一身正气地站在府门外,面对门外士兵毫无畏惧,一席话反倒把李肇、孟观等人镇得鸦雀无声。
这时从禁军中走出一个头目,来到卫瓘面前,拱手作揖道:“卫公,久违了!”
卫瓘昂首低眉道:“你是何人?”
来人忍不住笑道:“卫公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也记不起来了?也是,你怎么会记住我这个无名小卒呢?”
卫瓘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人道:“我曾忠心耿耿地服侍你多年,只因犯了一点小错,便被你当众毒打一顿并逐出府外,我当时全身上下伤痕累累,差一点惨死街头,我想你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当初差点被你打死的下人,今天会站在这里。”
卫瓘恍然认出了眼前这个人:“你是......荣晦?”
“终于想起来了吗?面对我,你还能说问心无愧吗?”
卫瓘正襟慨然道:“当年你被我逐出府门,是因为你犯下了不能饶恕的过错,我卫瓘一生无愧于任何人!”
荣晦侧着身大笑,对着台阶下的士兵们说道:“说什么无愧于任何人?真是可笑至极!”荣晦说着伸出一只手,叫过来一个年轻士兵问卫瓘道:“你可认识他吗?”
卫瓘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名普通禁军士兵打扮的年轻男子,只见他怒目相视,似有杀意,问道:“他是谁?”
荣晦道:“你没见过他,但是他却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当年你平定钟会、姜维之乱后,为了独揽功绩,你把本来无罪且忠心耿耿的邓艾父子给杀了!天日昭昭,还说什么无愧?”
“这......”卫瓘一时无言以对。
“难怪你说什么平生坦荡,原来只不过是把自己做的恶事给遗忘了!你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邓艾之孙!”
“啊!”卫瓘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邓艾的后人,始料未及,手足无措。
荣晦拍了拍邓艾之孙的肩膀,说道:“你的仇人就在眼前,现今圣上有旨,要卫瓘的人头,这是你这辈子唯一能报仇的机会!”
卫瓘还想说话,不料邓艾之孙已经拔出刀,大喊一声:“还我祖父和父亲的命来!”,然后一刀砍死了卫瓘。卫府的下人们见状,大惊失色,四散而逃,荣晦见卫瓘已死,没有了顾忌,不等带头的李肇、孟观说话,索性带着一部分禁军冲进了卫府,见人就杀,逢人就砍,卫府里上至夫人公子,下至婢女丫鬟,无一幸免。
汝南王府里,周管家抱着司马瑾藏在王府东园假山下的水池中,一直等到天黑以后,周管家见王府里悄无声息,方才敢抱着司马瑾从水里爬出来,两个人筋疲力尽,浑身发冷,正歇息间,突然一只手放在周管家的肩膀上,周管家吓得抱起司马瑾就要往水里跳,却被人给一把抓住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周管家的背后传来:“不要怕!是我!速随我来!”
周管家听罢,瘫坐在地上,抬头一看,认出对方是裴楷的长子、司马亮的女婿裴俊,想了想,自己也没有别的选择。
“不想死就快跟我走!”
周管家别无选择地背起司马瑾,跟着裴俊,踏着王府内满地未净的鲜血,逃出了汝南王府。出府后,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裴俊催二赶紧人上车,周管家没有迟疑,抱着司马瑾赶快上了车,只见车内坐着一个人,周管家认识对方,是临海侯裴楷。
“多谢临海侯救命之恩!”
裴楷道:“乱世无需礼,汝南王府就剩下你们两个人了吗?”
周管家喘息未定道“是的,只剩下我和汝南王的小公子了!”
裴楷道:“叛乱还未结束,你们现在不要在洛阳停留,我安排你们逃出洛阳!”
周管家道:“我与世子全听裴公安排,我们的性命就全交与裴公了!”
裴楷道:“汝南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过是感其恩情罢了!事不宜迟,快走吧!”
裴俊驾着马车行驶在洛阳城内的街市上,周管家和司马瑾不知道那车将会驶向哪里。自经楚王之乱到现在,司马瑾一句话也没有说,透过车窗的缝隙望着曾经繁华热闹的街市空无一人。行不多远,但见前面有点点火光,待车驶近,才看清是几名士兵守着两个囚车,薄明微暗的天空下,司马瑾仿佛看到囚车上站着的是父亲汝南王司马亮的身影。等到马车驶到最近处,司马瑾瞪大了眼睛,方才清楚看到囚车中的人穿着父亲汝南王的衣服,旁边的树上,悬挂着两颗人头,一个是父亲司马亮,一个是哥哥司马矩。
司马瑾倒吸一口气发出“啊”的声音,吓得差点晕厥过去。这声“啊”惊动了囚车旁边的士兵,五名士兵拦住裴楷的马车。
“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裴俊回答道:“是临海侯裴公!”
