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放下那本《女巫之槌》后,一时喉咙竟无法言语。
即便这本中世纪的书简直是在满口胡诌。
但冥冥之中,林生又隐约感受到,《女巫之槌》里面所描述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在那里拼凑成一幅幅真实的画像。就好像,这些事情是真的发生过的!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他第一眼看见那个叫做蓝琳的女人,似乎也是同样的感受。
想着想着,林生竟有些疲惫,这本应是令林生欢呼雀跃的结果,因为尽管自己身体畸变,但至少自己的病已经全然地好了。但他如今提不起一点精神来,他简单地吃了一些后天就将过期的三明治,几块鸡胸肉,就接着倒头而睡。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梅医生来访。
门铃声、敲门声、手机铃声轮番轰炸。
林生刚从睡梦中清醒的时候,险些忘了自己此时的模样,便径直要去开门。
直到走到门口的时候,借着那猫眼圆孔板上的金属反光,才看到自己的样子。
结果自然是一阵慌乱,手无足措,满房间的跑。
太阳镜、黑色口罩、粉色的圆形鸭舌帽、宽松款式的能藏住尾巴的阔腿裤,再找一件硕大的套头的外套。
好在家里什么都不少,之前的林生,那也可算是个潮人,什么样的衣物、饰品都琳琅满目。
此刻这些东西居然成了他的掩饰物,想到这,林生的嘴边不禁泛起一阵苦意。
开了门,梅医生就径直进来了,看林生古怪的打扮既不寒暄,也不言语,径直往沙发一靠,对茶几上那本《女巫之槌》视若无睹,悠悠地点上了一支烟,翘起二郎腿,看着林生。
燃一支烟,第二支烟,第三支……
林生,自然是被盯得浑身不自然,心里直发毛,但也只得保持沉默。
林生想到自己现在浑身上下只露出两个眼睛,却好像被那梅医生的眼神洞穿了一样。
反观自己却全然不明白此刻梅医生的心里在想什么,这个笃定的男人的心真的犹如深渊一般,令人揣度不透。
“在你身上发生了一些事吧?”梅医生在抽完第七支烟的时候——准确的说是六支半烟的时候,他把那半支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林生?”
“您……知道了?”林生支支吾吾地回答他,心猛地往下一沉。
“咳,林生,师兄那里已经发来医疗报告了,在华夏像你这样的病患共有三个,所有的症状都是一样的,畏光、惧寒、浑身出现红疹,腿脚无力,最重要的是在夜间无法入睡。
目前在医学上称该病症为贝亚特克斯综合征,至今还没有针对性的有效治疗方式。
不过,这都只是前期症状。病症到了后期,所有症状就开始消散了,红疹则相继消失,体质恢复健康,失眠症状减退,进而变得嗜睡容易入眠了。
但病人的心智已是完全损坏了,记忆力减退,对现实的事物没有辨识力,胡言乱语,并且具有强大的攻击性。”
林生听着梅医生所述的病状,心里暗自吃了一惊。
那些病症自己都一一对应上了,只有唯独自己的猫眼梅医生并没有提及到,不知道这是他的疏漏,还是有意为之。
此外,冗长对话里,梅医生没有提到半个有关于《女巫之槌》的字。
那本牛皮书是林生假意放在茶几上的,特意想借此看看梅医生的反应。
这样一本黑褐色发牛皮书,看上去古老神秘,无论什么角度看它都夹带着一种贵族的优雅气息:金漆渡的封皮字,银色的书边,thclassic式的德文字体,年代久远的绝妙褶皱,脉络清晰、层次分明的上等牛皮。
此等奇书,放在梅医生的眼前,梅医生竟然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连瞄几眼的心思都没有!
林生想了想。
试探性地问道:“请问干爸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上一定发生了这样的病症呢?”
“这还不容易,从我进门来,看到你的穿着打扮就已经明白了!”梅医生撇了撇嘴,长长地叹了口气,“林生啊,家里有没有可以喝的东西?”
“有的,要一些鸡尾酒,还是白兰地?”