“有官符吗?”
裴楷掀开车帘,从车中递出官符,检查的士兵看了看,将官符还了回去。
“这么晚了,出门干什么?”为首的士兵问道。
裴楷道:“我的岳父临时得了一场大病,我不得不急着赶回去!”
“我们要检查你们的马车!”
裴俊侧着脸看着裴楷,手放在腰间挂着的两把短剑上。裴楷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裴俊让开了身。裴楷带着周管家和司马瑾下了车,两个士兵上车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发现,很快就下了车。
为首的士兵看着周管家和司马瑾两个人,问裴楷道:“这两位是什么人?”
裴楷答道:“这是我的管家刘氏,这个孩子是我夫人妹妹的孩子。”
士兵队长接着手中的火把仔细打量了一下周管家和司马瑾,然后点头道:“你们走吧!”
裴楷道了一声谢,赶紧带着周管家和司马瑾上马车。
“等一下!你的鞋底怎么会有血迹?”士兵队长突然指着周管家的鞋底喊道。
一时间周管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裴楷也想不出说辞,士兵队长感觉情况不对立马拔出剑,其余四名士兵也都跟着拔出剑来,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队长指着周管家和司马瑾喝道:“那两个人留下!”
周管家还是没有动,裴楷也还是没有说话,士兵队长刚向前迈了一步,这时,裴俊突然从腰间拔出两把短剑,一跃刺死了士兵队长,士兵队长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倒在了地上。其余四名士兵大惊,纷纷将剑对准了裴俊。
裴俊道:“你们先走!”
裴楷带着周管家和司马瑾弃了马车,逃进了夜巷中。
裴俊独自一人面对四名士兵,毫不畏惧,眼睛不停地左右扫视,目光如炬,嘴角微微一笑,一名士兵举剑砍过来,裴俊躲过他的剑,一个极速转身,绕到他的身后,一剑划破了对方的喉咙,动作之快,昏暗的火光下,根本看不清楚。剩下三个士兵知道此人身手不凡,于是拉开距离,从三面攻向裴俊,裴俊手持两把短剑,左抵右挡,三个士兵根本伤不到他,裴俊看准时机,一招两剑刺死了两个士兵,剩下一名士兵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见势不妙,拔腿而逃。
远处有一队士兵闻声赶来,裴俊不敢耽搁,急忙追上裴楷等人。裴楷年迈体衰,司马瑾年幼体弱,四个人一起根本跑不快,眼见追兵就在身后,裴俊道:“不能在街上跑,跟我来!”说着,裴俊带着裴楷等人逃进了深巷,裴楷一行四人在深巷中左拐右拐,最后走进了一条死巷。此时追兵将至,裴楷实在跑不动了,周管家也无计可施,司马瑾早已腿软发颤,不能再跑了。
追兵举着火把追了上来,裴俊看了看这条死巷,长叹一声,皱起眉头,自己一个人持着两把短剑转身迎着追兵走去。
士兵们见裴俊一个人走来,又不像是束手就近,于是都举着剑冲了上去,裴俊加快脚步,迎敌而上,一展自己高超的剑术。在这狭窄的巷道中,人多没有优势,一次最多只能容两人通过,但是两个人一起战斗却又互相掣肘,不仅如此,禁军的长剑也变成了劣势,稍一展臂就被墙壁所挡,裴舆的短剑,到是充分发挥出灵活的优势,双剑挥舞,一步两人,将追兵杀得七零八落,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追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人数一个接一个减少,恐慌的情绪在士兵中间扩散,前面的士兵节节后退,后面的士兵不知情况,挡住了去路,很快,追兵被裴舆杀得溃不成军,余者掉头而逃。
裴俊一边收起剑,一边自语道:“果然,我更适合生在乱世!”
裴俊回见裴楷,裴楷道:“马上就会有更多的追兵了,快走吧!”
裴楷等人来到城门口,却发现城门紧闭,任何人即使有朝廷的令牌也不得出城。裴楷急忙带着众人返回洛阳城里,此时洛阳城里的禁军正在大肆搜捕可疑之人,为了躲避查捕,裴楷等人竟一夜八迁,最后转至裴楷的岳父王浑家暂避,待天亮后出城。
夜晚,周管家睡意全无,问裴楷道:“裴公,天亮后我们能去哪里呢?”
裴楷叹一口气道:“有一个人能帮助我们,如果连他也帮不了,那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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