“咖啡就好,咖啡,蓝山的。上次你的父亲给我带来一些曼特宁的咖啡,那味道实在是太浓了!”
喝上一口蓝山咖啡的时候,梅医生又燃上了一支烟,这已经是今天第七支半的烟了。
“你知道吗,林生,我很担心你!”梅医生目光热切地看着林生说道,“贝亚特克斯综合征如今被列入严重的病患里,任何患者都要被隔离的。”
他顿了顿,“这并不是说,这项病症它具有传染性,只是因为他的患者会在病症后期,染上严重的臆症,往往幻想自己生活在另外一个国度,展现出的攻击**,并且非常的极端。肯尼亚的一位疑似病患今日凌晨在蒙巴萨教堂门口袭击妇女被击毙了。
而在华夏,那三位确诊的病患都聚集在南方的城市里,原本都已经被安排在隔离病房了。在昨日都出了重大的纰漏,其中两个在他们自己的病房里离奇失踪了;而另外一个,因为啃掉了护士小姐的半张脸,现在被拖去秘密的疫病监管所了。”
梅医生语毕,林生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厉害,于是硬生生地朝自己的胃袋里灌了两瓶冰汽水。
“那么,干爸,您说我这个还有的治吗?”
梅医生阖上眼,表情复杂,又长吁了一口气,烟雾从鼻孔里喷射出来,形成壮观的烟雾。
“哎,”他不无悲哀地说,“这就是我担心的事,后天我和师兄会来接你,按照我师兄的性格,一旦确诊,你也将会被隔离的……”
“什么?那么……我爸爸知道这件事吗?”
“你爸出国了,人一直联系不到。”
梅医生说完,摇了摇头,表情黯淡地瞥了一眼手表,“林生啊,抱歉,必须走了,下午还有一个会议要过。”
当下,就要准备离开。
此刻林生的千头万绪,心中自是忧愁不已,“贝亚特克斯综合征”、“隔离所”、“神智不正常”、“击毙”这几个词语在他脑海里不断地回响。
他感到剧烈的绝望,本就不关心自己的父亲已经弃绝自己而去,这也就够了。但是,看到自己唯一能够依靠的梅医生,不知不觉已经在他心里已经成了唯一的亲人。只是现在,却也要离他而去。
林生自然是无比的急躁不安,在慌乱起身之际,那帽子险些从自己的脑袋上滑落下来。
“啊。”林生他惊呼一声。
好在匆忙之间还是眼疾手快护住了那顶帽子。
“干……干爸……您这就走了吗?”
“走了,”梅医生向那个可怜又孤独的孩子挥挥手,“林生,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照顾好自己,今后的道路都是你自己走的,记得我原来的皮包吗,那里或许还有一些钱,这两天你还可以拿去散散心。”
看着那扇门立即就要阖上了,林生又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
人处在绝境的时候,头脑便运转地飞快,求生的本能驱使人们发挥出巨大的潜力,往往这个时候人的应变能力是极致的。
而林生,他回想起昨日梦中那个凿脸人,他莫名其妙想起了那句“凯特,现在你身上的巫力已经复苏了!拿着这本《女巫之槌》去寻找你的伙伴吧!”
在这种时刻,林生已经不会考虑事情的对错了,世界的正邪之分也不再重要。
又或许正如梅医生所言,林生他已经进入贝亚特克斯综合征的后期了,换句话说,就是他已经彻底的疯了!
总之现在,他更愿意相信那凿脸人,以及那牛皮书上的话。他才不愿意让自己的后半生都在拘留所以及疫病隔离所里居住呢,难道自己要像被剥了皮的猴子那样被人们参观展览吗?!让生活都见鬼去吧!他已经忍受太多了!
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愿意放手尝试!
“干爸!”
“嗯?林生还有什么事?”
“您可知道那三个贝亚特克斯综合征的病人的名字叫什么吗?”
梅医生眉头紧锁,思虑了一番。
半晌。
“唔……好像是有一个女孩,年龄和你相仿,叫做蓝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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